逯行之坐了连夜的火车回家。
在车上,他看着车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一夜未眠。
他心里装了太多事,睡不着。
他拿出手机,想问问元司晨的情况。但他在聊天框停留了好久,又不知如何开口。况且,元司晨也未必想让自己问。
他叹了口气,放下手机。头靠在椅背上,看着满车厢打瞌睡的人愣神。
是人生都会这么累,还是只有年少时如此。青春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好怀念的?
他好想长大,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不再受孤独的冰蚀,能为爱的人承担下所有的苦楚。
可是这一天,还要多久呢?
列车飞驰,载着泛滥的忧愁和爱意,把怅然的人送回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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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
逯行之骤然从梦中惊醒,惊魂未定地从课桌上抬起头,脸色因为劳累和惊吓变得煞白。
蒋泽宇手上拿着刚刚用来敲他桌子的习题册,一边责备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要睡觉回家睡去,在课上你还睡得着啊?"
逯行之尴尬地干咳一声,连忙翻出练习册正襟危坐。
蒋泽宇看着他的习题册,戏谑道:
"知道讲的哪一页吗?"
逯行之头地不敢抬,连着翻了几页,就是想不起来睡着之前蒋泽宇讲到了哪里。
蒋泽宇无语地看着他。长叹了口气,环顾教室一圈。
教室里已经只剩下十几个人了,好好听课的只有陈平和逯行之。陈平今天病假,逯行之也睡着,整个教室,一个听他讲课的人都没有。
这让他怎么教?
逯行之见他许久没说话,踌躇着开口:
"蒋老师对不起啊,我......"
蒋泽宇骤然提高音量:
"你跟我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该对你自己说对不起!"
逯行之吓了一跳,老老实实低着头认错。
剩下的人都被他这一声惊醒,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见不是冲自己,就又趴下来睡觉。只有吴晓,目瞪口呆地看着僵持的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作。
蒋泽宇把书摔在他桌子上,厉声道:
"来,你跟我出来。"
逯行之不敢多言,乖乖跟着他来到走廊。吴晓立刻蹑手蹑脚跟上,趴在门上偷听。
"你告诉我,你想考哪里?"
"......公大。"
"公大去年录取分数是多少?"
"......"
"说啊!哑巴了?!"
"646。"
"你觉得以你现在的水平是十拿九稳吗?"
"......不是。"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你不想考了吗?你昨天干什么去了?今天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昨天,当然是坐了连夜火车。逯行之只来得及冲洗就又赶到学校上课了。
"......我没睡好,最近......压力有点大。"
逯行之罕见地撒了谎。
"离高考还有半年,你现在就压力大得睡不着,怎么熬到最后?自己不会想办法调整吗?"
逯行之揉了揉鼻子,心虚道:
"我...我今天晚上就去买褪黑素。"
蒋泽宇皱眉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语气稍稍缓和:
"我今天骂你,不光是今天你睡觉,你最近学习状态都不行你知道吗?"
逯行之抿起嘴,认同地点了点头。
其实不用蒋泽宇说,他自己也知道。最近的事情接二连三,他应接不暇,确实在学习上分了心。
"我最近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现在都差不多处理好了,我会尽快调整会原来的状态的。"
蒋泽宇依旧皱眉,不过已经目光变成了担忧。他又叹气:
"逯行之,我知道你原先的水平,如果你因为你身处的环境而自暴自弃,我会觉得非常可惜。"
"......我明白。"
"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苗子,不管在一中还是十三中,你都能学出来。千万别放弃。"
逯行之抬头看着他,目光如炬:
"我一定不会的。"
蒋泽宇点头,顿了一秒,别开目光,尽量漫不经心道:
"我还有个建议,可能会对你有好处,就看你愿不愿意听了。"
"什么?"
"我建议你住校。"
逯行之愣了一下,在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了别的意思。
"为什么?"
"据我所知,你现在和元司晨住在一起?"
"不,"逯行之很快否认道:"我自己搬出来了,我自己住。"
蒋泽宇很快发现了漏洞,揶揄道:
"搬出来了?从哪搬出来了?"
"我......"
蒋泽宇不等他回答,立刻追问下一个问题:
"你就是不和他住一起,你每天放学的时候就不见他了吗?"
逯行之再度失语,感觉被戳到了肺管子。
"我知道,你还年轻,总是放不下这些东西。但是我劝你一句,你别忘了你是为了什么才离开一中来到这个破学校的。"
逯行之脱口而出:
"元司晨和他们那些人不一样!"
蒋泽宇一下都没犹豫,发出来一声响亮的嗤笑。
"我以为你会变聪明一点,没想到还是这样。"
逯行之还想争辩,被他不耐烦地一摆手堵了回去。但过了一会,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
"其实,我有时候也挺羡慕你的——有句话叫三岁看老,你信不信,过了十年、二十年,你小子最大的难关,还是情关。"
这不像是一个老师会说的话,逯行之也一时愣住,不知道如何反应。
蒋泽宇又兀自笑了一下,无奈地摇摇头:
"算了,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你是个聪明人,回去吧,好好学习,别再犯困了。"
下课铃刚好响起来。蒋泽宇回教室捡起练习册,头也不回地回了办公室。
逯行之垂着头,琢磨着蒋泽宇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还羡慕我?凭什么他三十岁还是难过情关。
他一转身,正好和一直趴在门后的吴晓撞了个满怀:
"不是!吴晓,你怎么又趴门后偷听?!"
吴晓连忙对他比着"嘘"的手势,把他拉到一旁,一脸的故作玄虚:
"哎,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蒋泽宇那么对你说?"
"他说的话那么奇怪,我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蒋泽宇的表姐的大姑的闺蜜的妹妹是我邻居阿姨我才听说这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熬夜写文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