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说，那两只老母鸡应该是亲眼目睹上一批老母鸡被跛英放血的场景，所以才会这样。’
从出生开始就跟着方巧妙各地辗转的方默，金钱和环境上从未受到苛待，她没在农村生活过，对姜悄悄描述的这些趣事读的津津有味。
只不过，她的表情始终如一。
方巧妙却很懂女儿的心思，“悄悄信上写了什么，让你这么高兴？”
方默推开凑过来的美人脸，“写给你的我已经读完了，后面都是无关紧要的，这是我们小孩子的事情。”
“哟，还小孩子的事情，我怎么还不能看了？”方巧妙嘴上抱怨，但也没继续凑过来，“我明天要出省，你自己在学校照顾好自己。”
“嗯。”
“钱不够的话去秋姨那边拿，我放了一些在她那里。还有，这次展会办得比较久，我还要去几个地方，可能得下个月才能回来。”
“嗯。”
“除了这个你还会说啥呀？”
“妈你小心点，打人时记得把高跟鞋脱了。”
“花圃上那双鞋是谁的？”
这节课是美术课，但姜林小学没有专职的美术老师，都是由各班的语文或者数学老师兼任。
林建康趿拉着人字拖进了教室，第一句话就气势汹汹的。
台下的学生们反应不一，前排的都老实摇头，中排学生们得眼神都往后溜去，后排那群人则非常自觉地看看自己脚上再看看别人脚上。
林建康给了学生们一点时间，见没人回答后，仍旧语气不善，“钟老师教你们的‘要爱护花草树木’都给我牢牢记在脑子里，教学楼前面的几个花圃都给我小心点，别让我看到你们谁在里面乱窜。”
顿了顿，他继续道，“今年咱们班公共卫生区分到了花圃吗？”
劳动委员徐思敏举手回答，“报告林老师，今年的公共卫生区在老师宿舍楼后面。”
“宿舍楼后面？”林建康想了想，“哦，那里倒是没有花圃，只有一排树，你们也要好好爱护。”
“好的，老师！”
有壮硕的身躯和坏脾气威慑，林建康所在的课堂纪律是全校数一数二的，又和以往一样训诫了一番后，他拿起粉笔开始板书，准备上课。
“唉，果然又是数学课！”
“呜呜呜，为什么美术课不让钟老师上啊？”
除了体育老师是专职外，其他副科全都是兼职，而被兼职的大多只有一个后果——被兼成主科。
虽然早已经习惯，但仍有学生们总抱着一点点希望，就算被林教头骂了，也会抱怨一番。
抱怨完的学生们，看着林建康的粉笔停了下来，立刻垂下头准备迎接一场狂风暴雨。
没想到等粉笔重新在黑板上划动的时候，也没听见林建康的大嗓门。
大家意识到不对，纷纷抬起头看向黑板。
原来，林建康并不是在黑板上板书，而是在画画。
惊喜来得太快，学生们愣了好一会儿，在林建康把一只苍鹰的上半身勾勒出来时，终于开始有人欢呼了起来。
“美术课！”
“林教……林老师太棒了！”
“耶耶耶，我爱美术课！”
“居然是美术课！”
林建康停笔转身，骂骂咧咧，“都给我闭嘴！把画画本都给我拿出来！”
教室迅速被按下了静音键，学生们一个个迅速地翻找起书包里的画画本。
“啊！我以为会和三年级一样，一节美术课都不上呢，所以今年就没买画画本。”
“嘿嘿，还好我把去年那本拿了过来。”
“我也没有！快，你撕一张给我！”
“剑人，也给我一张！”
“我也要！”
“不给了，我就剩一张了！”
大概是这节课没被改课给了学生们一个错觉，认为林建康今天很好说话，就又吵闹了起来。
可惜林建康还是那林建康，从值日表下面的那个盒子里拿了一堆粉笔头，往几个叫得最欢的学生头上扔了过去。
这一手多年练就的技术，没一个学生能够躲过，就算有学生想要闪开，林建康也会立刻补上下一个粉笔头扔过去，绝对不会让自己有一次失手。
粉笔头的效果还是很好的，林建康面无表情地看着安静下来的学生们，转过身继续画那只苍鹰。
一只翱翔在空中的苍鹰逐渐在黑板上成型。
凶猛、威武。
林建康心下满意，环着胸暗暗点了点头，准备跟学生们讲解下要领。
可惜他环顾教室，只看到了一群或趴着发呆，或左顾右盼，或正襟危坐，或眼看着要睡过去的“不争气”孩子。
所以说他就不喜欢上美术课，他的画画技术可不比数学差，但是没一个人能懂他！
可恶！
林建康心里扼腕叹息，但面上功夫仍然要继续保持的，“这节课我们就画老鹰。”
在看了几团不知所谓的东西后，林建康退了一步。
“画其他鸟类也行。”
