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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痴人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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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观华表前,季听奕浑身湿漉,站在观门一旁。

观中许多弟子感觉到方才的妖力与神息,此时看见季听奕找上门来,不由有些紧张。

这狐妖被警方通缉,本不该堂而皇之……出现在此处。

众人之中,本该最紧张的陈延安,却反而没露出往日神色。

陈延安看向雨中的男人,对身旁弟子轻声说道:“去拿条毛巾,送到十方堂来。”

继而,他执着伞迈入雨帘,与季听奕低语几句,将人请入观内。

大雨中,白云观弟子帮忙撑着伞,簇拥陈延安两人走到十方堂主屋。

陈延安低声吩咐,要所有弟子返回丹室,静坐待命。

安静下来的屋内,季听奕将毛巾搭在头上,微垂着头。

殿内莲花香烛燃出一片幽香,将从窗缝中溢入的水汽驱散。

季听奕嗓音哑极,开口说道:“陈延安,我知道你这有京安古图,把它拿给我。”

陈延安见季听奕只身前来,没看到方归赈身影,又见此人的落魄样子,推断出了七八分。

陈延安试探道:“我可以给你取来京安古图,但你必须告诉我,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听奕脸上一片阴影,语气不含一丝情绪:“京安剜心命案的凶手,是上古敖岸山中的仙兽,夫诸。我与他两次照面,他都避而不战,刚才他变为本体,借着雨势,将方归赈和一个凡人一起带走了。”

季听奕缓缓抬头,看向一脸震惊的陈延安。

他双目布满凝重:“天机长老说夫诸炼丹,一共需要九颗心脏。他此时已经找齐,我需要你手里的京安古图,推算那附近所有可以炼丹的地方。”

陈延安闻言,反应了数几秒,正色答道:“好,我去取。”

白云观烛光晃动,一炷香的时间后,滔天雨声中,季听奕与陈延安分坐在巨大的京安古图一旁。

季听奕指尖划过四九城中的气脉,慢慢将目光放在城中水龙上。

京安四九城中水龙,以南海为龙头,湖心岛为龙眼,□□和北海构成龙身,什刹海为龙尾,摆向西北方向。

他双眼微眯,朝陈延安伸出一只手:“电话给我,我要联系玄武。”

陈延安一边轻点正位水龙颔虬的王府大院,一边掏出手机,递给季听奕。

他道:“乾坤鼎并非凡物,以我设想,夫诸如果沿水龙置鼎,这处空置的宁王府,是他最好的选择。”

季听奕点点头,给玄武拨出电话。

玄武方才感觉到神息,正在听尘阁里急得转圈。

她看到陈延安的来电,连忙接起问道:“陈延安?方才那道神息是怎么回事?”

季听奕:“玄武,是我。”

“天狐?”玄武道:“你不是被通缉了吗,怎么和陈延安在一起?”

季听奕:“你先别问这么多,等我回去再给你解释,你在听尘阁吗,我现在有急事,想找你帮个忙。”

玄武:“我在,你说。”

“京安连日大雨,是因神兽夫诸逗留此地。”季听奕道:“我之前带你出门遛弯,去后海划过船,你还记得吗?那片人工湖水域,整体叫什刹海,我想你将那附近的大雨暂时停下,你能做到吗?”

玄武:“没问题,但我并非司雨之神,这样庞大的天水,我可能停不了多久。”

季听奕:“你施法的话,能撑多久?”

玄武想了想,道:“一个时辰左右。”

“够了。”季听奕闷声道。

玄武不解:“你要做什么?”

季听奕抿了抿唇,岔开话题道:“没什么,你准备一下,等我消息。”

陈延安听季听奕声音一直发紧,表情微妙地坐到了一旁方椅上。

他从不认为,方归赈跟季听奕纠缠在一起,会是什么普通人。不仅如此,当时文华殿前,他朝王霖曦讨要腰牌时,还曾经对方归赈生出过几分忌惮。

陈延安不解道:“那方归赈,怎么会被夫诸带走?”

季听奕:“夫诸在猎杀‘无心之人’。”

陈延安:“无心之人?”

季听奕将京安古图仔细看过,也将视线放在陈延安刚刚指过的王府大院上。

“嗯。”他道:“对夫诸来说,方归赈其实,很符合他的要求。”

-

梦中花辰月夕,星霜如旧。

花树下,方归赈一脸坦诚,静等眼前人的答案。

季听奕有点微楞,不解问道:“……师父?”

方归赈:“阿忆,你愿意吗?”

