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张海盐看到那个叫顾川的男人从背后一个包里面掏出了一封被保护的很好的信，他们二人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可这封信却是干燥无比，他看着顾川身后的包，心说还是个防水的。接着看了看手中的信，神情越来越认真。

信中确实是他干娘的笔迹和口吻，没有半点不同，他松了口气，自然地将那封信递给张海虾看，同时说:“既然身份也确认了，那我也不再说什么，我和海虾刚才问了盘花海礁案的目睹者，却没有问出些什么，他说的话，很莫名其妙。”

顾写写勾唇，笑了笑，“不碍事，我们就在这里，难道还能查不到结果。我来之前也大致了解过盘花海礁案，具体细节这趟应该可以弄清楚。”

那边，张海虾把信看完，朝这边看来，一看就皱了眉，原来是张海盐刚打开酒喝了一口，接着就听到张海虾在远处喊：“你可否到下风口？”

张海盐心中暗骂，招呼着顾写写顾川二人转到一块礁石后面坐了下来，等雾来。

“你们不知道张海虾的鼻子非常敏感，所以有的时候别离他太近，而我呢又是个烟酒具下的人，但平日里我只要坐在下风口，两个人就能和平相处。”张海盐砸吧一下嘴，回忆着喝下去的酒的味道。

张海虾鼻子敏感，这让她莫名想起另外一人，刘丧，不知道他们两个要是组成个团队得是多少人的噩梦，气味与声音，无法掩盖的一切。她默默想着。

顾写写:“那长官你们俩能成为搭档还挺神奇的，不过还挺互补的，毕竟你就是武力，那位是脑力。”

张海盐一笑，也没反驳。“你看起来不大，怎么就结婚了？”他大抵知道内陆是这样的习俗，女孩子结婚大多很早，之前倒是习以为常，可是他在海外这么多年，鱼龙混杂的，心态也早已变了许多，现在想想那些十四五岁就结婚的，简直无法理喻。

顾写写笑得贼兮兮的，毕竟有人夸自己年轻还不好吗？“不大了，今年也25了。”

“那倒是我走眼了，没想到你和我一般年纪。”张海盐睨了她一眼，痞气十足。

几人未再多言。

远处的太阳慢慢没入海平面，临近海平面有很厚的云层，慢慢的太阳的光芒收敛成一轮红日。藏入云后，出现火烧云。而海风也缓缓地停歇了下来。

顾写写等了不久，等到身上衣服都已经干透了，面前的海却慢慢模糊起来，众人吸了口空气，空气粘稠带着咸味，这是雾气要起来了。

张海盐首先站起来，接着也招呼他们二人站起，他喝了一口酒，扶正了军帽，天色已经晚了，天边的太阳只有一丝线了。

打起风灯，几人回头的时候，发现从海上漂过来一个大雾团，瞬间把盘花海礁给淹没了。

远方一下被裹入浓雾中看不清楚，张海虾的身影也消失不见，张海盐举高风灯，对张海虾方向道：“别找了，起雾了我们几个得呆在一起。”正说着，忽然他就看到，前面的雾气中，本来只有一个张海虾的影子，现在一下子出现了几十个影子，全部垂头站立，犹如鬼魅一般。

“哟，海虾长官，你学了分身术啊？”顾写写一看就莫名想笑，打着哈哈说着。

张海盐站在她旁边，一听这话也乐了，这姑娘心态真够好，这时候都在开玩笑呢。还没等他回话，就愣了一下，只见雾气中的影子越来越多，很快在他们三人身边围了一圈。浓雾中看不清楚，只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将他们团团围住。

所有的影子全部都耷拉着脑袋，但是身体站得笔直，一动不动，犹如僵尸一样。

这时，顾川贴着顾写写的耳朵说着话，“红外上显示岛上有十几个人，一动不动的，全是血气方刚的男人。”

顾写写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顾川颔首，退到她身后，这一切张海盐张海虾二人都没有发现。

“海虾，你在么？”张海盐对着浓雾中喊道。

“在。”浓雾中的回答很淡定。张海盐松了口气，问道：“你怎么看？”

“全是尸臭味。”张海虾在浓雾中说道，“看样子确实不是活人。”

“我们要不要先汇个合什么的？”

“你是害怕了么？”

“不是，你能不能不要抬杠。而且我身边两人还在这呢，能怕什么。”张海盐环视了一圈，人影并不靠近众人，天色却越来越暗，密密麻麻的影子让人毛骨悚然。他对着顾写写比了个手势，接着举起风灯，灯光劈开雾气。没有犹豫，径直朝最近那个人影走去。

靠近之后，那个人影逐渐地清晰起来，确实是一个站立的人，但那个人站立的姿势非常古怪。尸体的嘴巴张得特别大，几乎脱臼，整具尸体身上全是白色的盐壳。

“腌过了。”张海盐喊道，“这是一堆火腿。”

