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时川走之后，林渝就着温水吃了药，昏昏沉沉，很快就睡了过去。

好在并不是流感，只是普通受凉发烧，第二天起来状态就恢复了大半，并没怎么影响工作状态。

此后签合同的流程十分顺利，双方谈得也很愉快，工作任务圆满完成，第三天林渝就按照一早定好的机票离开了首都。

那天半夜和郁时川的重逢就像是一道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林渝的人生当然也再经不起波澜了。

马上就要过年，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年味儿，常青树上挂满灯笼彩灯，火树银花，映得钢铁森林也热热闹闹起来。

闻叡写得一手好字，过来帮林渝他们写春联，写好之后站在门外指使林起当劳工。

“嗯上去一点上去一点，再往右一点。”

“啧，怎么感觉还是有点歪啊？”

“有吗？我看着还行啊。”林起站在小板凳上左看右看，“哥，你帮忙看看，叡哥老说歪。”

林渝端着一盆白菜猪肉馅，正准备到客厅包饺子，听到林起这话朝外边扫一眼，语气带点笑：“差不多就好了，他强迫症，你别理他。”

“什么叫我有强迫症。”闻叡走进客厅抓起一把剥好的红皮花生塞嘴里，转到林渝身边，“我这叫追求完美。”

他拍了拍林渝的腰，手送到唇下：“啊，张嘴。”

林若宜还在坐月子，不方便出门，林渝跟闻叡把饺子包好了，装在食盒里准备提过去一起吃饭。

C市冬天暖和，但前两天下了雨，早晨的冷风吹着就还是有点刺骨。

闻叡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捂着嘴打了两个喷嚏，林渝见状停下脚步，取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系到他身上，语气斥责，动作却很温柔：“注意点吧，不是年轻人了，闻老师。”

早上八九点，出来的人还不是很多，几个老大爷在树下打太极，除此之外就只有几个老奶奶提着针织布袋在一旁悠悠地走着，慢腾腾地聊着天。

街道上好像笼了一层浅浅的雾气，包子油条的香味儿吹到鼻端，整座城市都懒洋洋的。

郁时川坐在车里看着眼前这堪称温馨的一幕，觉得肺管子塞得有些难受。

他那天晚上离开酒店之后，第二天忙着参加赵沁桐的婚礼，等空闲出来再去找林渝的时候，人却已经退房走了。

回来之前其实并没有打算再见林渝，那夜重逢纯粹是偶遇，可是见了那一面，看到他手上的疤痕，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再放得下。

迟了整整六年，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以为没有很爱，都是错的。

分明只要再看一眼，就走不了了。

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这里很扎眼，毕竟这儿只是个老式小区，没有人开得起这样的豪车，林起被吸引了注意，好奇地打量，却不防撞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于是立刻就愣住了。

六年，车里的人看上去并没有很大的变化，但林起已经从小孩长成了大人，以至于郁时川看到他的时候，居然有点恍惚。

林起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前方已经走远的林渝和闻叡，动了动唇。

郁时川勾起半边唇角，率先跟他打了个招呼：“你小子，不认识我了吗？”

林起这才转回视线，有些怔愣地，站在原地没动。

当初郁时川说走就走，其实他也很伤心。

过了一会儿，他才迟疑地喊：“师父？”

“我还以为你都把我忘了，傻愣着干瞪我又不说话。”郁时川推开车门下车，真正站到林起面前的时候才惊觉当初那个只到他耳朵的小孩已经长得同他一样高。

如此那些匆匆流逝的时光才终于凝成了实质，郁时川这一瞬难得生出了些感慨。

“小屁孩长这么大了。”

他消失六年突然出现，林起实在是有些猝不及防，最重要的是闻叡还在这儿，要是让他俩撞上了……

想什么来什么，林渝见弟弟半天没跟上，回过头来找，一眼就看见郁时川抄着双臂英俊潇洒地靠在车身上，冲他挑起半边眉毛。

旁边的林起表情一秒换了八个样式，愁得好像顷刻间老了十岁：“哥……”

林渝万万没料到郁时川会找到自己家门口来。

他不太能确定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天晚上在酒店门口，自己态度应该很明显了。

兄弟俩表情耐人寻味，闻叡也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郁时川身份肯定不简单，但他想得有点跑偏，看郁时川和林起挨得那么近，以为和林起有点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于是带点看热闹地瞥着林起问：“小起，你朋友？”

林起紧急表情管理，一个劲儿地朝他哥使眼色。

郁时川眨了眨眼睛，一把勾住林起的脖子，将计就计，笑嘻嘻地道：“对呀，多年不见，我想死他了，你说是吧，林小起？”

话是问的林起，眼神却一直粘在林渝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郁时川是个锋芒毕露的人，此刻站在一起虽和林起一样高，气势却莫名压了一头，他拍着林起的侧脸硬将他转向自己，笑得像大尾巴狼：“你们哥俩这是打算去干嘛呢？能不能带我一个，分开这么久了，咱们也叙叙旧呗。”

他跟林起有什么旧可叙？追忆一下以前怎么把他按在地上揍吗？分明就是冲着林渝来的，林渝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现男友还在身边，保险起见，谨慎地推脱道：“下次吧，我们现在要去小姑家。”

“若宜也搬到市里来了？”可没想到郁时川好像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放在林起脸上的手下落，自然地搭住了他肩膀，“我还打算找个时间回洹县看看她呢，这些年她过得怎么样？”

林渝视线落到他的手上，微微蹙了蹙眉。

一说起这个林起就眉飞色舞，他小时候不会看场合，现在也没长进到哪里去，清醒了不过三分钟就二不愣登地被郁时川带着跑：“小姑结婚了，上周刚生了小宝宝，是个女孩儿，长得可漂亮了！”

闻叡看他跟林起这么熟稔，动作又暧昧，早就想得有点歪，现在一听他跟林若宜也是挺熟，干脆意味深长地说道：“那既然这样，不如你跟我们一块儿去？刚好也看看小起的小表妹。”

林渝甚至都来不及阻止，他们那边就已经一拍即合，郁时川回身拉开车门让他们上车，冲着站在原地不动的林渝歪了歪头：“过来啊？”

林渝：“......”

他借着上车的动作靠近郁时川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恼怒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郁时川脸上嬉皮笑脸的神色收了，认真地看着他：“我要亲眼确定，你现在过得到底怎么样。”

这话让人意外，林渝微微一愣，随后抿紧嘴唇，越过他坐到了闻叡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