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爻这小孩不怕生，看到郁时川也不觉得意外，眨了眨眼睛，童言无忌快言快语：“你来找我哥？”

这话一出俩人都一愣，昨晚他们闹得实在不算愉快，郁时川说话难听，直接把人自尊心剥了往地上踩，林渝本来脸皮就薄，此刻看到他只觉得难堪。

他推了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往屋里进，轻声说：“去洗手。”

林若宜还全然没搞清楚状况，看着一院子的大大小小，有点疑惑：“你们都认识吗？”

林渝刚想说不太认识，还没走进屋的林爻就抱着鸡蛋，沉着冷静，字正腔圆：“认识，他俩昨天亲嘴了。”

“............”

这话跟往院子里扔炸弹有什么区别！霎时炸得一屋子人脸上色彩缤纷姹紫嫣红。

林若宜微微瞪大了眼睛，林渝恨不得把他弟嘴缝上，就连郁时川脸皮这么厚都觉出了一丝丝尴尬，唯有林起一脸兴奋，张大了嘴裹乱：“我靠，牛逼！”

抛下了这么个爆炸新闻还不算，林爻走进房间，还一脸淡定的又补刀一句：“哥哥昨晚半夜不回家就是去找他。”

.........

林若宜立刻向林渝投去了谴责的目光，意思是谈对象了怎么能都不告诉我？！

光天化日之下，林渝一手扶额，他这么疼弟弟的人，生平第一次有点想把啥话都往外瞎秃噜的倒霉孩子拖出来揍一顿。

他生怕郁时川在林若宜他们面前犯浑，赶紧硬着头皮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小孩子懂什么，郁哥你先走吧！”

林渝一脸着急想撇清关系，像被捉奸，更像亲完人家不想负责，林若宜看不下去了，声音刚落就瞪着杏眼训斥：“小渝，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她不由分说把郁时川拉回来，好像男孩子混账，家里人恨铁不成钢，拉偏架，站女生这边：“你别理他，早知道你是他男朋友，我就不该收你钱。”

郁时川拧眉：“我不是他男朋友。”

林若宜只当郁时川是因为林渝的态度生气，柔声细语打圆场：“好好我知道，但你来都来了，这么热的天，不如吃顿饭再走？不然我怎么好意思收你那两百块钱？”

林渝是同性恋这事林若宜老早就知道了，她也就比侄儿大不了几岁，没代沟，思想跟得上，一直暗戳戳期待着林渝能带个什么样的对象回家。

今日一看郁时川，身高腿长，盘靓条顺，看这出手阔绰的样子，想必经济实力也十分过硬，于是就好像那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心想不能眼睁睁瞅着笨蛋侄儿把好事搅黄了，笑容满面的助攻：“来吧来吧进来坐，别在这儿站着了，多热呀。”

林起搞不清状况，精力过剩，只知道瞎起哄，听了这话举起手里的老母鸡：“杀鸡！今天你可有口福了，我哥做饭特好吃！”

林渝看家里人全部误会了，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明明他才是受害者，林若宜却拿我对你好失望的眼神看着他，简直有苦说不出。

他不死心，还负隅顽抗，心想郁时川那么讨厌他，怎么可能留着吃饭，说：“小姑，他不会吃，他吃不惯的。”

林若宜就蹙着细眉骂他：“吃不惯不知道按他的口味做吗？你怎么回事呀？”

林渝实在没招了，就只能看向郁时川，祈求他看在林若宜的面子上嘴下留情，至少别像昨天那么说话。

可谁料郁时川注意力却跑偏了，和林渝在意的不是一个重点，他有点若有所思：“你做饭真的很好吃？”

郁时川来洹县半个月，因为南北口味大相径庭，就没吃过一顿顺心的饭，天天包子馒头汉堡披萨，都快吐了。

林渝一怔，没想到他问这个，有点意外地回答：“还行。”

他也不好自卖自夸，虽然家里人的确都爱吃他烧的菜，但每个人口味不同，更何况郁时川是外地人。

他怕现在话说满了待会郁时川不爱吃，对他的印象就更差，所以答得保守。

郁时川将信将疑，十八九岁的男生泡面里加根火腿肠都算做顿大餐了，能有几个真会做饭？但想到手机外卖翻烂了都找不到一家能吃的，他破罐破摔，于是干脆说：“那我留下吃一顿。”

林若宜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这才对嘛！”

·

郁时川不在意林家人都误会些什么，反正对他也没什么影响，吃完这一顿就相忘于人海。

两个小的去杀鸡了，林起主刀，抱着老母鸡兴奋得满脸通红。

林爻搬个小板凳围观，看林起手起刀落，鲜血溅得满地都是，冷白的小脸一本正经，间或还夹杂着两句技术指导。

郁时川跟个上级领导视察工作似的，到处转，林起徒手把老母鸡肠子内脏扯一地，血蹭到脸上，玩得特开心，厨房里一片狼藉，林渝系着围裙洗菜，头也不回地叮嘱：“弄的血你们待会自己收拾。”

俩小的乖乖应了，郁时川靠在门边冷眼扫视手术现场，突然冒一句：“你弟弟的梦想到底是医生还是杀人犯啊？”

“嗯？”水流哗哗响，林渝有些没听清，过了半秒钟才反应过来，“你问哪个？爻爻确实想当医生，至于小起......”

