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真的只是看过一点医书，就能单凭脉象看出我体内的毒素，来自手腕上的伤？
我盯着眼前衣衫凌乱的男人，心想他是不是在故意在诈我，目的实际是想问出刀伤究竟和冯先生有什么关系？
不过身体已经不容我细想，抿着干涩的唇，这个时候也只能说实话，“那日有人暗杀冯先生，我正巧在场，帮他脱困，不小心被刺客刺伤了。刀涂了毒，所以，我才会受伤，这两天也是烟雨楼养伤。”
王莽知晓了这伤的由来后眼眸更沉，笔挺挺地坐在我面前，“什么毒？”
我摇头，如实相告，“不清楚，我醒来后伤口已经处理完了，解药也是冯先生找来的。”
听到我一口一个冯先生，王莽脸色更加幽暗，扯过我的手腕去解纱布，白皙的手指覆盖在我的手背上，“连什么毒都不知道，他给你的解药你就敢吃？不怕害死自己么！”
冯先生怎么会害我？若他真想害我，不救我不就完了……
可我这幅样子也没力气挣脱，眼睁睁看他解开纱布，腕骨处露出一条刚刚愈合的细长疤痕。
疤痕从手腕一点点延伸到掌心那处旧疤上，几乎要合二为一。
王莽看见后，剑眉拢起，那些伤疤像是利刃，刺入眼，心疼和烦闷一同搅着他不得安生。
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她究竟还要为那个男人受多少伤……
我垂了下眼，缩了下手，声音低低的，“我这不是没事么？”
王莽哼了一声，严肃的抬眼看我，“什么没事！从你的脉象上看，你体内的毒素根本没有减弱，甚至……”
他压抑停顿，顺着手腕仔细查看我的伤，指尖触碰着周遭泛红的肌肤，没有在继续说下去，而是调转话锋，声音透着担忧，“中了毒就该去医治，冯无方又不是大夫，你让他治什么！”
我想说我真的没事。
但眼前骤然黑了一下，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也不知是不是王莽给我的药丸药效过了，身上那股难耐再次袭来，一只手勉强撑住床架才扶稳了身子。
王莽看我摇摇晃晃，眼眸一闪，敛着眉起身，将我拽入怀中稳稳抱住。
我伏在他怀中，气息越发滚烫道，“可能是……冯先生给我找到解药还没服够，冯先生说我还需再喝……”
王莽抓紧我的手，环在自己脖颈上，猛地打断我的话，“冯先生，冯先生……你就只相信他不相信我么？”
“……”
我被他的话噎住，仰眸瞧他，心说，你也不是大夫，不是也会把脉瞧病。
可如今这个时候，我不想惹怒他，只能老实呆在他怀中。
“是因为我体内的毒我才……这样的么？”我轻喘着试探问王莽。
他双瞳晦暗入海，搂着我沉沉回答，“也不一定，需要知道你之前中的是什么毒……”
他扭头忽然瞧了眼窗台上熄灭的熏香，抿了下唇，“这香中配料众多，但都吸入并不会中毒如此，可若是同其他毒一起，起了什么反应也说不定……”
香？
“这香若真的需要同我身体里的毒才能反应，那下毒的人怎能提前预料我会来你这里？或者说…他们原本是想杀冯先……冯无方？”
王莽怔了下，不知在想什么……
但听我改口叫冯先生本名，王莽长睫颤了下，搂着我的手紧了紧，“我和他现在同别人眼里更像是一条船上的人，来人想一同除掉也不是没可能。”
“你……”我迟疑了下，强撑着，扬起头问他，“你打算同他联手对付刘欣？”
之前冯先生也对我说过不会伤害王莽，会帮他。
难道他们真的联合了？
“你这么问，是关心他，还是关心我？”
我盯着王莽，他闪开视线，抱着我给我重新包扎伤口，“不管是害他还是杀我，现在这毒都落在了你的身上，你还是管好自己的安危在去担心别人吧。”
此时我的确没什么精力去管他俩了，手心都冒出层层的汗，白色的纱布被汗珠浸透。
眼前的男人叹了口气，抿着薄唇将我摁在胸口，反手扯下我身上的被褥，曲折的手臂绕过我的双腿，打横将我抱起来。
我口中热气腾腾，环住他的颈项，有些发抖，“你抱我去哪儿？”
王莽偏头看我，呼吸洒在我脸颊边，“怕我动你？”
若要动我，刚刚在床榻上就不会停下，我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自嘲一笑，掌心收紧，长腿迈起，“别这么信我，我也不算什么好人。”
“王莽……”我轻唤了他一声，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将我脸贴上自己的颈窝里，哑着嗓子闷闷道，“老实一点别乱动，在勾我，我便不忍了。”
我知道他故意这样说，滚烫的脸颊靠在他微凉的肌肤上，有气无力，“你不是这样的人，别这样说自己。”
他视线低垂，搂着我的手臂绷的更紧了，忽然问我，“这毒，若是会要你的命，你还会去救他么？”
