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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梳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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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宫。

重重宫阙挡住了夕阳,半个檐角染上一片刺目的残红。江容晚站在高台上看鸿雁高飞,寒风吹起身后的披风,飞扬到天际。

她最终还是如爹爹所期望的那样,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她不倒,族中的人总会有官做。

只是这皇宫的甬道,真长,两侧都是灰色的高墙,长的看不到尽头,只怕就算她死了,魂魄也飞不出去。

“是你。”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四周的寂静。

江容晚往下一瞥,看见一个穿着蓝色绸裙的女子正站在宫门口。披发窄袖,是异族的服饰,一张脸生的纤巧艳丽,恰是那日在大漠遇到的胡女。宫墙里向来藏不住事情,不需询问,她便猜到那女子大概就是赤羽的公主。

江容晚朝她微微点点头。呼延澜回应道:“我可以进来跟你说会话吗?”

“自然可以,公主请。”

江容晚走到正殿,那女子也刚好从外面走了进来,对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原来你是南楚的太后娘娘,那天倒是我失敬了。”

“无妨,那日遇险,还多亏了公主出手相助。”江容晚示意玉棠给呼延澜上茶。

呼延澜摆手道:“不必了,我不爱喝那玩意,又苦又淡,喝着不痛快。”

江容晚也不强求,只将这碧螺春端到唇边呷了一口:“公主说话还真是心直口快。”

“让你见笑了。”呼延澜虽是如此说,却并未真的觉得不好意思,她仔细打量着江容晚,深色的瞳中充满好奇,仿佛在看话本子里的人,“这宫里的人都说,你是整个中原最尊贵的女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

南楚,最尊贵的女人。江容晚愣了愣,余光瞟向妆台上的镜子,镜中的女子容颜端丽,自有一种旁人不具备的高华气度。可她不过才二十岁,正值青春妙龄。想来呼延澜并不知,她头上这顶冠冕的沉重。

她淡淡一笑,抬眼反问呼延澜:“他们看到的都是表象罢了,若是公主可以选择,你可愿意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呼延澜饶有兴致地欣赏她宫里的陈设,边看边摇头:“能住在这么华丽的宫室里,有这么多奴婢伺候,当然很风光,但我并不愿意。你虽然地位尊崇,可却只能终日困在这一方宫殿,不能骑马,不能饮酒,什么时候都有一群人跟着,就算这皇宫再大,跟笼子里锁了一只鸟又有什么区别?我习惯了自由自在的来去,是不会喜欢这种日子的。”

“公主,慎言。”玉棠见呼延澜口无遮拦,恐她惹江容晚不高兴,赶紧出声阻止。

呼延澜见状,也没有再说下去。过了一会,她话锋一转,声音柔和下来:“可如果是为了他,我愿意一试。如果他不能随我去大漠,我也可以为他留下。”

江容晚疑惑道:“他,可是你的心上人?”

呼延澜没有遮掩,双颊微微泛红,附在她耳边嘘了一声,轻声道:“是,我中意的男子,就是你们的摄政王。”

慕容景?这一下着实有些猝不及防,江容晚不由得拧紧眉毛,轻咳了两声。她知道从前倾慕他的女子多,上到贵女下到宫婢,有不少人都争着看他骑马,送他香囊,可今日不同,就算心里有意,哪个还会上赶着去招惹他?除非她真是活腻了。听闻前几天才有一个宫婢做错了事,便被他直接下令杖杀。还有从前的顾昭仪,不知哪里惹了他,竟被丢去喂了虎。光是想想,她就觉得胆寒。

“为什么?”江容晚实在有些好奇。

呼延澜没有留意到她的神色变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继续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一个山谷底下,他胸口受了很重的伤,满身是血,可仍然挣扎着起来,我请了医官为他医治,刮骨疗伤之痛,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眉眼像画一样好看,论血性,不输我赤羽的男儿,论手段和心性,却要远远胜过。他有最精湛的箭术,也能驯服性子最烈的战马,纵马飞驰,就是最快的勇士都赶不上他。对我来说,他就像烈日一样耀眼。如果他生在大漠,一定是横扫大漠的王,而我所爱的,就是这样的男人。”

异族女子总是敢大胆的表露情意,江容晚认真听着,抿了抿唇。说实话,她并不觉得呼延澜此番赞誉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而是慕容景就是这样的男子。从前如此,现在更是,哪怕她过去曾经讨厌过他,也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南楚重文治,多的是像沈晏那样温文克制的君子,而慕容景在一众儒雅的士子中,显得张扬恣肆,像太阳一样耀眼,只是对她来说,这光芒太过于炽热,虽然温暖,却有灼手之患。让她,不敢靠近。

呼延澜停了一会,突然嘟起嘴,很是泄气:“可我无论怎样做,他的眼里都没有我,他从不曾,认真的看过我一眼。”

“我听那些老宫人说,你与慕容景有青梅竹马之谊,对吗?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要如何才能接近他?才能让他看得见我?”她睁大眼睛,问的很诚挚。

