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大亮,几只鬼从布满晨气的街边醒来。
没错,是被冻醒的。
“鬼王这小老头儿真不地道啊,就这么把咱们仍在路边上啊?!”闵红竟也学着古青青一般,毫不客气地称呼起了鬼王。
古青青被声音吵醒,拍着他的肩膀,摇头叹息,“哎,小老弟你可悠着点儿,这里可是你们鬼王大人的地盘儿。”
“不过话说回来,昨晚发什么了?”在大街上露天睡了一晚上,着实有点儿凄惨了。
“昨晚……”
“八匹马呀,五魁首呀,六六六啊……再来!”
昨晚,最后的最后,就是四只鬼喝得酩酊大醉,后事完全不晓得了。
脑袋清醒过来的古青青腾的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凭什么,凭什么鬼王没躺在这里?!”
就在三鬼还沉浸在对鬼王的控诉中时,街上的鬼逐渐多了起来。众鬼的视线有意无意地略过他们,或摇头叹息,或无声惋惜。
“诶诶诶?快看呀,开花了!”
人流涌动,众鬼视线转移,俱是朝同一个方向而去,甚至已经没人在意身形落魄的三鬼了。
“花?什么花儿值得大家这么惊讶?”古青青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也想要一看究竟。
“哇哇哇!!!”
“怎么了?怎么了?什么花儿?”阿水和闵红也紧随其后。
“哇,没看见花儿,但是好多人啊!”
随着人流的方向,三鬼费了半天功夫,终于挤到了最前方。
那是位于酆都城广场的中心的花坛,花坛中密密麻麻地长满了尖叶细纹,开满透明中镶黄纹的小花朵儿,花朵儿不大,不足半个手掌大小,却十分纯净。
微风拂过,花丛摇曳,仿佛周围的空气都纯净了几分。
“开个花而已,有什么可惊讶的。”闵红随口而出,这花儿可没有长在他的审美点上,他更喜欢如同他名字一般,赤红鲜艳的花朵。
“哪里来的混小子,这是什么花儿你知道嘛?!”闵红的话引来了周围众鬼的质疑,皆投来异样的眼光,古青青拉着阿水自觉地离他远了几步。
“什……什么花?”闵红也意识到刚才的话确实不过脑子了,赶紧转变成谦逊恭顺的态度。
“这你都不知道,这可是咱们地府的府花,水!晶!花!”一旁的鬼差甚是郑重其事地说出众鬼嘴中酝酿已久的名字。
“地府的府花不是,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吗?”果然,众鬼中不光他们不知道。
“诶,此言差矣,彼岸花代表轮回往生;而水晶花至纯至真,才是地府真正能够净化怨气贵气的关键所在。”场面在酆都城当值的老鬼差突然来了给新鬼差讲故事地兴趣。
“据说这水晶花百年难遇,开花不易,开花时散发出的纯净之气能够净化所有污浊之气,并且还能生死人。也有人说,水晶花乃是支撑整个地府的支柱,当然,这咱们也没见过,就是当个传说瞎说而已。”
水晶花?古青青下意识与阿水对视一眼,他们辛辛苦苦想要种出的花,居然就这样随随便便开在了酆都城的花坛中?
“这,真的是水晶花吗?”古青青不可置信。
“那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是真的水晶花吗?不是……我是想问……”古青青语无伦次,只得作罢,说实话她就是接受不好。
甚至悄悄从袖中拿出花盆一看,几日不见的嫩株已然抽出了更多的叶片,层层叠叠的叶片中间,一朵小小的花苞迎着袖口的风来回摇曳,似新生的孩童般在与她打招呼。
虽然只是一朵小小的花苞,嫩绿的花萼包裹之下,还是隐约能够看到透明的花瓣以及明黄色的花蕊。
下一刻,她赶紧将花盆藏好,对上阿水投来的视线,略一点头。
“这花,可以摘吗?”
众鬼之中,一道声音问出了大家都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
空气凝滞,方才还吵吵嚷嚷的花坛周围,瞬间如同一片死寂。
“咔嚓”,不知哪里来的一只鬼手,替大家做出了决定,摘下了一朵晶莹剔透的花朵。
一、二、三,“好像可……啊啊啊,怎么回事儿,地怎么动起来了?!”
