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姑娘，表妹，你们怎么去买菜用了大半天？”
杨明辉远远地看见他们，快步走来，额头冒汗。
“刚刚我好像听到外边有女子惊呼声，还以为是你们出了什么事。”
“杨公子，我们……”
阿若姑娘看见他，立即上前，想要说什么，却听一道更为欣喜的高扬的声音——
“这位公子，终于又见到你了。”
绿意快步走过来，极为高兴地说，面上欣喜难掩。
“你是……”杨公子看到她，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原来是你啊，姑娘你好。”
绿意感受他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低下头，道：“你，原来你姓杨，杨公子……上次，还要多谢你救了我。”
兰月盈将一切看得分明，杨明辉现在是想听阿若姑娘说话，而绿意姑娘又过来想和他再说点什么。于心不忍，出来做和事的，帮助他们相互介绍姓名。
想不到表哥还挺招人喜欢的。
“区区小事而已，绿意姑娘已经道过谢了。”杨明辉道，他看向阿若姑娘问道：“你们遇见路上遇见何事？叫我在家里好等。”
他问的是你们，其实还是看向阿若姑娘的，或者说他最想问的人就是阿若姑娘。
“嗯……”绿意低头又在想，还要和他说点什么呢，我怎么这么不争气，之前想了一大箩筐的话，现在终于见到人却一句也想不起来，说不出来。
待她终于想到，可以问问他们现在住在哪儿，高兴地抬头，却见——
杨公子与刚刚那个凶巴巴的姑娘，两个人在说话呢。他看她的眼神与看自己，看其他人都是不一样的，其中包含着绵绵情意。同样，那个姑娘的眼神，也同样是柔情似水。
两个人之间谁也插不进去，就是他的那个表妹，也只能站在旁边听他们对话。
绿意身为公主，自小锦衣玉食，又受父皇宠爱，天底下没有什么东西是她得不到的。就连那外邦进贡的珍奇物品，往往都是她先来挑选，剩下看不上的才会赏赐给后宫嫔妃。
她想，原来真的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一时间委屈，转身便跑了，连刚刚跑掉的黑猫也顾不得管。
“她怎么了？”阿若姑娘问。
兰月盈摇摇头，只是担忧：“她这样一个人跑远，该不会出事吧？”
“别人就说不定了，要是她肯定会没事的。”阿若说，“刚刚我要是再迟一点把刀收回来，肯定马上就有一柄刀抵在我脖子上。”
兰月盈不明白她方才为什么那样子凶巴巴地对她，问：“你知道她身后跟着暗卫，为什么还要那样说话？要是惹怒了她……”
“我看她虽然骄纵了点，也不是个坏人，只想让这个大小姐早点离开这种混乱的地方，要是她磕了碰了，我们这里少不得要遭殃了。”阿若姑娘解释道，接着笑问：“你还真当我会和她计较啊？”
阿若姑娘给杨明辉讲了两个人在路上见到的事情，杨明辉听罢，立即正色道：“阿若姑娘，表妹，你们还要再出门一定要告诉我，我担心你们再遇见……”
“好了，我知道了，这次还是多亏了阿青。”阿若姑娘点头。
——
夜里，兰月盈睡前，忽然听得窗外还是有猫叫，打开窗一看，居然是一直黑猫在窗外，脖子上挂着金坠子。
是绿意姑娘的猫儿，兰月盈在窗户边唤了她一阵，见她只是在外边叫唤，眼看冬天来临，夜里寒气重，想来她肯定像它的主人一样娇贵，受不得冻，便出去想她带进来。
兰月盈抱着猫儿回来，院子里听到霍霍磨刀声。
方青正在磨刀，为明天早上杀猪。
“兰姑娘，有什么事吗？”方青见她站在月下，不说话。
兰月盈走近两步，道：“方大哥，明日中午要出城，可否带我一起出去？我想去城外办点事。”
放晴停下手上的动作，蹲在磨刀石前，看向兰月盈道：“兰姑娘可以找杨公子。”
这样从低处仰望人，终于让方青找到了那熟悉的来源，他的确是见过她。
方青识人的能力确实比普通人强，他能记得每一个来买肉的人的脸，也能记得多年前只看过一眼的人——只要有合适的契机。
“方大哥，其实我是要去帮他找一样丢掉的物品，暂时还不想让表哥知晓。”
方青没问，只是应道：“好。”
兰月盈得到想要的答案，并没走，看向清冷的月色下看着方青因为蹲下，不得不伸开的跛脚。
问道：“方大哥的脚是怎么跛的？”
方青磨刀的动作缓了下来，但是没有停下，并不抬头道：“以前家里穷，偷人家的银子被抓到了，叫人用棍子打的。”
“兰姑娘还是早些歇下吧，夜凉如水，莫叫寒气入体。”
“好，那方大哥早些歇息。”
兰月盈摸着怀里已经熟睡的乌云，转身回去了。
——
“大人，兰姑娘在前面。”慕寒转头，对马车里的人说道。
车帘微动，被修长的手指挑开，接着露出了谢瑾苍白的面容。
“真巧啊，我们今日出门便遇见了，大人和兰姑娘真是有缘，哈哈哈……”
