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虽满脸沉郁，却不掩姝色，比年幼时风采更甚，难怪这几年小南辰王的美名愈发远扬，喜爱美色的司羽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努力克制自己，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

“小南辰王到，靖安长公主到。”在内侍尖细的通报声中走入太极殿的两人，让满朝文武不由得慌神了片刻，世上当真有如此国色，尤其是两人气质相合，彼此照亮对方的美，是以两人同时出现时对众人的冲击力要远远大于一个人。

在众人的注视中，周生辰缓步走到王座下，双手相叠，行跪拜之礼：“臣周生辰，叩见陛下。”

身后的司羽没有跪拜众人却都不在意，一心看着王座下这位手握七十万大军的小南辰王，看着他对王座上的幼主俯首称臣，心中满是自得，任你周生辰再厉害，还不得跟我们一样。

“皇叔请起。”小皇帝刘徽自小听着周生辰的事迹长大，对这位未曾谋面的皇叔很是喜欢，见他跪拜后连忙让他起身。

“谢陛下。”周生辰站起身后，戚真真从王座上走下来，对着他一番陈情，周生辰早知他们在惧怕什么，早在他回中州之前他就下定了决心，如今不过是在众人面前说一次罢了。

“本王受流言困扰多年，今日也想做个了结，就当做送陛下一份登基贺礼。”周生辰看着王座上的小皇帝，目光柔和，未待司羽反应过来他话中深意便当着满朝文武立誓：“本王在此立誓，一生驻守边关，不娶妻妾，不留子嗣。”

周生辰躲避司羽怒视的眼神，面对喜不自胜的戚氏与其他大臣，对自己立下的誓言加以肯定。漼广反应迅速，提出让周生辰收下漼氏女为徒，他并不信任戚真真，既然周生辰立誓不留子嗣，那么周生辰徒弟这个身份将会是漼氏女最大的保障。

周生辰本欲拒绝，但考虑皇室与漼氏的联姻，漼广又提及已故南辰王与漼氏旧日的恩怨，让他只能接受。

待满朝文武慢慢散去，周生辰也走出了太极殿，小皇帝见状便追了出去，戚真真刚想开口把他叫回来，被司羽拦住了。

“戚太妃，我兄长不计较你们耍的这些花招，可不代表我不会计较。”司羽语气冷幽，见戚真真皱起了眉头，便缓步往上走，一直走到王座旁，伸出手抚摸着冰冷的王座：“陛下年幼，我朝也有幼主登基，太后垂帘听政的先例。”

见戚真真脸上有了得意的神色，司羽冷笑：“可是戚太妃，你虽为陛下生母，可于我刘氏一族毕竟是外人，我乃先帝亲封靖安公主，当今陛下的亲姑姑，你说宗亲们更乐意谁垂帘听政啊。”

说完，司羽斜睨了一眼正在沉思的戚真真，嘴角微翘，漫不经心的继续刺激她：“我兄长此次回中都虽然只带了三千骑兵，可是不知道我跟他讨要，他会不会都留给我防身啊。”

是了，司羽不仅仅只是长公主这么简单，戚真真回了神，脸上堆砌出温和的笑容：“公主金枝玉叶，乃享福之人，何需操劳？”

司羽不耐烦继续跟她周旋，威胁过她之后就直说了自己的要求：“我要陛下给我划分封地，旨意下达后我立刻离开中州，绝对不跟你争。”

“可是现在没有封地可划分了……”戚真真实在不愿把中州附近的州郡分给司羽，见她一脸肉疼，司羽嗤笑一声：“我不要那些还算安稳的州郡，我要凉州，但是你要记得，我要的是整个凉州。”

北陈开国后将不大的疆域重新划分，大大小小几十个州郡，司羽所说的整个凉州自然是按前朝划分的凉州，那可是很大一片区域，那里不仅战乱频繁，还有很大一部分尚在胡人手里。不是自己锅里的肉自然不心疼，戚真真答应了司羽的要求，在先帝出灵后第二天便下达了旨意，将凉州分封给靖安长公主。

司羽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诺后便走出了太极殿，殿外周生辰正半蹲着跟小皇帝说话，看见司羽走出来，便拍了拍小皇帝的肩膀：“你先回去吧，别让你的母妃担心。”

小皇帝向周生辰躬身施礼，又转身向司羽施礼，被司羽摸了摸头就红着脸跑回去了。

“你还跟小时候一样。”周生辰看到这一幕就想起司羽小时候经常没大没小摸他头，脸上笑意愈深，司羽走到他面前，还没等她踮起脚他便俯首，方便她触手可及。

司羽面无表情的改变方向，揪住他尚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肉往外一扯，让他痛呼出声，才放开手，带着气转身向后宫走。

