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夜仿佛在LiveHouse玩了通宵，刚出九街啃了口馒头，就被人拉去跑马拉松，最后回家躺尸时，头朝下睡得太死，最后活活把自己给憋醒。
嘀——嘀——嘀——
“宋歌把你闹钟关掉，不然我立刻把你踢出去。”
祁夜抬起手臂，想要拿枕头捂住耳朵，却只摸到满手冰凉的线缆。
“祁先生，你醒了？”蒋辉大喜过望，立马将刚睁眼，满是疑惑的祁夜扶起，“刚刚出现第三次强力数据波动，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祁夜头痛欲裂，根本无法集中思绪，迷茫地四处张望。实验室内众人停下手中工作，面色严肃朝着他围来。
“我，我怎么会回来？宋歌呢？！”
祁夜手忙将乱地扯下额头线缆，扶着蒋辉的肩膀起身，着急地寻找着宋歌的身影。
“祁先生，距离你使用仪器才过去三个小时，宋歌同志现在还是别墅中。”
“三个小时？！”
“没错，你先冷静。因为我们并不排除，你的身体会出现异常反应，以及你所做的，到底会对现有时间线造成何种影响，所以我们需要将你隔离观察。祁先生！”
祁夜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向外跑去，边掏出手机，边大喊道：“把我和宋歌关在一起，随便你怎么观察！”
去到别墅的车上，祁夜拨通某个号码，整颗心惴惴不安。他现在有太多问题亟待解答，但这件事情无疑是最重要的——
“喂，干啥子？”
电话那头传来梁老爷子的声音。
祁夜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紧紧捏着手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外，外公！你还活着！”
“你娃儿脑壳有包是不是？！”
“是是是，我脑壳有包，我脑壳打铁了！外公你好生活着啊，我先挂了，改天来看你！”
祁夜挂掉电话，点开微信。
原本和记忆中如出一辙，空空如也的消息栏，好似成了分分钟八百万上下，开了十小时飞行模式的总裁微信，以极快的速度涌入上百条消息，叮咚声响在车厢内一直未停歇。
12月4日
【小姨：阿夜，我看到宋歌的消息了，你还好吗？】
【时言：小悠说你已经回国了，现在剧组脱不开身，我先让许诺回去找你，祁夜你一定不要冲动。】
【许哥：阿夜，我在去机场路上。想把人抢过来不？回哥句话，我好备家伙。】
【智勇双全程女士：我查到了你的航班信息，我知道你回国了！祁夜你这个傻逼能不能接个电话啊？！别逼老娘现在就闪现回江城和许诺一起揍你！为个男人要死要活这么多年，现在你还想干嘛？殉情啊？！】
【思意：操，当年宋歌一声不吭走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报应就是报应！哥你千万别为这种垃圾伤心，我已经买了去伦敦的票，马上就来。】
【许哥：别告诉小言。】
【Dr. Jaden M：Doctor，I’m sory to hear the news that Dr. Song has passed away. I know you were good friends with him. Don’t worry about the school work. We will arrange everything for you. Please accept my condolences.】
「博士，我很抱歉听见宋歌博士离世的消息，我知道你和他曾是好友。学校的工作你不必担心，我们会替你安排好一切。请节哀。」
......
“没有再和他们断开联系，许哥也回来了，但，这个拽英文的又是谁，还博士，什么伦敦，什么学校...？”
祁夜大拇指不停翻动的消息页面，一直到车在别墅门口停下，他都没看完这些信息，更别提爆掉的邮箱，全是来自同事和学生的慰问。
“祁先生到了，赵所长正在赶来，还有很多细节我们需要沟通，包括最重要的密码。”
祁夜收起手机下车，在见到那栋无比熟悉的别墅时，脑中原本如同散落一地，密密麻麻铁珠般的记忆，忽然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磁铁牵引。
祁夜每朝别墅走一步，那些被排列组合完毕的记忆，就开始源源不断地植入他的脑海中。
......
“是，如果是因为那晚，是我误会你的意思了，可是你已经躲开我很久了，我也向你道歉了，你为什么还是揪着不放？！就连和我分到同一个班，也这么令你无法忍受，需要转学来避开我吗？！”
祁夜站在人去楼空的别墅前，反复拨打着早已是空号的手机号码。
廊下飘入的雨夹雪如冰刺，刺痛着他按亮屏幕的手指，顺着肌肤痛至骨骼。
......
“小姨，你别担心了。你当年高中就出国了，我是去上大学！我知道女子基因优于男性，但你也别太双标啊！”
“你就是想去找宋歌！你当你俩是青春疼痛小说主角吗？这么大个世界都能让你俩重逢！你怎么可能找得到他！”
祁夜停下收拾行李的手，目光落在一张蓝底证件照上。
“总会找到的。”
......
“首先，很荣幸能参加本次研讨会。其次，我有个问题想问宋歌博士，你不觉得年少有为，享誉全球对你而言，也不全是好处吗？”
会场内唯一的摄影机从祁夜身上移开，对准了另一端，握着玻璃杯，垂眼喝水的英俊男人。
“太显眼了。”祁夜压了压桌上的立麦，邪魅一笑，“一下子就能被人找到。”
......
