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剑尊太狂，他随口一句话就将剑道大会变为了针对张停云的一场挑战。

拿到魁首、击败云珸？

但对面的少年更狂，他应下了。

仙霞宗弟子张停云应战剑尊、挑战九琅。这听起来有些可笑，但他们看着对方在乾榜上急速上升的排名，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玩笑。

短短三天，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他已经击败数十人，对战南宫听兰。他不眠不休、夙夜皆战，每次遇险总能绝处逢生、扭转败局。

仔细看他的每一次对决，就能发现，他每一次都在进步。有后来者并不服输，再次向他挑战，他则能比上一次更加利落地结束战局。

重不疑看着场内持剑站立的张停云，转身对身侧的紫衣女子道：“南宫听兰不可小觑，你不去劝劝你师弟？这么莽打下去，他会输的。”

阿萝瞥了他一眼，道：“我相信小云。”

“小云？张停云小名叫小云哈哈哈……”

场内，南宫听兰看了眼张停云，又瞥了眼一旁观战的师姐，秀眉微蹙对张停云道：“我不会让你赢的！”

小女孩脸蛋稚嫩、微圆，粉衣衬得她更显可爱。

张停云歪头，学着她的语气道：“好，我也不会让你赢的！”

南宫听兰有些气，“你戏弄我！”

说着她就飞空出剑。

南宫听兰是在场所有人中年龄最小的，但剑道天赋卓绝，不输于她师姐妗子晚。听说当年秋华剑尊并不想再收徒，但南宫听兰的剑道天赋让她破格再收为亲传弟子。

不过因为年龄和相貌，大多数人看见她的第一眼内心便多了一分轻视，结果惨败。

张停云却不，他要赢，过分轻视和仰视都是错误的傲慢。正视对手，才能真正击败对手。

南宫听兰师承秋华剑尊，与她师姐妗子晚一同使的是秋华剑诀，不同的是她使的是软剑。妗子晚剑意入月光一般冰冷凛然，而南宫听兰则是剑招变化万端，身形莫测，极为难缠。但，惊残雪本质就是剑招变化，快且有天崩地裂之势。

三天接连不断的战斗，所有历练皆汇于此战之中。对于张停云来说，他视对方为强手、敌手。他战意汹涌，在一招一式破除对方剑势后，一剑挑飞对方的剑，剑指眉心笑道：“小听兰，你输了。”

他们打到了另一座山头上，南宫听兰看了眼掉落于山崖下的剑，狠狠瞪了眼张停云，飞身朝转身离开的妗子晚飞去。

“师姐。”她喊住转身离开的妗子晚。

妗子晚停住，转头看她，声音冷淡，吐出的字句却足够伤人。

“废物。”

南宫听兰怔愣在原地。

“喂，你的剑不要了？”张停云的声音在南宫听兰身后响起。

女孩转过身，张停云倚在重不疑身上，脸色苍白对她笑道。

南宫听兰从阿萝手中拿过剑，努力扬起笑脸道：“谢谢这位姐姐。”

阿萝微笑。

向紫衣姐姐道了谢，她转向张停云，道：“你赢了。”

她面色不虞，却将一瓶丹药丢给张停云，“不过，你是赢不了我师姐的。你养好伤吧，别输得太难看。”

“谢了！”接过丹药，张停云朝离开的南宫听兰的背影挥手大喊。

张停云的身体撑不下接下去的战斗了，他必须休息恢复。吃了丹药，他坐在床上看着对面坐着的紫衣少女露出傻笑。

“阿萝师姐。”

仙霞宗人不多，宗内弟子没有内外门之分，所以大家都直接以姓名互称。张停云是宗门内年龄最小的师弟，门内所有人都是他师姐师兄。

阿萝冷脸，有些不想理他，但看着张停云故作可怜的脸，忍不住心软，面上冷意褪去。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我错了。”张停云及时认错。

“但不改是吧？错哪里了？”阿萝反问。

小蛇从张停云手上爬到阿萝脸侧，谄媚地吐信子。

张停云掰开手指头承认错误：“一错，不应该偷偷告别宗门下山；二错，不应该偷偷来九琅山参加剑道大会；三错，不应该因为一时意气将宗门牵扯进我的事中。”

阿萝站起身，走近张停云，手上拿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竹鞭。

“伸出手来。”

张停云欲哭无泪，将手放到身后，辩道：“师姐，能别打我了吗？我都不是小孩子了。”

见少女目光坚定，他伸出手，委屈巴巴道：“轻点。”