“小羽，你别生气了。”周生辰攥住司羽的手臂，“我难得回中州，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是谁一声不吭就去了西州，是谁立誓永不回中州，又是谁害的我不能离开？”司羽甩开周生辰的手，戳了戳他的胸口：“你扪心自问，我该不该生气？”

“是我的错。”周生辰爽快的认错，他此次回中州待不了几日，江水以南又生战乱，他不日便要带兵南征，陪着她的时间本就不多，若她还生气避而不见，这时间便被蹉跎了。

周生辰虽是皇族却已近成年，不好留在后宫，他不在司羽也不想留下了，便带着所有人回了庄子里，也让周生辰把他带来的人回来住下。周生辰这几年陆陆续续收了十个徒弟，这次跟他一起回来的只有大师姐宏晓誉，二师兄周天行，老三谢云老四凤俏没有来，其他的弟子们都还小，都还在打磨功夫，更不会带过来了。

“见过靖安长公主。”一行人向司羽行礼，被叫起后皆不好意思的看向她。俗话说想要俏，一身孝，司羽一身素白衣裙，乌发只用了些银簪玉钗挽起，娇媚掩去几分，但清丽脱俗的容颜就够他们惊艳的了。

“长公主殿下生得如此出彩，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别人提过，要不是我们每年都能收到很多公主送来的粮食医药，我们对她的印象也不过是平平。”宏晓誉小声和周天行嘀咕，这些话被司羽听在耳中，忍不住莞尔。

尚在孝期，司羽给大家准备的接风宴也就是普通素食斋饭，连酒水也没有，好在庄子里的厨师被司羽调教出来了，又有丰富的调味料，倒不会显得寡淡。

庄子里有个佛堂，周生辰此刻就在那里跪经，身边青烟缭绕，铜盆里满是纸钱燃烧留下的灰烬，司羽陪着他跪了这么久，眼看天色暗去，忍不住开口劝他：“你还是别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

“我只是想再陪陪皇兄。”长时间滴水未进让周生辰嗓音嘶哑，但神色确实不是伤心欲绝的模样，司羽终是放了心，又陪了他一会儿，然后离开佛堂去处理搬迁事宜。

庄子里的动静不小，周生辰有些疑惑，问过才知司羽向戚真真索要凉州作为封地，对她的胆大妄为本想说教一番，又想起自己做了那么多决定从来没有曾求她的意见，实在没有立场说她。

待先帝出灵后，司羽接了旨意，没管朝堂之上的议论纷纷，爽快的请点好人手随着周生辰一起西行。凉州尚在西州以西，国之边域，地广人稀，羌胡杂居，民风彪悍，就算司羽手中有圣旨也很难让人听命于她，司羽打算从毗邻西州的一些县镇着手，毕竟西州这几年声名鹊起，让很多人向往着来此定居。

街衢洞达，闾阎且千，九市开场，货别隧分。人不得顾，车不得旋，阗城溢郭，旁流百廛。如今的西洲终于有了几分《西都赋》中描写的繁荣昌盛的模样，街上的百姓精气神比中州还要好，看到入城南辰王军个个脸上满是钦佩自豪之情，司羽觉得自家哥哥这些年受的苦至少还算值得，他一直希望天下太平，人间炊烟不断，能实现自己心愿自然是极好的，至于不娶妻妾的誓言，等到他遇到心爱之人，她有的是法子让他破誓。

周生辰已挥师南下，他把四徒弟凤俏留了下来，供司羽驱使，司羽也不跟她客气，让她带领鸾凤卫去巡视自己的封地。鸾凤卫最开始是从司羽开设的女婴堂里选拔出来的，后来司羽受封靖安公主，可以组建私卫的时候才增添了男子，为首的几个女将皆是司羽的侍女，她们只是带兵清扫过山匪，战场却没上过，凤俏虽然年少经验却比她们丰富多了。

毗邻西州的县镇早在接到中州的旨意时就下定决心要追随了，司羽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管理权，派了手下人帮忙提升经济实力，余下的县镇她也不慌不忙，一边练兵一边剿匪平叛。之前只敢小部分发售的纸张、白糖、瓷器等物品，如今套了个西域物件的名头大肆往中原贩卖，甚至在得知周生辰在南萧有友人后还开辟了往南萧的销路，给司羽带来了无数的粮食药材和金银，同时也通过商路挖掘人才。

就在司羽一点点渗透掌握凉州的时候，江水一战历时两年多，南辰王军终于得胜，即将归来，而从清河郡出发的漼氏女也到了西州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