“祁博士，我们很高兴得知你有回国发展的意愿，宋歌博士也表示特别开心。但他目前正在主导保密项目研发，希望您能配合工作，推迟回国。”
“他宋歌是什么豌豆公主吗？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我站那儿就能把他给碰坏了是吧？！给我万字摩斯密码道歉告白，喊我心肝宝贝甜蜜饯儿的人不是他吗？！现在我千里迢迢连夜赶回来，他又躲着不见我，咋着？怕见光死啊？麻烦他上塔迪斯大学官网，看看我刚更新的档案照片，我帅到官网瘫痪仨月好吧？！”
“祁博士，您别急啊。主要是宋博士那边任务太重要了。他说了，等他那边一结束，就立刻请您回国。”
祁夜一只脚刚踏进海关，就被乌泱泱一堆人拦住。
祁·豌豆·夜被连夜包机，哪儿来送回哪儿去了。
......
“喂？没别的意思，什么？我当然没有偷渡回国，宋歌说了，他项目年底就能结束，他要八抬大轿接我回去。我就问问，他现在项目进...你说什么？”
冬令时，不到四点世界便只剩漆黑，祁夜脸色却瞬间惨白。
“不，不可能，他，他又在耍什么花招？！”
好不容易放松喉管说出的话语，却在撕裂他的五脏六腑。
“我不信！他就是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祁夜双眼盛满水光，最后终是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真的很抱歉，祁博士。这个消息还暂时未对外公布，但宋歌博士已在执行任务途中牺牲。我们知道...”
那些话语如蛇蝎，想要再次钻入祁夜脑海。
他一把扔掉手机，好像这样就能将电话那头，拿人当傻子的蹩脚谎言戳破。
祁夜一口咬住不停发抖的手背，试图用血肉的苦痛来抑制住仿佛灵魂被抽离的痛苦。
不知道要了多久，眼泪混合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流下。让他再度拿起手机时，不停滑落，屏幕上湿滑一片，连解锁都成为世上最难的一件事情。
“我，我不回去了，你和宋歌说，我不回去了，你，和他说...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别这样，不要这么对我...”
明明死去的是宋歌，但异国他乡的公寓地板上，却多了一具叫祁夜的尸体。
......
“你他妈不是死了吗？！”
蒋辉连忙上前，拦住还想继续扇宋歌耳光的祁夜，却被一把推开。
多年不上前线的蒋辉实在想不明白，这两个物理博士都哪来这么大力气，跟抗包包的一样。
“没死正好！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祁博士！”
......
“祁博士，您回来了，宋博士还在睡着呢。”
别墅里的安保队队长，见着祁夜给他行了个礼。可他脱口而出的称呼，却让一旁的蒋辉愣住了。
“祁博士？”
蒋辉疑惑地看向祁夜。
“我穿越回去，投掷出了一个不同点数的骰子。”祁夜大步走上楼梯，“从统计学角度出发，因亲眼见证主角穿越时空，而没来得及更新记忆的重要配角，载入记忆的契机是在你入睡后。”
蒋辉还想问什么，但祁夜已经消失在了三楼走廊。
宋歌还在睡着，我现在进去会惊醒他吗？
醒来的时候，他又会变成哪个宇宙里的他？
他见到我会开心吗，还是会想让要我离开吗？
祁夜低头看着金色的门把手，目光微微失神，再次聚焦时，握在上面的右手背上出现了凌乱可怖的伤口。
喉咙在深呼吸后阵阵发痒，这股不适让他不停摸着脖子，直到最后发现，始作俑者还是那颗砰砰不停的心脏。
近乡情怯。
祁夜在这一刻才真切明白。
咔哒——
映入眼前的是地板上散落毛毯和被褥，桌椅横在地上东倒西歪。
唯一完好的，就是他离开前一晚，被锁在房间时，宋歌送给他的花束。
红的、紫的、黄的、白的，蓝的...冬日花园里有什么颜色的花，宋歌就给他摘了多少。
好像是知道他会答应进入存档一样，宋歌跟他说了好多话。
像是月末业绩未达标的销售，不留余地推销着名为宋歌的产品有多好，让祁夜一定要找到他，一遍遍重复着：“阿夜，你现在所经历的苦难都是暂时的，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好，会把原本就属于你的一切都还给你。阿夜，不要放弃。找到我。”
下一秒，花束消失了。
就像是祁夜曾经经历过的痛苦和挣扎，破产后无数次涌上脑海的自杀念头，包括被蒋辉找到那一晚，他从便利店走出时，塑料袋里的酒瓶和兜里的安眠药，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夜，不要放弃。找到我。」
这一刻，他彻底明白。
祁夜的眼泪拼了命地往下掉，他紧紧咬住嘴唇，却还是没能压抑住从喉咙里传来的呜咽声。
宋歌醒了。
他从落地窗旁的地毯上撑起身，深棕色发丝乱糟糟的顶在头上，双眼迷离，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见到祁夜捂着双眼哭泣，几乎是本能地就从地上爬起，快步走到他身边，伸出手紧紧抱住祁夜。
“老婆，你怎么哭了？”
宋歌没有去移开祁夜的手，强迫他看自己，只是用宽大的手掌抚摸着祁夜的背。直到那原本还带着寒气的黑色大衣，也被宋歌温暖的双手抚热，他也没停下。
温柔又偏执，好像这样的动作他可以做成千上百次。
“宋歌。”
祁夜放下手，粗暴地抓住他的衣领，双眼猩红，开口时嗓音嘶哑：“你骗了我这么多次，这次你再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宋歌信誓旦旦的承诺，被祁夜混着咸咸眼泪的亲吻啃咬，吞之入腹。
“回来吧，回到我身边。”
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