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深，万物安静了下来，乌云后的月亮黯淡地撒下月光，显得前方那座黑漆漆的房子里传来的痛苦呻|吟声那么明显。

克缇穿着斗篷站在一街之隔的巷口处，在黑夜中静静地看着那座房子。

难以形容的臭味从那里慢慢蔓延来，在空气中偶尔在人不经意之间丝丝缕缕抓住人的鼻子，一种腐臭的腥气和恶臭让人忍不住怯步。

克缇驻足看了一会儿，走过去了。

“咯吱。”

漆黑老旧的木门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漆黑一片的屋子里，好像有什么动了动，又静静无声，对入侵者豪无所谓。

“吱——”

那扇老旧潮湿的门被推开了一些，有门外昏暗的光模模糊糊照进来。而更多恶臭扑面向着门外涌去。

有人站在外面，在比屋内黑暗稍浅一些的黑暗里勾勒出明亮清晰的身影。

“咯。”屋子角落里有人嗓子里发出难忍的痛嚎，低哑难听。

门口亮了一盏灯，橘黄色的灯光顺着灯壳落下一道道长长的光明。

灯光亮起驱散黑暗，屋子里密密麻麻难以下脚堆积在一起的病床上，一个又一个病人转动着眼珠看向门口。

温暖的橘色灯光，照亮了屋子，也照亮了提灯人的斗篷下摆。

微微的光反射到他脸上，是还年轻的少年。

那双黑色的眼眸被橘色的火光点亮着。

有人看了一眼，转身不再理会。就像角落里潮湿生长出来的菌类，在这里生长、腐败、最后化为一滩恶臭的黏液。

“你们……想活下去吗？”

少年健康清亮的嗓音响起。

越来越多人看向他。

在橘黄色的灯光中，少年黑色的眼眸几乎被橘色的光覆盖，泛着泪水的波动。

……

还愿意活下去的人，都挣扎着爬起来，瘦弱的手颤巍地捋顺身上脏污的衣服，互相扶持着排列站好。

听着提着灯的斗篷人吩咐。

等着可以救她们的神降临。

在漆黑的夜里，等着一袭黑斗篷，等着一双冥河对岸幽静的蓝色眼眸，等着扭曲蠕动的生机放在她们手上。

等着，她们可以活过来。

……

天色亮起。

地下医馆的医生吃完早餐慢悠悠的来了医馆，一靠近，鼻尖依旧闻到那股恶臭的味道，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的恶臭味好像没有以往那么浓重。

医生今天依旧是第一个来到医馆的，两个护士还没来。

大门敞开着散散臭味，他开始漫不经心的检查病人的情况，在挤得挨挨挤挤的病床间灵活地晃悠。

能被家人送来这里的，基本就没得治了，一年有个三两个恢复出去的就算幸事了，更多的人是来这里等死。

也不错，比个别极度吝啬生了重病就扔到郊外的好。

在这里等死，起码能死在一片屋檐下。

医生检查了一下，发现今天绝大部分病人都好转了不少。

病人们坐在床上，对着医生露出一个微笑。

明明脸上、身上还带着生病带来的恶痕，但是整个人就好像不一样了。

好像……好像……

健康了。

医生看着她们，好像看到了昔日里穿着白色长裙，提着鲜花篮，在街边弯唇一笑美丽又动人的模样。

“好像恢复得不错啊……”医生干巴巴的说，呆愣愣的看着她们。

病人们也带笑看着他。

医生猛地回过神来，冲进里面的配药房。

“我再去配点药！”他兴冲冲的喊。

病人们相视一笑，只有一两位还病怏怏躺在床上快要死去。

有人伸手，摸了摸那些选择死去的人的头。

唉。

睡吧。

傍晚放学。

克缇在今天考完了全部试，终于结束了他这学期的课程。

他松了一口气。

走到教堂附近，远远的看见等在教堂外的西西莉亚时，他心里更松一口气。

昨天晚上他走进了那家地下医馆，看到了密密挨在一起的病人，他才更明白自己到底阻止了一件多么恶劣的事，这样的事情到底有多么恶劣和可怕。

克缇小跑过去。

“西西莉亚。”

站在温暖的光明下的西西莉亚侧头，看见了她的哥哥，露出一个笑容。

“哥哥。”

克缇跑到西西莉亚面前，跟她说着话。

琐碎而日常。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深深拉长铺在地面上。

而在夜晚，克缇慢慢习惯了穿好斗篷，从窗户翻出，游走在贫民区的大街小巷，寻找一个又一个地下医馆，或者倒在路边没人理会的姑娘们。

他推开了一个又一个漆黑恶臭的地下医馆。

问出那个问题。

有时候，他也会听到一些消息跑到郊外，在漆黑的夜色下，在高高的野草丛中、在潮湿冰冷的河边、在野狗环伺的嘶吼中，寻找一个不知道找不找得到人。

有时候可以找到一个还活着的人，有时候只能找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每当听不到呼吸声，克缇总会想哭。

