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关于刚才门诺祭司最后说的那句话。”镜子躺在渊梦怀里仰起镜面，“小精灵，你认为那是什么意思？”
十几分钟前，在那座被静谧飘雪包围的教堂里，苍白得仿佛即将凋零的门诺祭司用温柔的嗓音轻声说道——
“请相信我。”
在听见那句话时，倒在银发月精灵怀里装镜子的秦旭心底一惊，身上蓦地蹿过一阵凉意。
怎么回事……明明是无比温和的语气和能够令人感到平静的嗓音，却如此地让人背脊发凉。
“不知道。”回想着刚才的场景，渊梦低头看向腰间：“但他一直注视着这把剑。”
也许，和幻象里那个身着白银铠甲的骑士有关。
秦旭问：“既然这样，我们就在这座村子里待几天吧？”
“嗯。”渊梦点头，“的确应该待几天。“
对这座村子里即将发生的事，他很好奇。
*
渊梦醒来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在来到这个村子前，渊梦在月光的指引下进入雪山上那座暴风雪中的银白色宫殿遗迹，又耗费了几个小时穿过遗迹中的地道，最终到达雪山脚下。等他在雪山下被突然冲上前来的斯塔强行套上兜帽披风时，天蒙蒙亮，已然过去了一整夜。
长时间的行走和欠缺睡眠确实让渊梦感到疲惫，但他起初并未打算在这种尚不熟悉的环境里入睡。只是镜子一直在耍赖撒娇，软磨硬泡试图劝他休息一会儿，还信誓旦旦地承诺会在他入睡期间帮忙望风保护他的安全——
“镜子。”刚睡醒的渊梦打了个哈欠，“原来这是你说的‘望风’。”
不竖起耳朵提防外面，反倒是聚精会神地坐在床边盯着那把生锈的破剑。
真不愧是笨蛋镜子能做出来的愚蠢行为。
“小精灵，你醒了。”听到身后的声响，镜子转过身来：“这把剑刚刚——”
话还未说完，秦旭却忽地愣住了。
大概是因为才刚睡醒，渊梦的领口略有些凌乱地敞开着，露出一截白得近似于月光的肌肤。
脖颈的线条精致而纤细，锁骨在长发的遮掩中若隐若现。向来丝质般顺滑的银发罕见地有些蓬乱，配合着银发月精灵懒洋洋地靠在床头这副惬意的姿态，以及垂着眼冷淡地看向他的神情，活像只慵懒又贵气的猫咪。
刚睡醒补足了精神，正舒服惬意着、不会伸出爪子的那种贵猫咪。
“继续说。”银色的缅因猫……不是，银发的月精灵懒洋洋地用那刚刚睡醒、还带着几分沙哑的嗓音说道：“那把剑怎么了？”
“嗯？哦、对……剑。”秦旭懵懵地回过神来，“那把剑……”
“小精灵，这把剑刚刚好像动了！”想起原本要打的报告，镜子一下蹦进渊梦怀里，仰起镜面告状：“它撞了我一下。”
是真的，就在小精灵睡着后。
渊梦看了眼毫无生机、普通地搭在床沿的生锈破剑，又看了看怀里这面活蹦乱跳的镜子。
“它撞你？”渊梦依然懒洋洋地靠在床头，显然半点都没有相信：“是吗？”
擅长耍赖撒娇糊弄人的，好像不是那把腐朽生锈的剑。
“当然。”镜子有些忧虑地说道：“总感觉它有点不对劲……”
闻言，渊梦静静地看了镜子一会儿。
算了。
就当是他在照顾这面笨蛋镜子。
即使根本不认为那把剑会动，渊梦仍是拿起床沿边的剑竖着看了看，又横过来观察了一番。最后，银发的月精灵说道：“镜子，我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吗？”镜子往前蹦了几步，看着剑鞘上斑驳的锈迹，陷入思考。
难道，刚刚这把剑只是差点滑落，碰巧撞到了他？
可是——
‘砰、砰砰砰！’
毫不客气的砸门声传来，斯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喂，新人，你睡醒了没有！”
“新人——”
门突然被拉开，斯诺一个收力不及差点顺着敲门动作的惯性向前摔倒。
“你、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稳住重心后，斯诺抬起头对眼前差点让自己摔倒的罪魁祸首皱眉道：“开门前不懂先说一声吗？”