他莫名停顿了一下，才模棱两可地接着说道：“他从小就喜欢这些血腥暴力的东西，可能男孩子的天性吧。”

林起跟别的小孩不太一样，天生就是个破坏狂，在校霸凌同学在外虐待动物，最大的爱好就是把麻雀青蛙耗子之类的东西捉来剁得鲜血淋漓，再扔别人门口搞恐吓。

街坊四邻对这小鬼怨气冲天，又拿他没办法，毕竟谁都不想自己孩子在学校遭他毒手，就只能背地里偷偷说他遗传了林父的精神病，迟早长成个反社会心理变态。

但这些林渝只字未提。郁时川一直站在他旁边，他其实觉得很不自在，昨天晚上那些刻薄的话语还历历在耳，郁时川这个施暴者倒是没什么所谓，林渝却没办法释怀，于是答完就陷入了沉默。

反社会心理变态同学终于把鸡折腾完了，看他双目放光的样子，明显玩得很尽兴，抱着装好血淋淋心肝肠子的盆儿端到他哥旁边。

“哥，做个青椒鸡杂好吗？”

林起对着家里人倒是不浑，乖乖的，让干嘛干嘛，把厨房打扫了以后来帮着他哥备菜，看切菜切肉的样子还都是个熟手。

一桌子菜很快就做好端上桌了，三荤两素一汤，宫保鸡丁、青椒鸡杂、红烧牛腩、清炒西蓝花、凉拌黄瓜，以及蘑菇豆腐汤。

都是些家常菜，但看着色香味俱全，郁时川闻着味儿就过来了，擦了手，瞅着林若宜不在，土匪进村一样指挥俩小孩去给他盛饭。

林若宜中午有客人，干脆守店里了，待会让人把饭给她送过去。

林渝落了座，看郁时川拿起筷子，先粗略扫视了一圈，从卖相上来说大抵还比较满意，然后夹起一块牛腩试了试。

放入嘴中那一瞬。

郁时川眉头紧皱，林渝还以为他觉得难吃，下意识紧张起来，总觉得这人随时随地都要发火骂人，可谁知郁时川望着他，很意外。

“看不出来，你烧饭还真挺有一手。”

那就是好吃的意思了，林渝松了口气。

林爻目光在桌子上巡视了三圈，发现了华点：“哥，我的辣子鸡丁呢？”

刚刚郁时川临离开厨房的时候扔了句我不吃辣，林渝就自作主张把林爻钦点的辣子鸡丁换成了咸甜口——

他心虚的时候就装听不见，像以耳聋应对孩子控诉的年轻爸爸，林爻知道没戏了，蔫蔫地扒了口饭：“哥，我恨你的沉默。”

郁时川吃到了好的，心情也跟着不错，夹了两筷子宫保鸡丁扔林爻碗里，瞎说八扯：“还吃辣呢，你瞅你矮得这样，就是吃辣吃的。”

林家人基因好，全部都跟喝了化肥一样，咔咔长，就连林若宜都有173，衬得只有一米五的林爻像健达奇趣蛋，林起在一旁拱火：“哈哈哈笑死了，矮冬瓜。”

林爻蓄意报复，趁他撅着屁股夹菜的时候一脚把凳子勾了，哐当一声屁股墩儿，世界大战一触即发。

小孩子吵吵闹闹缓和了桌上俩大人原本有点尴尬僵冷的气氛，郁时川抱着碗喝汤，给林爻加油助威，林渝边笑边踹了俩显眼包弟弟一人一脚。

桌子上风卷残云，除了事先给林若宜留好的，半点食物残渣不剩。

林爻收拾碗筷去洗碗，林起精力旺盛，拎着保温盒子飞奔出去给他姑送饭。

林渝擦完了饭桌，把垃圾装好提出去扔到大垃圾桶里，回来一看郁时川居然还斜靠在沙发上。

饭后一根烟，快活似神仙，郁时川拢火点燃，抬起眉毛看着眉清目秀的男大学生，拿指骨往桌上叩了叩：“坐。”

好像他才是这屋主人一样。

郁时川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T恤，领口很大，向前倾身的时候能看到凸出的锁骨，林渝控制自己把目光从那白得晃眼的颈子移开了，站着没动，声音淡淡的：“郁哥，昨天的事是我对不起。”

其实他根本没必要道歉，因为其实他也没做错什么，只不过有点倒霉，正逢郁时川因为他那傻逼弟弟心情不佳，无辜当了出气筒而已。

但郁时川叼着烟大言不惭的受了，歪了歪头，好像理所应当，他忽然上下打量了林渝几眼，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那目光暧昧，就好像男的去KTV里点小姐，仔仔细细验货一样。

嗯，长得不错，唇红齿白的。身材也行，看着瘦，但手臂有好看的肌肉线条。就是眼尾下垂，看上去有点太温柔了，没什么野性，他不太吃这款。

不过总体来说还算及格。

郁时川撑着下巴看他，懒懒地掀起眼皮，薄唇一张：“你缺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