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元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壮观的景象。

尽管她成为玄术师后，真正直面邪祟的时间只有几年，但也算是见识过形态各异的各类邪祟精怪、有些见识的玄术师。

不过，像眼前这般足以幻视自己位于地狱，接受一众恶魔、怪异无状之物的注目礼的情况，卜元还是第一次遇见。

不仅是第一次遇见，卜元觉得这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看到人世间了。

“甘遂。”卜元紧跟甘遂身后，对于差一点贴到她身上嗅闻的浑身充满腐臭气味的恶魔，卜元努力想要平复心情，却还是感觉刚才那一下，对方是想要吃掉她。

“掉进贼窝里了，你才想起来惊慌？”甘遂扫了眼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卜元，又看了看走在自己另一侧的小黑。

小黑感受到了甘遂的眼神，同样回了个眼神。

“不让坐就不坐嘛。”甘遂喃喃，获得了来自小黑的一个白眼。

小黑虽然打不过黄十六伯，但因为常年跟随在甘遂身边，也沾了些许《秘术之书》残存的邪神气息，加上在异国的时候，也经常将恶魔、鬼怪当作食物，对于这群恶魔多少有些震慑作用。

甘遂本想着卜元害怕就让她坐在小黑身上，省得被地上这些不安分、蠕动着的不知名邪物给缠上，但小黑拒绝的态度很强烈，甘遂也就没必要委屈着小黑。

难为迪塞尔能找到这样一处具有天然地势屏障、不易被玄术师察觉还利于这些恶魔进行空间跨越，来到华国土地的烂尾楼。

这栋楼的负一二层用作地下车位的位置正好可以作为绘制召唤证的天然屏障，躲避了风吹日晒，也不会那般容易被玄术师发觉。

这处会成为烂尾楼也是因为开发前没有找到靠谱的风水师帮忙勘察地形，现在工程搁置了，倒是方便了甘遂和这群恶魔。

看着迪塞尔新召集起来的恶魔们，甘遂明白了早些时候他与迪塞尔见面，对方用那样敷衍的回答答复他只是为了掂量他这个邪神到底有多少本事，

甘遂有些庆幸自己老老实实按照继承的记忆里的邪神的态度对待了迪塞尔。

迪塞尔的断角就那般大大方方展示在一众恶魔前。

甘遂是没办法理解恶魔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规则的，但不妨碍他知道。

同等级的恶魔或是比自己要低等级的恶魔如果相互争斗时，出现了断角的情况，那便是奇耻大辱，有些敏感的恶魔在断角长好前甚至不会在任何恶魔前现身。

但被上位者断去了单边的角，还在另一边的角上留下了气息，这代表着上位者的赏识，对于恶魔而言是可以炫耀的荣誉。

迪塞尔还特意在甘遂触碰过那只角上点燃了恶魔火焰，正好就是甘遂触碰的那处，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似的。

见甘遂一步步走近，迪塞尔对站在身边的恶魔道：“闻到了吗，邪神大人的气息。”

“相隔这么远，还有人类的气息混杂着，闻不见。”

“我说的是我的角上，闻闻看，只有我有，你们这些胆小如鼠之辈哪能像我这般，得到邪神大人的爱抚？”

“邪神大人还在异国的时候，不知道吃了多少恶魔，谁敢主动接受召唤？”

说话的恶魔的外表相较之迪塞尔还要更接近人类的模样，是与迪塞尔同等的高阶恶魔，但它并不知道，在异国那些被吃掉的恶魔并非成为了甘遂的食物，而是小黑的洋餐。

迪塞尔当时也只是好奇，还在异国时，听闻邪神现世，不少恶魔都跑去凑热闹了，自然因为凑这个热闹，许多恶魔都付出了力量被吞噬的代价。

迪塞尔还算聪明，知晓邪神现世肯定需要补充能量，它就没立刻跑到邪神面前去主动‘投喂’，再者邪神也没有主动召唤过什么恶魔，它就更没必要主动凑上去了。

没想到受到召唤的时候，邪神大人又跑去了X国，在那里见到邪神的时候，迪塞尔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邪神要大范围猎食了。

它们这些恶魔都清楚这几年X国地带的恶魔的效率有多高，没有神明庇佑的X国，成为了恶魔的狂欢乐园。

这样的好地方，对于邪神大人来说可不就像是人类的自助餐一般？

甘遂看到了角上燃着恶魔火焰的迪塞尔也看到了由各种骨架以及不知名生物外皮一层层堆叠搭成的邪神王座。

甘遂在继承《秘术之书》中的邪神记忆的时候，见过这样的王座，眼前这个并不是记忆里的那个，应当是这些恶魔临时打造出的。

“邪神大人，这个储备粮，我们可以把她送去储藏室，接下来该是众恶魔行礼的时刻，这种蝼蚁连见证的资格都没有，也不需要在这里碍事了。”