“是你。”渊梦垂眼看向面前身高只到自己腰处的黑发人类幼崽，“什么事。”
听着这个冷淡的语气，斯塔心底莫名不爽——为了救这家伙回村子，他天亮前都没去查看昨晚布下的陷阱！
“陪我去森林里打猎。”斯塔臭着脸。
渊梦淡声拒绝：“不。”
“你不去？为什么？”斯塔惊讶，连忙说道：“喂，我这可是在给你机会为村子做出贡献——”
“你们的村子不缺物资。”渊梦走出木屋，向四周环视着：“这座村子最高的地方在哪？”
渊梦喜欢呆在高处，高处总能带给他安全感。在月之栖息地时，渊梦就总是呆在森林里最高的树上。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缺食物？”斯塔睁大了眼。
“村子里有很多动物皮毛正在被晾晒。”渊梦的视线定在一个方向，“找到了。”
那边有座木制的瞭望台，应该就是村子里的最高点。
“你想去瞭望台？那里没什么好玩的。”斯塔说道，“只是一个比较高的地方，上面放了架望远镜而已。”
*
十分钟后。
坐在瞭望台上，渊梦叹了口气：“唉。”
“我都还没叹气，你这家伙叹什么气？”斯塔愤愤不平地向前踹了一脚，“都告诉过你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了！”
渊梦视线放空地望着远方：“你为什么跟着我。”
带着个笨蛋镜子，已经是他承受的极限了。
没有任何空间可以分给其他幼崽。
“还不是因为你不肯和我一起出村打猎！”斯塔的语气不爽。他扁着嘴独自气闷了一会儿后，又小声嘟囔道：“提蒂那家伙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居然没叫上我……”
“别跟着我。”渊梦冷淡地打断，“我不喜欢幼崽。”
“幼崽？虽然也算是说得通，但你为什么要这样称呼小孩子？”斯塔疑惑地抬起头，“这是什么特别的癖好吗？”
渊梦靠着瞭望台的木栏，已然彻底进入放空，开始惯性走神。
“这和你之前被关的地方有关吗？在那个地方，小孩子被称作幼崽？”斯塔有点晕了，“好奇怪啊，你之前到底被关在哪里？”
渊梦淡声说道：“月之栖息地。”
“月之栖息地？这名字听起来也太奇怪了。”斯塔从兜里掏出一包肉干，“喂，你要吃吗？”
渊梦没理他。
“你一看就是刚逃出来不久就遇到了我，连点常识都没有，被魔气污染后变异的尖耳朵都不知道该挡一挡。”斯塔把肉干嚼得咔吱脆响，“幸好你被魔气污染的痕迹在手上，还算不上特别明显。不像我，直接就在脸上。”
斯塔指的是他脸上那片焦黑的痕迹。听上去，他似乎把渊梦手上被亡灵的魂火灼伤的痕迹，误认成了与他一样的“魔气污染”。
“好心给你个提醒吧，新人。现在外边到处都是等着狩猎我们的赏金猎人。”斯塔嘲讽地嗤笑了一声：“比起真正的魔物，当然还是我们这群被魔气污染的平民好到手。”
“我们明明还是人类，却被理所当然地视作魔物对待……”斯塔止住话语，“算了，我懒得跟你说这些。”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算你没常识得像是在十年前就被魔气污染，也多多少少能猜到吧。”
“对王都和各大主城的人来说，我们这些平民哪算得了什么。”斯塔看向渊梦，怀疑道：“等等，你该不会是十年前第一批被魔气污染的倒霉蛋之一吧？你不是吧？”
“不。比起猜测，我们更希望得知具体的真相。”低沉磁性的嗓音忽然响起，“请继续说下去。”
“什么声音！”斯塔大惊，下意识慌乱地张望：“感觉距离很近，但这里明明只有我们俩——“
“是这面镜子发出的声音？”斯塔瞪大的双眼里满是惊恐，“镜子怎么可能会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秦旭：好问题，给我十秒钟编一下。
更新啦，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