“林剑杰！你画的什么东西！”
“老师，我画的是小鸟在天上飞啊。”
如果把旁边的几朵白云去掉，这几只鸟就跟地上的无毛鸡一模一样。
“胡俊强，你在干什么？”
“老师！我模仿一下鸟怎么飞找找感觉。”
“……”
学生们自主画画期间，林建康没怎么管纪律，随便他们发挥。
结果他走了一圈，大部分的都是在乱画，他不禁心中郁郁，唉。
“算了，也可以画其他动物。”林建康背着手回到讲台，“钟丽雯，下课的时候你收一下大家的画交上来。”
在胡闹的几个学生们大惊失色。
“啊？还要交？”
“什么？美术课怎么也要交作业？”
“我只会画毛毛虫啊！”
“老师，要不你帮我画一张吧？不用画老鹰，画只小鸟就可以。”
林建康瞪眼，“你怎么不叫我帮你吃饭呢？”
“和谐”又混乱的美术课很快结束，钟丽雯的原则是必须收到每一个同学的作业，至于内容怎么样她并不会多管。
“老师，我收齐了，每个人都交了。”
看着桌上那堆毛毛躁躁的画纸，林建康对这个优秀的学习委员比其他人多了点包容度，“行，放着吧。”
钟丽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有教师也看到了那堆画纸，细问起来，“老林，你今天上了美术课？四甲还是四乙的？”
“四甲的。”林建康应了一声，开始翻看画纸。
“嘿，窦校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咱们全校合计起来都没上过几节美术课，还想让咱们挑学生的画去中心小学参加展览。”
“也有几个画得不错的嘛，要相信孩子们。”
“那确实，你上次不是说四乙的画画水平比四甲的要高吗？我记得那个叫何伟什么来着……”
“何伟锋，他的画不错，毕竟家学渊源。”
“对，是何伟锋。直接让他交一幅过去嘛！”
“窦校肯定不会漏了他，但是想多找几个学生，万一被选中呢？”
聊着天，林建康也没落下手上的动作。
早就对学生们的水平了如指掌的他无悲无喜地把画纸翻到了只剩几张，又一张被翻起来的时候，他忍不住“咦”了一声。
四年级甲班接在美术课后的第四节课是自然课，也是由林建康兼任，但钟晴找他换了课，改为上语文。
“第一单元的课文上完了，但是这几天的作业大家完成的都很不好。”钟晴拍了拍讲台上的那摞《课后练习》，“这节课我们来把练习册的第一单元讲一遍，这周五考试！钟丽雯，把练习册发下去。”
考试大概是学生们最讨厌的东西了，台下顿时哀声一片。
“啊！怎么就考试了？”
“第一单元上完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不想考试啊啊啊啊！”
“老师，周五那天我表姐要结婚，我要请假。”
“得了吧剑人，你只有一个表姐，而且就在楼上上五年级。”
林剑杰素来脸皮够厚，不然也不会有“剑人”这个外号，被戳破心思后，还会反唇相讥，“我表姐的表姐也算是我表姐。”
钟丽雯正好把练习册发到他这边，重重放上桌子，“你的。”
等她转身去发下一本的时候，林剑杰做了个鬼脸，“臭美精！”
教室里太吵，这点声音根本传不到正主耳朵里，所以林剑杰得意极了，翻开练习册，看到里面一堆红叉叉顿时垮了脸。
同桌探过头瞧了下，同情道，“周四考试，钟老师肯定会叫林教头来监考，我可不敢让你抄了。”
班级五十多人，钟丽雯不可能一个个发，所以她分了一些给其他同学一起发。
对于这学期新来的同学，钟丽雯一直没有正面接触过，在她手上剩下的最后一本《课后练习》时，翻开的扉页赫然写着端端正正的“姜悄悄”三个字。
这不是钟丽雯第一次看到姜悄悄写的字了，但每次看到都会有一点惊讶。
当然，她不会表现出来。
把练习册放到新同学的桌上，钟丽雯迅速扫了她一眼就转回自己的座位。
后桌的姜丹小声嘀咕着，“什么嘛，不就因为占着有个家里有钱吗？整天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真以为自己是白天鹅吗？”
姜悄悄没说话，默默地翻着练习册。
不需要自以为，钟丽雯可是货真价实的白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