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荇离开大队部门前的广场，回家的路上见到村里的村民们正三三两两的边走边商量着赶冬荒的事儿。走到一群人身后听着他们说起往年冬天到来前打猎的情形，越荇眼角撇见郑建国和林念也在一旁跟着，眼睛微眯，紧赶了几步走上去问道：“几位大哥，刚才村长说的赶冬荒是怎么回事啊？去年没听说过这事啊，几位能不能给我讲讲呢？”

前面的村民一回头见是越荇，为首的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忙笑着说道：“是小越大夫呀，你不知道赶冬荒是咋回事啊？来来，这边坐，我给你讲讲。”说着就伸手拉住越荇的手腕来到房角处的石墩子旁，把越荇按在石头上坐下，自己在一边躺倒的枯树干上也坐下，其他几个年青人也围着蹲在路边等着中年汉子讲古。

越荇见推脱不了，只好坐下后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中年汉子，又给一边围着的小年轻散了一圈烟，这才笑着说道：“建青叔，麻烦你给讲讲这赶冬荒呗。”

陈建青接过烟卷凑过去点着吸了一口，吐了一口烟，看着四周一双双急切的眼睛，笑了笑说道：“听老一辈的说啊，这赶冬荒原本是因为老辈子的时候，到了冬天家里没吃的，一村子的人就凑到一起去城里要饭逃荒，所以才叫赶冬荒的。后来啊，咱东北人性子剽悍，不愿意一直靠乞讨来养活老婆孩子，这才凑在一起在冬季来临之前组队去林子里打些猎物，回来后和家里的粮食，晒好的野菜干一起掺着吃，虽说也是吃不饱吧，但是凑凑也不至于会饿死人了，这才形成了一个传统，每年深秋，趁着野兽准备过冬，吃的正肥的时候组织人一起进老林子打猎。”

说着陈建青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现在好多了，最起码进林子打猎的时候有枪了，解放前赶冬荒的时候那真的是用命在换猎物啊，哪次进山不得死伤几个人啊。”

越荇眼睛的余光看到郑建国两口子皱着眉在一旁听着陈建青讲古，眼睛微眯，双目中精光一闪，开口说道：“建青叔，现在赶冬荒既然有了枪，收获一定很不错吧。”

陈建青豪爽的一笑，声音里满是兴奋的说道：“那可不是嘛，大伙儿是在深秋的时候进的老林子，那个时候林子里的野兽也要为过冬做准备啊，那家伙，个个都吃的满身的脂肪，肥的很啊。不论是吃草的动物，还是吃肉的猛兽都不少呐，前些年大灾荒的时候，就是靠着林子里的山珍和野物，咱这儿愣是没饿死一个人。”

陈建青兴奋的猛的抽了口烟，比手划脚的说道：“当年，老村长正年轻，刚从部队上回来，那家伙，满身的杀气，村里的娃娃看了都能被吓哭，大灾荒的时候，有的地方为了抢着表现，一亩地愣是敢向上边报什么亩产万斤，还口口声声的说什么‘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那粮食的产量硬是被吹上了天，可咱们老村长那时候才不管这一套呢，每次报产量的时候，都是先把大队里的村民的口粮先发了再上报。要不是因为这，咱村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呢。可老村长却因为这事儿背了处分。要不是老村长成分好，又是战斗英雄，那家里的各种奖章整整装了一盒子，只怕就会被撤职了。就这，老村长硬是护着村里人渡过了饥荒，所以大家伙儿才这么信服爱戴老村长的。”

一边蹲着抽烟的一个小伙子笑嘻嘻的说：“建青叔，这赶冬荒打到的猎物怎么分配啊？您给讲讲呗，咱小越大夫都没见过，肯定不知道的。”

陈建青笑笑说了句：“这有啥好说的，小猎物谁打的归谁，大猎物一半交给村上分配，一半归打到的人，要是好几个人合作打到的猎物，就打猎的人自己分另一半呗。咱村里的村长支书还能亏待了大伙儿？”

众人一哄而笑，七嘴八舌的说道：“那当然了，咱们老村长和支书谁还能信不过啊！”

“那明天你去报名不？”一个年轻人用胳膊肘顶了顶身边的人问道。

那人想都没想说道：“当然去啊，不踅么点儿肉食，咱这儿的寒冬可不好过的，哪怕弄些野鸡兔子之类的小东西呢，到冬天大雪封门的时候，熬上一锅肉粥，一家子坐在烧热的炕头上一喝，啧啧，没的说了，再说怎么也能让一家老小补补身子啊。”

越荇用余光扫视了林念一眼，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对大伙说道：“天不早了，该散了，大伙儿回家吧，再不走一会儿可就看不见道了。”说完又看向陈建青，微笑着说道：“建青叔，谢谢您给我介绍这些，最起码回头我跟着进林子心里也有数了。”

陈建青一怔，疑惑的问道：“咋？小越大夫，你也报名跟着去啦？”

越荇解释道：“是啊，这不是冬季要到了，回头我去各家各户送诊的时候也得有药啊，正好有几味要用到的药需要深秋时分才能采摘，我就和老村长报了名了，跟着大家伙儿一起去，总比我自己去采药要安全吧。”

陈建青点点头，站起身来对周边的人呵斥道：“好了，都听完古了，该回家了，再不走回头被自己娘找到拎着耳朵找回去，可要挨笤帚旮瘩了。”四周围过来听讲古的小青年听了这话都笑着一哄而散。

越荇也笑眯眯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进了院子后转身插上门栓，团子突然出现在面前，盘坐在半空中，一手托着下巴，歪着头看着正在忙活着做饭的越荇，若有所思的问道：“阿荇，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在算计谁呢？”

越荇停下手中的活计，来的到团子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拎着团子的衣领将他提进了里屋放到了被褥卷子上，伸出手指戳了戳团子头上的小冲天辫，轻哼一声说道：“什么算计谁？你注意用词，我这是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说完又转身去忙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