慕寒的笑卡在了喉咙里，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失言。
有时候慕寒的确会向现在一样，因为不能正确地揣摩道主子的心理，说些愚蠢的话。正因为从前总是这样，便选择了闭嘴不言，闭嘴之后果然连连升迁，甚至还升到了谢大人身边侍卫。
本性难移，时间久了，便忍不住了。
但还好，谢大人好像没有听到。
谢瑾一眼便在人群里看到了兰月盈，她穿一身半新的绿色裙子，像普通人家的姑娘，不施粉黛。
另一位男子推着车，腿脚不好有点跛，兰月盈见了便去帮他。两个人推着满是货物的独轮车，正在往城外的方向去。
“他是谁？”谢瑾问。
慕寒只知道保护兰姑娘的是顾丽娘，而且他这两天都没有看见顾丽娘，更加不知道兰姑娘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只能老老实实地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谢瑾昨日收到顾丽娘的消息，说是兰姑娘与杨三公子在一块儿，住在杨三公子的屠户朋友家。
可是还没有来得及查清楚这个屠户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见她转头与那个屠户说话，面上柔和，特意放慢脚步等待跛脚的人走路。身为大家小姐，不嫌弃这种脏乱的，出行也没有任何车马代步。
一时间心底里有那么一些心疼，心疼她要遭遇这样的事情，她本该是大宅后院中的大小姐。
同时又有些嫉妒，为什么她对待刚认识的屠户便是那样和颜悦色，而没办法和自己好好地说两句话。总是想着怎么样和他撇清关系，他想要解释清楚两个人之间的误会，但是她从来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又或者他就算解释了，她也不会听的。
谢瑾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他真的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跟上去。”
慕寒还没来得及挥鞭赶马，却见建房忽然窜出来一位锦衣公子，跑到兰姑娘前面。
只见那锦衣公子拦下兰姑娘，说了两句话后，兰姑娘对跛脚屠夫说了什么，便跟着那个公子往前走了两步，两个人站在人少的地方。
慕寒是练武之人，听力敏锐，听到那锦衣公子说话便认出了，是林少卿三子林徐之，兰姑娘的未婚夫。
他们站得较远，又加之街道喧哗新人来来往往，只能隐隐听见断断续续的半句话。
两个人站定后，气氛有点尴尬与异样，林徐之满怀愧疚地问：“兰姑娘，你，你最近怎么……”
他知道自己家的立场，也知道自己的父亲的事情，同样他的父亲还给他下了命令：
不准去和杨府的人有任何牵扯。
他是林家人，林家人要以家族为重，他有心帮助却没有能力。
当他今日在楼上看到兰姑娘，她居然身穿粗布麻衣，跟着个一看便知是做苦力的男子在一起，瞬间愧疚占据了他的内心。
要是他当时能够反抗父亲，或者是背着父亲的意愿偷偷给她一点儿帮助，是不是她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林公子，我现在很好。”
“你，你，怎么和那种人在一起。要不是我，唉，我当时只是……”林徐之想要解释，但是怎么说都觉得不对。
兰月盈往那边看了一眼，说：“他是我的朋友，不是‘那种人’。我知道当时你的处境身不由己，不用再解释。”
“好……你若有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嗯，我知道，谢谢你。”兰月盈客气道谢，好像她并没有太在意，只是礼貌性地道谢。
“我和方大哥今日还要出城，我得先走了，林公子。”
林徐之看到她转身，有点气馁，好像这样也不对，沉默了一阵，忽然问道：“那我们的婚约，还会继续吗？”
兰月盈脚步一顿，并没有回头，只是说：“舅舅出狱后，应该会与林家再商议的，我现在也不知晓。”
两家不在同一阵营，杨家与林家的婚约再没有继续的必要。
谢瑾将一切都看在眼中，轻轻闭上眼睛，问：“他们说什么？”
慕寒低下头，道：“大人，街道嘈杂，属下，听不清。”
“说！”
“属下，属下听到的实在有限，只是隐隐听到，林公子说要帮兰姑娘，还有兰姑娘提到了两人的婚事……”
谢瑾始终没有办法忘记，那天在酒楼之中见到的景象，今天终于见到林公子，她肯定是欢喜的……
这般想着，忽然心口一痛。
他本就有一口气郁结于心，现在更是有如实质，像石头一样结结实实地堵在了心口。
“大人……”
“去城外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