眼睫轻颤，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想那么多，救冯先生只是下意识的行为。或许就算知道会要命，我也会去救他吧……
因为，他是冯无方。
我没办法眼睁睁不管……
但我此时我不想说出这些让王莽伤心，更不想对王莽撒谎。
所以，我没吭声。
王莽没听见答案，自然默认了心中那个预想的答案，自嘲一笑，瞳里透着暗沉，俊逸的脸在窗外的月色照耀下更加寡淡清冷，喉头一动，明明不该说的话还是不受控地脱口而出，“别以为他将曾怡那块地给你，就是好人了？说不定他别有用心……”
我明白王莽想说什么，没等他说完，我便开口，“我知道。”
冯先生早就不是我记忆中那个与世无争、淡泊名利的男子了。
从他变成广戚侯的那刻，就不可能是曾经公主府的那个逍遥乐师了。
这点不用王莽告知，我也知道。
说出这三个字，我便难忍的低下头，王莽给我的外衫已经彻底被不断冒出的汗水浸了个透，像是刚淋了雨一般，气息也像是被抽干，嗓子干涩苦哑，整个人闷的气都提不起来。
这屋子虽是看台雅阁，但基本的布置设施和普通客房并无区别，每间雅阁的最里侧都配了沐浴之处，王莽正带着我朝浴桶方向走去。
一池清水已经没了温度，刚好可以用来给我降温。王莽站在木桶边，薄唇轻启，讥讽自嘲一笑，“别有用心的何止是他，我又高尚了几分……”
我最不喜欢他这样诋毁自己，仿佛只有把自己丢入泥潭之中才能褪去身上的污浊。他也知道我不喜欢这种说辞，故意说个不停，“就像这个时候，哪有什么正人君子，至少我不是。”
耳边男人落寞怅然的声音传入我心间，听得我越发难受，这样彼此折磨让我本就不清不楚的脑子彻底断了线，勾着他脖颈的指尖陷入后颈肌肤之中，口不对心扬起脸，“王莽，你非要这样说让我难受吗？既然如此，那你别忍，让我看看你会对我做些什么？”
我眼眸都睁不开了，眼帘微阖。王莽没料到我会这样说，气息也微微不稳，对着我氤氲的瞳，“你别激我，否则，后悔的是你。”
我忍着难耐，勉强抬眼，逞强道，“不敢就不敢，说什么大话，你怎么确定我会后悔？”
眼前嫣红的唇扰人极了，恨不得让人咬碎了才好。
肩膀上那纤细颤抖的手腕暴露了女子硬撑的心，王莽压下心中潮水一般的潮汐起伏，沉着气将怀中人放入早已凉透的浴桶之中。
冷水瞬间浸湿衣衫，也缓解掉了我体内那股不断蔓延的燥热，瞬间让我好过了一些。视线刚清明几分，只见身侧的王莽已经整理好了凌乱衣衫，系上腰带，准备离开这里。
我扑向浴桶边缘，条件反射的抓住他的手，湿漉漉的指节将他宽大的袖口弄湿，急切的问他，“你去哪儿？”
王莽没推开我的手，声音还有些沙哑，不去看我湿透的前襟，“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寻解药。”
我不知王莽能去何处寻解药，迷迷糊糊的问他，“你刚不是给我吃了药么？”
王莽捏了下我的手，“那个药只能暂缓你的毒素，不能解毒。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我这个样子实在不想一个人留在房中，何况这里也不安全，喘息的拉扯住他的手，“别走……别丢我一个人。”
王莽回身安慰我，“我很快回来。”
我摇头，没打算放开手，“不行，我不要一个人呆在这儿……”
身体很快适应水温，忽冷忽热的感觉让我更加难耐，人开始朝水下沉，嘴巴都灌进了水。王莽立刻抓紧我的手，这下他的袖口全湿了。
“王莽，我好难受，你别留我一个人在这儿……”
王莽眉头蹙的紧紧的，一时真无法离开。
只能攥紧我的手腕，抬手抓起雅阁内一方绳索，我不知那是什么秘钥，不过，他弄完这一切后便回到我身边，没在提要离开了。
那种感觉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我神智开始失守，抵御不住，一股从内而外的寒意让我牙齿打颤，脑子更加不清不楚，拽着他的手腕，身子开始朝水桶外探，“王莽，我好冷！我想出去，我不要在这里泡着了，真的好冷……”
“忍着。”
他的声线没比我好过多少，坐在木桶旁的椅子上，盯着眼前媚眼如丝的身影，一手摁在我的肩膀上，一手将黏在脸上的潮湿发丝拨开。
“我真的好冷，好难受……”
身体寒的如同喝了冰，肌肤却烫的吓人……
也许是我整个人都抖的厉害，在坐不住，开始朝水里滑落。
王莽再没办法视若无睹，骂了一句，“该死。”
长腿迈入水中，将浑身冰冷的我搂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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