竹鞭破空声响起，挂在阿萝脖颈的小蛇都猛地将头转向背后。张停云闭上了眼睛，但手一点都不痛。

他睁开眼睛，原来师姐没有打他，方向刚好与他的手掌错开。

“小云，你错的并不是偷偷下山离开宗门，而是你解开了宗门联系的法诀，你胆子也太大了，遇见危险怎么办？你总是不听话。学剑是、来九琅剑道大会也是。宗主不让你学剑你偏要学，谁都拗不过你。我说了我不需要什么生死镜，也不希望你去参加什么剑道大会，你偏要去。你真是太不听话了。”越说，阿萝越气。

“为什么，你什么事都要争个明白、争个对错？”

室内空气一瞬间凝滞，安静极了。

张停云垂下头，好一会抬头，笑道：“因为我不明白、不懂。师姐，我不明白。为什么人要糊涂地活着？”

张停云是个孤儿，穿越前也不过是个刚十五岁的少年，半晚上躺在狭小的铁架床上愁明天交学费该从如何向老师拖延，再一睁眼就变成了一个痴傻的婴孩。两世为人，他都被抛，不知父母是何人。

最后，仙霞宗将他收养。

为什么他学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学剑？为什么他的父母要抛弃他？

他要学剑，也要向生死镜问个清楚，将他今生过往看个明白。

“师姐，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来历吗？你为什么会人皇道的术法，又为什么对过往一无所知？”张停云与阿萝对视。

黔印是阿萝教给他的。

他会黔印，只是因为他能利用神缚术突破有关黔印的血脉封锁。但阿萝不同，阿萝初到合欢宗时一无所知地像个傻子，却会各种人皇道的术法。她必然来自中洲，且是中洲皇族血脉。

阿萝怔怔地看着张停云，半晌，撇过头慢吞吞道：“最后，你错在你是仙霞宗的弟子、少宗主，你的事就是宗门的事，哪里来的牵连之说。我们仙霞宗虽然已经落魄到被踢出上三宗，但面对九琅也没那么怂蛋。”

曾几何时，仙霞宗势头大盛时取代月相门为上三宗之一，且是唯一一个非剑修主持的宗门。

但现在……只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了。

张停云学剑，原因也有一些对宗门的担忧。

见张停云闭眼打坐，阿萝退出房间，转身和站在院中的玄衣华服少女对视。

*

两人站在崖壁间，玄衣少女道：“阿萝姑娘，没有想到你是仙霞宗的弟子。”

阿萝脸上浮现歉疚之色，道：“抱歉，无咎。是我骗了你。”

她下山寻找张停云化用罗莺莺的假名和巫无咎相识，两人互称为友。知道罗莺莺想进入九琅后，巫无咎主动帮助她，将她塞进西洲的一个小宗门，让她直接进入九琅。

对方如此真诚待她，她却欺骗了她，想到这里，阿萝不免有些羞愧。

巫无咎看着阿萝的脸，无所谓地笑，问：“所以，你说来九琅山找人就是找你师弟吗？”

阿萝点头。

“那你的真名也叫阿萝吗？不是罗莺莺？”

“阿萝。”

巫无咎伸出手，笑道：“阿萝，不管你是罗莺莺还是阿萝，我都真心待你为朋友。”

阿萝露出笑容，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谢谢。”

两人在崖边坐下，阿萝揭开了假身份，和巫无咎更加畅快地聊了起来。

巫无咎问：“阿萝，你没有名姓，那你的父母？”

“孤儿罢了，幸得被宗门收养。”

“仙霞宗是个怎样的宗门呢？抱歉，我所知道的都是些传闻。”

阿萝远望雾蒙蒙的山峦，“仙霞宗对我来说，是我的家……”

*

重不疑站在张停云院中，他看着院中站着的两人嗤笑：“你们人皇道的人怎么都喜欢来这。”

旻奕珂站在巫煌昌身后对重不疑笑笑，道：“来为张公子送药。”

重不疑摇头，“张停云朋友真多。”

巫煌昌冷眼看他，问：“还有谁来了？”

“巫无咎。”

“皇姐？”巫煌昌讶异。

进了屋，巫煌昌坐到张停云对面，冷笑：“你真是不知死活。”

张停云睁开眼睛，觉得这人挺莫名其妙的。

“找我干嘛？”

巫煌昌将玉瓶递给张停云，道：“还血饮，中洲秘药。喝下去，你能恢复七成。”

“我看走眼了，我们之前的合作作废。生死镜我或许难以给你，但还血饮极为珍贵，用它替换生死镜，怎么样？”

张停云接过，将玉瓶拿在手中抛掷，“还有呢？你都光明正大来找我了，应该不止这一个要求吧。”

“我来看你，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