顾写写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观察着，只见张海盐不知道发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看到顾写写二人一脸疑惑，解释道，“这就是当年盘花海礁案的目击者，不久前他们刚坐船离开这里，现在却……”

如今他忽然出现在礁石上还被人腌了，说明他们的船肯定出事了。

“虾仔，我们的船出事了。”

“没事，断后路这种事情，只有人干的出来，既然不是闹鬼，是人干的，那附近肯定还有船。”张海虾在浓雾中说道。他悠闲地从一边的浓雾中走出来，穿过那些鬼影，回到张海盐身边，连风灯都没有点，云淡风轻。

“我是有点担心船老大，上有老下有小的。”

“而且看这情况，他们是想吓唬我们，让我们把闹鬼的事情继续传播出去。所以他们肯定有办法让我们回去。”张海虾说道。

“出来！”张海盐对着四周的浓雾喊道。

张海虾盯着浓雾，雾气越来越浓，尸体的影子变得更加飘忽不定，一会出现一会消失。

张海盐继续道：“我是南洋海事督办张海盐，你们在这里装神弄鬼，我要把你们全部查办，三分钟内投降的话，我们只办头犯，三分钟一过，全部就地正法。”

说完张海盐看了看手表，开始解开自己领口的扣子。

张海虾也活动了一下脖子。

顾写写:“真要打啊？”

张海盐回头看了看她，上下打量着她:“你这小胳膊小腿的，等下记得躲着点，小心误伤。”他张开嘴巴笑，顾写写看到了他嘴里一闪而过的银色。

手表刚过三秒，张海盐就放下风灯开始往前走。张海虾道：“三分钟还没到呢？”

张海盐扶正军帽，莫名其妙：“我的话你也信，赶紧的，趁他们考虑的时候去驴他们。”

两个人迅速进入浓雾，猫腰蹑手蹑脚地前进，很快他们就看到了船老大的尸体，张海盐叹了口气，没有靠近。所有的尸体都是腌制过的，一些尸体已经高度脱水。

顾写写还真的听张海盐的话，在这一动不动的，顾川问道:“要处理吗？”

她摇了摇头:“不用，又没什么威胁，吓唬人的把戏。”她看着张海盐嘴巴里瞬间弹射出三道寒光，朝着黑夜袭去，接着那头的人便自乱阵脚，浓雾中开始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

顾写写就看到浓雾中的人影，开始一个一个消失，速度之快，真的犹如鬼魅一样。

不过三、四秒种，所有人的影子都退入雾气的深处，消失不见了。

“跑得还挺快……”顾写写低声呢喃着。

海风吹来，雾气开始消散。

天上一轮明月，海风渐起，浪又开始打到礁石上。远处海面上月光如鳞。没有看到任何的船只，也不见有任何的人。

顾写写走到二人身边，“长官，发现了什么？”

“是活人，不过这装神弄鬼还蛮良心的。”张海盐回答道。

张海虾回到刚才发现的血迹边上，蹲下来。

“这是魔术。”

“人藏去哪里了？这血能让你找到么？”如果是魔术的话，这些尸体应该都还在礁石上，只是被藏起来了。但他们刚才那么仔细地找，都没有发现暗门一类的东西。

“血不是特别好的气味标物。传播距离不够远。”

张海虾转头，闻了闻空气，这里海风很大，很多气味会被快速吹散，但他忽然看向一个位置，那是张海盐丢的烟头所在。几个人过去，发现烟头被踩扁了。

顾写写哦呼一声，“这下有线索了。”

“有人踩到了这个烟头。”张海盐捡起烟头，“这烟头里我放了沉香，味很大，只要经过这儿，就会沾上味道，这味道穿透力远，你肯定能闻到。”说着递到张海虾的鼻子下面，“乖，闻一下。”

张海虾没好气地接过烟头，闻了闻，然后丢到一边，闭着眼睛去嗅空气，嗅了一会儿又睁开：“不行，你嘴巴里烟酒味太臭了。”

张海盐哭笑不得：“和你一起混，搽屁股都得搽三遍，少搽一遍你都知道，放个屁就是死罪，人生太艰难了，你不如找个地方把鼻子撞烂得了，免得我们互相折磨。”说着退开去。

顾写写捂嘴偷笑，拉着顾川走到张海盐的旁边，“看长官你们两个互怼真有意思，你们可真是有意思的人，我生平最喜欢和这种人一起玩闹了。”

她夸人特别认真，张海盐表示这夸赞很受用。

张海虾不去理会，闭上眼睛，感觉了一会儿，然后看向一边的海面。

那是礁石边缘，前面就是黑色的大海，月光下犹如翻滚的黑曜石。张海虾指了指前方：“在海上。”

