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家到周择绅爷爷养病的医院，依然是他家的司机开车送他们过去。

只不过周择绅中途让司机调头去了商场。

韩沉鱼不明所以，疑惑地问他：“去商场干什么？”

莫非是要给他爷爷买什么东西带到医院去？

周择绅从容地为她答疑解惑：“你不是不想看书吗？那就去逛街。随便买几件衣服吧。你昨天穿的衣服送去干洗了，身上这身也是在剧组穿了好久的。见老人家，穿新衣服会体面一点，以免他老人家觉得我亏待自己的女朋友，对你不尽心。”

韩沉鱼浑身燥热起来。

分明是冒牌的，可这声“女朋友”被他说出来，分外撩人，惹得她心慌意乱。

“有个声音很好听，你想不想听？”周择绅笑着问。

一般来说，这样提问，就是成心卖关子。

韩沉鱼知道不论自己说想还是不想，他一时半刻都不会告诉她，于是她也只是对着他微微一笑，静静等着谜底事后揭晓。

韩沉鱼虽然出生平凡，但她从没有想过要占别人的便宜，不管买衣服的钱是她出还是周择绅出，她都不想太铺张。

因此她刻意避开了常见的奢侈品牌，过门不入。

然而她没有料到，不是品牌不响亮，价格就会便宜。

进店后她随便挑了件衣服，一看吊牌，眼前顿时一黑。

可服装店的导购员已经站在她身边耐心讲解了，这时候退出去，不仅是她没面子，和她一起来的周择绅也脸上无光。

平时她见到的最坑的也就是“雪糕刺客”，这回碰到的可是硬茬。

韩沉鱼已经在心里暗骂了。

周择绅见她有话要讲，凑近了问：“怎么了？”

韩沉鱼抬头看了眼导购员，对方便识趣地走开了。

她小声对周择绅说：“周总，我的卡设了支出上限，每天才五千，这里的一件衣服就能把我的卡刷爆了。”

周择绅笑着说：“没事，我的卡没上限，你尽管挑喜欢的。跟着老板出门，身上一分钱都不用带。拿好手机，别走散就好了。”

韩沉鱼心念一动。

她好久都没有与人同行过了，时隔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从旁人嘴里听到“走散”。

周择绅仿佛真的很懂怎么拿捏人的心思，他温柔地对她说：“一寸光阴一寸金。我买你一天的时间，你今天的支出就交给我好了。”

她怎么觉得逻辑哪里不对？

还没等她回过神，周择绅就招手唤回了导购员，吩咐道：“不用给她推荐，她有中意的自然会让你给她拿，不用引导她挑选。如果她试穿以后觉得不合适，还烦请您整理收纳。”

韩沉鱼见了真心觉得周择绅是她的嘴替，把她想说又不好意思说的话都从容地说出来了。

她要是有一掷千金的资本，大概也能够有这样的底气。

可惜她没有。

韩沉鱼思量片刻，还是决定今天的消费自己买单，只不过要分期还给周择绅罢了。

花自己的钱固然肉痛，但贵在心安理得。

韩沉鱼也不愿在试衣服上耽误太多时间，迅速挑了一套，没让周择绅等多久。

让导购员将她穿来的衣服打包时，周择绅正在看手机。

真就忙成这个样子了，差这十几分钟？

韩沉鱼莫名不开心了，谁知她走过去时，周择绅坦然地将手机递给她，微笑着说：“你微博底下终于不是腥风血雨了，都在祝福你呢。”

她的微博一向跟战场一样。

本来她写虐文就遭到读者抨击，前阵子又被黑热搜带了一波“抄袭”的节奏。

昨天在机场发完微博她就没管了。

她自己都没看一眼，他竟然比她自己还关注舆论反应。

其实她对评论已经麻木了，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了。

他在看到她的评论区被净化后，看样子比她还高兴。

韩沉鱼淡定地问：“您怎么有闲心翻我的微博？”

周择绅气定神闲地说：“刚刷到的。你进组那天我就关注你了，只不过你大概不知道那是我，没有回关。”

韩沉鱼一时五味杂陈。

有边界被打破的惊慌，有被人时刻注视的惶恐，有秘密被撞破的无措，有未能回应的歉疚，有如临大敌的忐忑。

微博本就是人人都看得见的公开平台。

她只是不知道她这条略带歧义的微博会不会被他误会成暗恋或是告白，也不知道她没有及时回关对他而已是否是一种冒犯。

她酝酿了半天，哑然失语，默不作声地点开微博，在粉丝里大海捞针般翻了许久才放弃，直截了当地问：“周总，您的微博ID叫什么？我现在马上回关。”

“不着急，等剧播出了再联动吧。”周择绅不紧不慢地站起来，问导购员，“一共消费了多少？”

导购员拿着机器恭敬地说：“您好，先生，一共是六万八千九百九六元，微信支付宝都可以付款，我扫您。”

周择绅慢条斯理地找出付款码，冲韩沉鱼招招手：“你别站在那边了，过来一下。”

韩沉鱼以为是账款出了问题，连忙快步走过去。

不料她刚走到他身边，他就伸手让导购员扫了码。

伴随着清脆的“滴”声，周择绅偏过头问她：“这个声音从别人手机里传出来好听吗？”

韩沉鱼这才意识到他在揭晓刚才在车上聊到的谜底。

她还没回答，导购员已经飞快地接了腔：“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男朋友替自己买单？就算嘴上不说，心里可甜着呢。”

周择绅猛然看了导购员一眼，眼中闪过明显的不悦。

韩沉鱼没有看见他的眼神，因为她和他在同一时间也看了导购员一眼，不置一词。

等他们双双走出店门，韩沉鱼才对着周择绅正色道：“周先生，我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拿的都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自始至终都很守本分。我希望您不要用金钱来折辱我，衣服的钱我会还给您的。我今天买的不是配合您演出的道具服，是我犒劳自己的奖励。”

刚才导购员开口他就知道不妙。

原本只是一点情趣而已，一旦做了文章就会上升定性了。

周择绅沉默良久，凝视着她的眼睛说：“你不是选了六便士吗？”

韩沉鱼垂下头：“我后悔了。”

周择绅皱起了眉，半晌道：“我没有折辱你的意思，是店员误会了我们的关系。你想自己买单就自己买单吧，不用有这么大的压力，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陪我演完这出戏就可以了。今后的合作照常进行，工作方面我是不会因为这笔交易动私心的，你能吗？”

“当然。”韩沉鱼立刻恢复笑容，“不好意思刚才误会您了……”

周择绅看上去一副如鲠在喉的表情，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都扭曲了，良久才对她说道：“没关系，我就喜欢和事业心强的人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