不出三秒,大地陷动,没有附着的物体全都朝一方倾泻而去,半晌才归正。
“花,花儿也枯萎了!”只见花坛中原本生机盎然的水晶花,此时像是被灼烧了一般,叶边枯卷,花瓣片片凋零随风落了满地。
没想到,方才那绽放出的圣洁之美,只不过是弹指一瞬间。花朵枯萎,周围纯洁的空气仿佛都被抽走,开始变得浑浊起来。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阿水紧皱眉头,一种细微却难以忽略的味道盈满鼻腔,不得不让他注意。
经他提醒,二鬼也仔细闻了起来。
“有!”古青青毫不犹豫地回答,却满含深情地看向阿水,“是满满的,我对你爱的味道啊~”
“呕~”闵红再难忍受,不仅是因为那难闻的气味,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古青青那不合时宜地情话。
“这里是酆都城的广场,这么多鬼差,不是无人地,收敛一点儿行不行?”大大的白眼儿,是他送给古青青最“真诚”的礼物。
“本来就是无人地啊,都是鬼嘛……”小声反驳,没敢让其他鬼听见。
“什么?”
“我说,这味道确实难闻,像是……对,像是花草泡发腐烂的味道!”古青青摆正姿态,一本正经地说道。
“腐烂的气味?”阿水思忖半晌,走到花坛边,伸手扒拉开已经枯萎掉的水晶花,花叶瞬间化为齑粉随风消散。
再次挥去,泥土之上的茎叶被挥去大半,而泥土之下的根茎已经腐烂。
“怪不得,怪不得会有腐烂的气味。”众鬼皆掩鼻朝后退去。
“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是,不祥之兆!”
“是啊,如此珍贵的水晶花瞬间枯萎,岂不是预示着地府将有大的灾祸啊!”
“刚刚是谁摘的花儿啊?那岂不是坏了事啊!!”
此时众鬼倒是反应过来,开始埋怨方才摘花的鬼。可,方才他摘花的时候,却是没有一只鬼阻拦的。
“千百年难遇的水晶花开花,本来是一件大喜事,是祥瑞,怎成想怎么会变成这样!”
“对了,赶紧通报鬼王大人啊!”
“对对对,快去!”
一溜烟儿的,众鬼又俱是散去,动作甚至比来的时候还要快,生怕被沾染上了不祥之气。
花坛周围只余下古青青三鬼,相顾无言。
“可惜。”阿水摇头叹息。
“哎,确实可惜。”闵红也跟着垂目叹息。
“你可惜什么?”古青青疑惑。
“这可是水晶花啊,一大盆啊!一下子都枯萎了,能不可惜嘛?!”闵红不忍直视花坛,“不然呢?古兄可惜什么?”
“他啊,是在可惜,这水晶花不是在傍晚或者晚上开放的。”答案古青青替他回答了。
“为何非得傍晚或者晚上?”闵红不解。
“笨!”古青青跺跺脚底下,提醒他昨晚的事情。
“哦哦哦,我明白了,这样就可以分辨得出昨晚的那些根须是不是这些水晶花的了是吧?”闵红双眼发亮,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线索,但总觉得哪里别扭。
“哎,还好,还没有笨到无药可救的地步。”阿水拍拍他的肩头,却是满嘴惋惜的语气。
“别担心,就是说还有救的意思。”古青青同样学着阿水的模样拍拍他的肩头,“安慰”道。
闵红:他还不知道听不明白这句话啊?!
“可是不对啊?这水晶花这般娇小,怎么会有那么长,那么粗壮,甚至绵延整个地府的根须呢?”闵红终于反应过来了哪里别扭。
“哎,无药可救了。”阿水第二次拍上他的肩膀,直拍得闵红一愣一愣的。
“他的意思是……”古青青的手刚抬起来,还没落下,就被他躲开。
“我知道啊,不用你来解释!”最后的“倔强”的解释,古青青懂。
“你不懂,他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听到刚才那鬼说,水晶花还是支撑着整个地府的花,有点特殊之处也不为过吧?”她的手,终究还是落在了他的肩头。
闵红:难道,他真的无药可救了?
“啪啪啪”,“精彩,精彩,谢谢你们呦~让我知道了真相!”鼓掌声伴随着令古青青讨厌的声音传来,果然是那阴魂不散的苍功。
“苍功!你卑鄙!”闵红气得手指发抖,没想到他居然躲在背后坐享其成!
“这怎么能是我卑鄙呢?我也是顺着线索来到这里的,刚才的话是你们自己说的,可不是我偷听的或者逼着你们说吧?”苍功双手环抱,有恃无恐地说道。
“你!”
“闵红,不与他计较,咱们比他先去见鬼王大人不就行了。”阿水止住了他要堵回去的话,却出乎意料地继续高声说道。
苍功想也没想,转身冲鬼王府的方向而去。
“你看他!”闵红气急,却见另外两鬼气定神闲,心下居然不由地跟着安定下来。
“你们,不会又出了什么损主意吧?”
“诶?怎么能是损主意呢?我们这是爱帮助人呀~”古青青“纠正”他,笑得一脸开心。
闵红:恕他脑子又不够使的了,他怎么今天才发现眼前的两鬼可真是绝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