海浪非常大，目力所及看不到任何的船。

“你是说，这些人把尸体快速地运到了海上？然后远离了礁石？什么船的速度能这么快？”

“可能不是船，是其他东西。想知道的话，就去看看。”张海虾看着海面远处的黑暗，“那儿肯定有东西。”

一个大浪打在礁石上，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时候跳入海中等于自杀。但奈何这四个人都不是普通人。张海盐与张海虾对视了一眼，都脱掉了军装，他们回头询问顾写写，“游泳怎么样？”

“马马虎虎。”

“足够了，到时候我们二人拉着你们游。”张海盐点头。

顾写写接过顾川从包里掏出来的潜水镜，一下子戴到头上，全黑的，十分炫酷。

顾写写透过镜片与二人对视，在他们眼中看到了惊讶的神色，“潜水镜，外国产的，酷吧。”说着她笑了笑，如一条鱼般，率先跳进了海中。

三个人在水中犹如鱼一样，每一次入水再探头，已经前进了十几米，从动作上看不出一丝辛苦。

张海盐本以为顾写写坚持一下就会脱力，自己已经做好带着她游的准备了，未曾想她的体力和自己居然不相上下，脸不红气不喘，他心说这是除了干娘之外，自己见过的最厉害的女人。其实他从小到大也没见过什么女人。

顾川更甚，如果不是顾写写提醒他不要露出破绽，否则他可以一直呆在水下，毕竟他不用呼吸。

张海盐以为他和张海虾的水性已经是极好的了，却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趁着露头的时候他赞叹一句，“小兄弟水性不错。”

顾川点头回应。

顾写写呵呵笑，能不好嘛。从小在深海里长大了，长了几万年后来被人挖了做人偶，人家可是海底原住民。

很快他们已经看不见盘花海礁，四面都是大海，浪变得更大，张海虾浮出水面，每次修正方向后，毫不犹豫地继续往前。大概足足游了有四五公里，他们果然看到了海上的灯光。

灯光是青色的，这是海盗偷袭时用的灯，是用鸡蛋清腐烂之后晒干混油作的灯油，远看的时候和月光在海中的反光很像，不容易被人察觉。

四个人缓缓地靠近，发现那是一艘很大的铁皮客轮，而且还不止一艘，目力能看到的大小船只，有四五艘大的，十几艘小的，全被铁锁锁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船阵。

船都已经十分老旧，上面全是藤壶海锈，显然疏于保养。依稀能看到离他们最近的那一艘船上，写着茹昇号。张海盐记得，那是十年前失踪的客轮中的一艘，有两百多名乘客跟着这艘船一起消失了。

船阵四周有十几根锚缆抛在海里，这里的浪不大，张海盐知道这说明海底浅，他们身下的水底有礁石。

四个人攀着缆绳出水，倒挂在一条锚缆上，已经听到船上有人说话。爬到船舷外踩着锚缆探头查探，首先看到在船的高处客舱的顶上，有四五个守卫，身上带着□□，竟然都穿着军装。

“怎么是桂西口音？”

“桂系军阀到马六甲来当海盗，会不会是被打败的军阀残部为了讨生活，在海上劫船准备东山再起？”张海虾问道。

“长官你这话说的，小说里都不这样写，太离谱了。不好好在大陆发展，跑海上干嘛，这里危险多了，鱼龙混杂。按我所想，他们纯粹就是来搞事情的，一看就不是小事。”

张海虾想了想心说也对。

张海盐对几人道：“你看这船阵，中间是空的，是一个空心的四方形，似乎中间围着什么东西。”

四个人上船，张海盐缩在阴影中，抬头看顶上的哨兵，哨岗的位置设计得很好，甲板被分布合理的十六盏灯照得清清楚楚，根本没法通过。

张海盐凝神静气，深吸一口气，突突突吐出三道寒光，直接打灭了三盏青灯。守卫被忽然熄灭的灯光吸引，就在那个瞬间众人直接冲刺，打着滚滚过了甲板，来到了客轮靠里的那一面，重新缩入一处阴影中。

他们背后就是另一边的船舷，船舷就是整个船阵遮掩围住的区域，能看到船舷外的灯光更加密集，果然有东西。

顾写写也跟着偷偷探头，就发现船阵的中央，围着一块礁石，礁石上有一个巨大的洞，四周全部都是开矿的设备和脚手架。

这个洞似乎是人为挖出来的，已经挖得很深了。

能看到很多穿的不是军装的人在礁石上干活，都带着镣铐，她叹了口气，感叹都是一群苦命人，生前被压榨，死后还被做成干尸不得自由。

未多想，就见张海虾捂住了鼻子。

“你闻到了什么？”

张海虾道：“那个洞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闻上去很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