要如何······才能接近他?她怎么会知道,相反,她就是害怕离他太近了,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将他推的更远。江容晚内心很复杂,以至于整个晚上都心不在焉,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直到亥时才有一点睡意。

“嘎吱——”

轩窗似乎被风吹开,漏进半屋月色,冷风嗖嗖的往锦衾里钻。凉意顺着脚底蹭蹭往上窜,江容晚裹紧被子,正打算叫玉棠进来关窗。却感到床榻一沉,有一只大手覆在她的颈上。一股冷松香蔓延开来。

是他。江容晚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还在装睡?”他的声音带着点疲惫。

她并不答话。

那人低低的笑了一声,在她身侧躺了下来,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唇轻轻的摩挲她的脸。那感觉沙沙的痒痒的,江容晚不情愿的睁开眼。

慕容景舔了舔她的唇角,低声道:“这几天忙于政事,未曾见你,阿晚可有思念我?”

“别闹了。”江容晚将身子翻到里侧。

他钳住她的手,如同朗星的眸子在她脸上悠悠逡巡一圈,最终道了句:“可是我,很想你。”

未及反应,他将整个身子都覆了上去,顷刻便是灼热的吻落了下来,勾住她的舌头,由轻到重,层层交缠。江容晚只穿了一件松松的寝衣,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

上次在佛寺光线太昏暗,她又太过惊慌,并未有意去看他。这次借着月光,她才看到他精壮的上半身,那是多年习武之人特有的,肌肉停匀,挺拔修长,摸上去是坚实有力的触感。他身上散布着零零散散的旧伤,有一处伤在胸口,痕迹很深,应该是被流矢所伤。

芙蓉帐暖,春宵几重。

*

十日后,上元夜。

每年上元日宫内都会举办夜宴,江容晚自然也是要去的。不过今年的情形却很是尴尬,帝位空悬,那所谓的小皇子被囚禁在内宫,亲王摄政,实际上却与登临帝位无二。而她这个年轻的太后,不过是用来搪塞众人,软弱可欺,面对权臣当道没有一点办法。

江容晚坐在梳妆台前,思量了一会,叹了口气道:“今夜的宫宴,实在没什么意思,若是能不去就好了。”

玉棠却并不答话。江容晚抬起手去摸她,碰到一块坚硬冰凉的玉佩。心下生疑,扭过头,却见慕容景正执着玉梳,给她梳头。而玉棠和其他内侍远远的在珠帘后面站着。

“怎么是你······”她眉梢轻蹙,慌乱的站起身,被那人按了下去。

“我来替嫂嫂梳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正帮她把最后一缕头发梳上去。

琼髻高鬟,她从前怎么不知道他还会梳头?

慕容景放下梳子,从妆匣中取出烟黛,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为她描眉。

一下一下,很轻,很仔细,江容晚抬眼去看他,他眉目温柔,罕见的专注和认真。顺着锋利的下颌线往上,那一双含情的眼在灯火映衬下愈发闪着灼灼流光,而他的两撇眉,更是与生俱来的好看,斜飞入鬓,恣意风流。

江容晚在闺中时便想过,若与未来的夫婿琴瑟和鸣,便是眼前的情景。当窗描妆,浓情蜜意。

慕容景放下烟黛,端着她的脸点了点头:“嫂嫂不施粉黛,已是绝美,若是盛妆,放眼天下女子,无人能与你相比。”

江容晚微微红了脸,看镜中女子云鬓花颜,容色倾城,额上一片海棠花钿,平添一分姝丽。

“镯子呢?”

他在问她那只玉镯。他的东西她不敢丢,一直好生放在匣子里。江容晚拉开匣子底下的暗格,拿出来递给他。

“此物贵重,我一直想找机会奉还原主。”

慕容景没有理会她的话,接过玉镯,牵过她的手,袖子往下拉了拉,便露出一截皓腕。

“忍一下。”他握紧她的手,将那镯子套了进去。不过片刻的痛,那镯子已经套在她手上。一抹血色雪白的肌肤映衬,显得有些冶艳。

他握着端详了一番,不知在思忖什么,唇角笑意渐浓:“答应我,永远不要摘下来,不过,你大概也没有那个胆量。”

江容晚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抽回手,缓缓道:“慕容景,我是不可能试着去接受你的,你我这叫······苟且。”她脸色难看,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很轻,咬着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宫闱之事从来都上不得台面,既然已经发生了,我希望我们的事,能止于这一方宫殿,你我本就是······各取所需。”

有些事,她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他们之间的亲密,应当只在床榻之上,床帏之外,即是叔嫂,各取所需,又何需真的动情。

她说话的时候,慕容景依然在欣赏那方玉镯,神色没有一丝变化,恍若未闻。过了一会,他将她的手放在怀里,倚在妆台上,倾身俯视她,唇边笑意未散。

“可我现在不这样想了。”

“我不想看你总是和皇兄的名字连在一起,我想要,他日宗庙,玉谍,史书上,相连的是你我的名字。你生前为我的妻,死后亦与我同眠,光明正大。”

宫室里烛花晃动,柔情缱绻,却,残忍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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