而他并不孤单，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他的队列。

那些从病中活过来的姑娘们，她们也加入了这一行列。

甚至西西莉亚，在沐修时，也会来帮忙。

而当活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她们需要一个聚集地了。

埃莫在夜幕中去了一趟城中心，控制了一个贵族。

而就此，城外的一个庄园，向着他们开放了，只要勤劳奋斗劳作，就可以自给自足。所有人，都可以依靠劳作活下去。

真正的、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因为这次消耗太大，也不像在KA769星时有一个军队调集血肉资源可以快速补充能量，埃莫推迟了去这个星球首都的计划。

他在这里多呆了几天。

“克缇。”

还有一件事他需要克缇帮忙。

“帮我找一个人，一个……可以照顾我弟弟的人。”

他在一个星球需要呆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可乔伊斯需要有半年时期的时间用来上学。

乔伊斯要好好学习的。

他知道。

乔伊斯希望他自己好好学习。

【好好学习，以后和哥哥过上好生活。】

“好的，首领。”克缇恭敬地点头。

第二天，克缇就带着一个穿着修女衣服的少女过来了。

想给哥哥帮忙的西西莉亚紧张而恭敬地说：“首领，您好。我是西西莉亚。”

埃莫点点头，带着西西莉亚回去了。

乔伊斯有些好奇地看着跟着哥哥回来的少女。

他们家几乎没有来过客人。

哥哥从小就教导他，要谨慎，不要看、不要听、不要随意同情别人也不要别人同情自己。

乔伊斯一直记得。

如果随意去看，如果随意去听，如果随意同情别人或让别人同情自己，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刚上小学一年级时，老师就说过了，看到大人在巷子里求帮助，还要越走越偏，那就是拐小孩的。

他们出生就居住的那条街道上，也有一个丈夫经常打妻子，如果有人冒着挨拳头的风险去劝架，也只会被两个人合起来针对。

所以，现在，乔伊斯好奇的看着西西莉亚。

“她是来照顾你的人，叫西西莉亚。”埃莫简单介绍一下。

乔伊斯没来得及和西西莉亚打招呼，他仰起头看着埃莫。

“哥哥，你要去哪里？”他很敏锐的意识到了。

埃莫沉默了一刻，蹲下来，一只手放在乔伊斯的肩膀上，低声说：“我接下来会很忙，乔伊斯。”

乔伊斯碧绿的眼眸看着他。

埃莫没有说这样忙碌的日子很快会结束，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我会尽快不那么忙。”

他轻声的说，冷漠的语调都似乎带上了一点温度。

“哥哥要保护好自己。”乔伊斯摇摇头，保住了埃莫。

安静的抱了好一会儿，乔伊斯才放开埃莫。

“……”乔伊斯想说什么，没想出来说什么，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会好好学习的，哥哥。”

“我们会过上很好的生活。”

“嗯。”

“我会给哥哥买很多很多好吃的。”

“好。”

乔伊斯又重新开心起来，他好奇地去和西西莉亚打招呼，为自己有了一个新伙伴高兴。

“你好，西西莉亚，我叫乔伊斯。”

站起身的埃莫回头静静看着他。

乔伊斯值得很好的。

埃莫收回了目光。

而他的生活也要变得更加忙碌起来了。

当天夜晚，埃莫没有出去，陪着乔伊斯一起入睡一整个夜晚。乔伊斯蜷缩着睡着，手紧紧拉着他的衣服一小角。

直到天边厚重的云层下端泛起一条银色的光线，埃莫才起来，起身在还在熟睡中的乔伊斯额头上落下一吻，然后离开了。

很久很久以后，太阳蹦出来了，跳到了云层里，床上的乔伊斯动了动，然后不肯醒来，眷恋待在床上。

等到门外有响动，应该是西西莉亚开始做早饭了，他才睁开眼睛。睁开眼睛，他就能看见窗外升起的太阳。

暖洋洋的，温暖的。

“要努力呀！好好学习！”他坐起来，给自己鼓劲。

第一次和哥哥分开的乔伊斯，依旧要好好学习呢。

驶往MD871星首都的列车上，稍显空荡的车厢内，埃莫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低垂着头神情专注，阳光从窗明几净的窗户外照进来，落在他手中厚厚的书籍上。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咳咳，今天会三更，因为……赶榜。（再也不敢了）

推荐一个老电影呀《姐姐妹妹站起来》，很有意义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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