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王霖曦一边开车,一边观察季听奕凝重的脸色。
季听奕兜里装着纪明秋的手机,期间女方的电话一直打入,震动嗡响不停,但季听奕完全没有理会,任她一通通拨打,只一个人默默出神。
拐进上国道后,小王道士问道:“季前辈,你在想什么?”
季听奕:“我在想狸猫妖口中那些普通的弱体蛊虫,和那种会致人猝死的厉害蛊虫,到底是根据什么条件,被卖给不同的人的。”
王霖曦:“价格?”
季听奕摇摇头:“根据狸猫妖所说,她拿到那批饼干后,会直接根据预约信息、以及顾客到店时的状态将饼干售卖出去,过程中不存在加价的情况。”
王霖曦:“狸猫小姐的话完全可靠吗?”
“应该可靠。”季听奕道:“她的反应和说辞都能对上,也没有理由骗我。”
王霖曦想了想:“那有没有可能,从她店里卖出的就是弱体蛊虫,之后的厉害蛊虫,是受害者从其他人手里另外买的?”
季听奕皱眉:“嗯,也有这种可能。”
王霖曦有点好奇,问道:“为什么纪哥身为神族,没有察觉到自己中了蛊虫?”
他不解道:“这蛊虫对神仙,也会起作用吗?”
“当然会起。”季听奕道:“他应该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没想到是迷情蛊。对他来说,情爱的感觉是个很陌生的事。”
王霖曦想到纪明秋平时的样子,觉得季前辈说的很有道理。
继而,他又问道:“您刚刚一直在看手机,是在看什么?”
“在看袁琼的资料。”季听奕道:“就是白信的那个秘书……她住在城西的袁家大院里。”
王霖曦细细念叨:“她有什么特别的吗?”
季听奕:“袁琼买完蛊虫饼干的一周后,白信就莫名其妙死了,就算这件事和京安那些案子没关系,但管家说她一直不接电话,我也觉得这人应该和白信的死有关联……只是眼前,纪明秋的事更重要,我只能暂时把她往后放放。”
王霖曦看了看导航:“还得有半个小时才能到纪哥合伙人的酒店,您要不要先眯会?”
“我睡了一下午,这会儿不困呢。”季听奕顿了顿,莫名问道:“我之前将你师父的余念给你,你听过后,有什么想法么?”
王霖曦听见此事,情绪低落了些。
他从没想过,原来他不是愚笨无能,而是陈延乐故意为之,才将他养成现在这副样子。
季听奕见王霖曦不说话,问道:“你怪他吗?”
“当然不怪,怎么会呢。”王霖曦连忙摇头:“我只是……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保护我。”
季听奕:“陈延乐去世的消息传回白云观时,你在想什么?”
王霖曦语气坦诚:“想怎么才能为他报仇。”
季听奕一乐:“你竟然也有戾气这么重的时候。”
王霖曦有点腼腆:“可我想来想去,颓废了几个月,只能接受自己是个废物的事实。”
季听奕:“有时想太多,反而会弄巧成拙。”
王霖曦点点头:“我知道,之前在玄武地宫,方前辈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季听奕疑惑道:“方归赈和你说过类似的话?”
“是啊。”王霖曦:“他说我过于优柔寡断,应当放下些东西。”
王霖曦自那天回来后,将这句话想了很久,觉得方前辈说的很有道理。
可不料,季听奕闻言,只从鼻孔里哼出一道短促呼吸,好似十分不快。
这一声冷哼,让王霖曦误以为季听奕不喜欢提起那位“方前辈”。
小王道士立马上道,重新将话题拐回他纪哥身上。
同一时间,津港君悦的高层套房中,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士十分焦急,正在房间里不停拨打电话。
她神情时而焦急、时而沮丧,显然因为对面一直不接,陷入了不知所措的边缘。
俯瞰城市的巨型玻璃上,屋内灯光与窗外夜景交错,显得十分凌乱。
纪明秋的合伙人名叫李伶,家世十分优渥,海外毕业后,回国没多久就遇到纪明秋,与后者合伙开公司,已经很多年头了。
李伶没有注意到,一只背部长着血色硬甲的小小蛊虫,正静静趴在窗外,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随着李伶逐渐失控,通话再次自行挂断的瞬间,一道消息提示音,从她耳边手机中响起。
她将手机拿到面前,疑惑着打开那条短信。
“尊敬的李伶女士您好,这里是甜饼小镇,您此前在我店预约了心愿饼干,现在由相关人士进行售后问卷调查,请问您对我们特别饼干的附赠效果是否满意?”
李伶看着手机屏幕,心里犹豫起来。
……总体来说,她其实还是很满意的。
纪明秋在公司从来冷若冰霜,像今天一样陪她这么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她一时又有些分不清,纪明秋现在不接电话,到底是因为什么。
莫非,这饼干效果就像仙度瑞拉的魔法一样,一到时间就会失效吗?