季听奕咽下口中鱼肉,一时有些呆住。

他想了片刻,没想到师尊到底要他做什么,可还是道:“我自是愿意的。”

季听奕答得干脆,甚至还急切地点了点头。

方归赈闻言,朝季听奕露出一个笑容来。

可很快,他眼中笑意便极速淡去,眉心也轻轻拧起。

他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痛,在他得到答案的同时,从胸口中轻浅涌出。

方归赈一边忍着细痛,一边感觉十分奇怪,用手搭在自己的胸前。

一道道心跳声,通过他按压的手,在他的体内叫嚣起来。

每动一下,便叫他痛上一分。

方归赈双手攥起,听见在自己体内,有另一道声音与他说。

“不……”

不要牺牲他的阿忆。

季听奕看方归赈脸色突变,察觉到不对,放下手中的鱼,站起走到方归赈一旁。

他双手搭上方归赈的肩膀,焦急问道:“怎么了?”

方归赈感觉着肩上传来的触觉,抬头看向季听奕慌张的脸。

那人的面容映在花树群芳之中,那焦急的双眼里,依恋、爱慕与担忧,满溢其中。

这是……他的阿忆。

为他焚尽九州、将九黎怨气背负了四千七百年……他的阿忆。

玉清境一瞬扭曲,昼夜交错混乱。

梦境之外的夫诸,感觉到一股无可匹敌的抵抗之力,从梦境中被直直弹出。

他跌坐在地,打翻了一旁矮桌上的工具箱,发出一声乱响。

屋内长桌上,那位在此时本不该醒来的人,慢慢从桌上坐起。

他一头按在微痛的额前,转身看向地上夫诸。

方归赈:“你……做了什么?”

昏暗中,夫诸从地上站起。

梦境中听到的对白,让夫诸十分诧异。

他稳住心神,不答反问:“敢问天尊,心底的愿望,为什么会是……想让听忆去死?”

方归赈指尖微动,眼神锐利了些。

他问:“你,窥探了我的心?”

夫诸自认与那顽劣天狐合不太来,可同为上古旧人,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的情谊在。

他沉默着想了良久,突然心中一沉。

他突然想,也许某些震彻九州的旧事,所传皆不完整。

夫诸看向方归赈眼底深处的暗色,缓声道:“当年九州皆言听忆离经叛道,千万唾骂,数年未停。妖族见他不肯交出千魂磬,同时也为求自保、急于与他撇清关系,将他从青丘沄山除名。蓬莱逼他在三神柱上定下缔约,要他立誓永远与九黎之怨为伴。他从人人眼羡的天尊爱徒,一跃变为一条丧家之犬。”

夫诸嗓音微凉,带着一点感叹。

“天尊您……当真狠心啊。”

随着夫诸的话,方归赈感觉心痛细细传来,将他一点点吞没。

方归赈轻轻阖眼,柔声道:“也许是吧。”

他拿下额上的手,静静放在身前。

继而,他眉眼下放,看向那双曾经可以干预世间万事的手。

夫诸冷声道:“也许?”

方归赈双眸如渊,坦白道:“从我第一次听到蚩尤怨气的那一刻,我的确感知到怨气伊始,也发现了阿忆身上的千魂磬。我曾有意骗他对我爱崇有加,只为有一日,若我真的无法解决人间怨气,便要他为我所用。”

他轻轻阖眼:“可……你方才在梦境中听到的那些话,我从未对阿忆说过。”

黑暗中,方归赈想到季听奕往年在花树上无忧无虑的样子,表情柔软了些。

在九黎之怨扩散的诸多年月中,他将季听奕培养成最好的退路,却又犹豫了许久,久到怨气渡过遥遥黑水、攀上昆仑至圣的峦峰。

而最后的那天,他也没能说出那些话。

他最终仍然选择独自一人入世,去救那九州苍茫大地上,数不尽的生灵。

面对千千情劫一事,他当年虽不懂情爱,却也曾心甘情愿,去应过两次。

第一次,他看着那只脏污毛团,将人留在了自己身边。

第二次,他一度放弃己身,把诸多算计放下,将那人留在玉清境中。

“不过,你说的倒也没错。”方归赈轻笑:“他从小所学,一事一物,皆由我传授。是我告诉他千魂磬如何使用、六族魂魄轮回、人间迢迢三月,所以,就算我没有对他说出那些话,也是我成功引诱他……为我付出了一切。”

方归赈在与季听奕相遇后,每每得知季听奕在当年做了什么,已经渐渐开始分不清,若世事当真无可转圜,也许当日,他将所有谋划对季听奕和盘托出,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两人沉默片刻,雨声一时扩张,如咆哮一般。

夫诸身为神兽,一颗兽心,如这不肯停下的大雨一般,既偏执又热烈。

他很难理解方归赈此时脸上的落寞,细细皱起眉来:“我观他体内三魂丢失——”

“您这位生来无心的天尊,在数千年前,真的连一刻也没想过,他自剖三魂入千魂磬,会有多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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