迪塞尔上前一步，凭借着它是邪神现世后，唯一被邪神踩断恶魔角、又被触摸恶魔角表达赏识的恶魔，其余恶魔即便与迪塞尔同为高阶的恶魔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主动抢迪塞尔的风头。

卜元看着眼前这个长得人模人样，头上却顶着恶魔角，身后有着一条异常活跃的尾巴的恶魔，后退一步。

“带走吧，我喜欢白白嫩嫩、皮肤上不能出现一点儿伤痕和脏污的食物。”甘遂给了卜元一个眼神，卜元来不及反抗挣扎，就被攀附在地上的无状生物捆住了双腿双脚扔到了一个装了卷帘门的独立车库中。

别说这无状生物束缚再卜元的手脚上的时候，她的确一点儿不适感都没有，将她扔到车库里的时候，那无状之物都是轻拿轻放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卜元是什么易碎品呢。

甘遂根本没有察觉在一众恶魔与无状之物中有个自始至终一直盯着他，根本不像是其它恶魔一般高高翘起尾巴，展现内心的兴奋的恶魔。

恶魔听见甘遂的那句“我喜欢白白嫩嫩、皮肤不能出现一点儿伤痕和脏污的食物”后，尾巴更是焦躁不安地拍击着地面。

这只恶魔不是别人，正是半路拦截了一只响应召唤的恶魔后，强行占据对方恶魔躯体、已经恢复了全部邪神记忆的重台。

“人类这等低劣的生物从来就不在我的食谱上！”重台看着甘遂坐在本属于自己的王座上，尾巴敲击地面的速度更加频繁。

“悠着点，老兄，待会儿让邪神大人注意到了，你可是要被吃掉的。”站在重台身旁的恶魔晃动尾巴时不小心晃到了重台那边，就被狠狠拍了一下，放在平时，这算是挑衅了，不过在邪神面前，谁又敢造次？

重台本想是见到甘遂就直接夺回《秘术之书》再揭穿对方顶着自己的名号到处招摇撞骗的行为，但现在重台又想看看甘遂到底想要用邪神的这个名号做什么。

只要是人类就有五毒心，而甘遂这般不明显的五毒心，重台是第一次见到。

还没有唤醒邪神记忆的时候，重台只当这是甘遂作为玄术师才会如此，现在看来，这个甘遂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在众恶魔以角触地，跪拜在地向着甘遂行礼时，重台躲在了石柱后，他可不愿意朝着人类行礼。

就算这人不是人类是正神，他也不会去行礼。

邪□□号是人类和这群墙头草一般的恶魔给的，他是怪谈，或是恐惧与欲念的结合。只要存在恐惧与欲念，不论是人类、恶魔还是神明，在重台面前，都是股掌之中的猎物。

他不稀罕这个邪神称号，也不稀罕那所谓的神格。

恶魔们齐声恭贺邪神降世，在这样空旷的空间中，恶魔们的声音相互交汇，震得甘遂脑子都有些发晕。

甘遂的确没见识过恶魔低语的情况，但是眼下这恶魔欢呼，他算是亲自体会过了。

恶魔们的声调各不相同，低阶的恶魔有的甚至没办法用语言交流，只会发出嘲哳的叫喊声，实在是一场对耳朵的折磨。

欢呼之后，便是甘遂无法欣赏的鸣唱，那是献给邪神的恶魔之歌。

甘遂看着形状各异的恶魔角触地，脑子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这些角要是拿去耕地，别提多方便了。

倏然，一条在石柱后焦躁拍击着地面的恶魔尾巴引得甘遂的注意。

秉承着装逼就得时刻保持逼格的态度，甘遂又用了两个秘术。

几乎是瞬移一般出现在石柱后，甘遂抓住了那条焦躁不安摆动的尾巴。

一股无比陌生的酥麻感从被甘遂抓着的位置蔓延全身，直接引得重台出手攻向抓着尾巴的那人。

甘遂躲过，并掐着这只恶魔的后脖颈，将其拎到了王座前。

重台想使用的秘术以这个并非高阶恶魔的身体根本无法顺利施展，此刻的他在甘遂手中毫无反抗之力。

“你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

甘遂拎着小恶魔嗅了嗅。

只有刺鼻腐臭味。

不是气味，那么到底是哪里？

在看到小恶魔的第一眼，甘遂莫名想到了重台。

附身小恶魔的重台看着甘遂身上的五毒心光芒之中属于贪的光芒有一刻大盛，暗道不妙。

这甘遂身为人类还真想吃恶魔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