李伶缓慢打字,回给对面一条短信。
“不满意。”
不多时,对面短信再次传来。
“请问,您已经通过我们提供的饼干,成功与喜欢的人渡过了美好的一天,是哪里还有不满意呢?”
一时间,李伶看着手机屏幕中的一字一句,感受着脑中血流一涨一涨。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人监视了。
继而她立刻起身,快步走到窗边,把所有窗帘拉上,并返回卧室,将房门反锁。
安静的卧室中,李伶坐在床上,显出几分窘迫。
她自知此等手段并不善良,况且起初看到广告时,她也是不信的,可纪明秋已经离开京安两月有余,她想尽各种办法,也没办法将人叫回去。
她快速打字,回复道:“你们是在监视顾客吗?竟然从京安一路跟到津港?这是犯法的!”
短信到来的提示音,此时显得十分可怖。
“请您不要紧张,我只是想说,如果您有哪里不满意的话,可以由我为您进行售后服务。您可以考虑看看,要不要再给自己,和您的‘那个他’一个机会。”
房内悄无声息,好似她方才无限焦急的心逐渐静下。
但另一道叫嚣,又带着不可忽视的力量,从她心中蔓延开来。
李伶看着短信中最后一句提到的“机会”,内心几经挣扎,没有马上回复。
她只觉自己心中妄念渐渐生出,已经不可抑制。
她从小衣食无忧,经受的都是精英教育,被家里培养得亭亭玉立、才貌双全,从没受过任何挫折。
唯唯独独,就除了那个对她所有示好都视而不见的纪明秋。
渴望与贪婪纠缠扩张,将谨小慎微缓慢吞噬。
就在李伶犹豫措辞、没想好怎么回复购买时,手机屏幕一晃而变,来电铃声也随之响起。
李伶看着屏幕中“纪明秋”的名字,心中一紧,将来电瞬间接起。
“喂,明秋!”
此时的季听奕站在酒店走廊中,他一手举着手机,另一手抬起,在身边前台姐姐的眉心点了一下。
方才在一层大厅,前台姐姐对两人几番盘查,十分尽职尽责。
季听奕没有办法,只好使用摄心媚术,“请”前台姐姐将他与王霖曦二人,直接领到目标房间的门外。
前台经他一指,收到指令后,转过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消失在拐角处。
季听奕回过身,看向面前紧闭的大门,朝着手机里问道:“请问,你是纪明秋纪的合伙人李伶吗?”
李伶:“我是……你是谁,为什么会拿着明秋的手机?”
季听奕隐晦道:“他现在不太方便听你电话。”
电话那头没有回复,通话一时尴尬,只下女人的沉重呼吸。
季听奕和善道:“你别怕,我不是什么坏人。我们在京安见过,我是纪明秋的朋友,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我叫季听奕。”
李伶记得这个名字,提起的心松下一分,不由焦急问道:“明秋出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不方便听我电话?”
“姐姐。”季听奕眼中冷到零下,嘴边却笑吟吟,语调舒缓说道:“你能不能给我打开门,让我进去跟你说?”
十几秒后,季听奕挂断电话,对王霖曦道:“记着点,纪明秋欠我两个人情。”
王霖曦顿了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季听奕刚才那声姐姐那么甜,竟然不是真心的。
两分钟后,李伶穿戴整齐,为两人打开房门。
她的面容看起来有点憔悴,还带着心急造成的迟钝感。
季听奕:“你好。”
李伶看了看门外两人,没看到纪明秋的身影,问道:“你们好,明秋……到底怎么回事?”
季听奕刚要回答,却突然从内门深处,感觉到一丝异状。
他随即眉头紧皱,咽下口中所有说辞,果断迈步往前去,探身进入房间。
屋内李伶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一道和方才十分相似的晃神之感,使她在原地失神片刻。
季听奕越过李伶身影进入屋内,环顾房间四周,最后将目光定格在紧闭的窗帘一角。
王霖曦察出不对,问道:“季前辈,怎么了?”
季听奕眉头紧皱:“你站在原地,不要过来。”
说着,季听奕迈步朝屋内深处走去。
他在窗前站定,握住窗帘边角,朝一侧大力拉开。
就在这个瞬间,一道红色的虚影从玻璃上飞起,只留下一道渐远的红光,朝西方飞去。
季听奕心间蛊虫察觉到熟悉气息,猝然活跃几息。
季听奕忍着心间异动,看向那道飞远的红光。
他与体内蛊虫“和谐共处”了两个月,有些蛊虫反应,他多少能分辨一二。
结合方才的虚影,季听奕能认出,刚刚逃走这只背上有变色硬甲的蛊虫,应当就是仡沙一贯最为亲近的那只蛊虫。
继而,他皱眉看向西方,脸上一片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