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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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命！」

「我不想死——」

忽然间，强烈的惊恐穿透而来，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死亡的恐惧和求生的意志激发出本能，迸发出巨大的能量。

「有没有人……？救救我！」

「来人啊——」

呼救声越来越急切，脚步越来越慌乱，恐惧越来越强烈，仿佛死亡已经逼近，下一秒就会被无情吞噬。

声音是从左侧方坡道传来的，离公园不远也不近。

就在琉璃思考有没有必要出手干涉的时候，看出她感知到情况的黑猫下意识警觉起来。

灯草满脸的戒备神情让萩原研二心下一紧，“小灯草，怎么了？”

灯草没有搭理他，竖起耳朵四下倾听，认真捕捉周边动向。

萩原研二把困惑的目光投向琉璃，只见对方正饶有兴致地瞅着绷紧神经的小黑猫，眉眼间尽是狡黠。

萩原研二顿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默默看戏。

灯草戒备了半晌也不见任何异常，才意识到自己被愚弄了，炸毛道：“琉璃！”

面对灯草的谴责，琉璃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是你自己过激了，这也能怪罪我？”

灯草怒道：“你明明听见了！”

琉璃好笑道：“我是听见了，可我什么都没说呀。”

“你就是故意的！”确信自己受到了欺骗，灯草借机发起了小脾气，“故意看我出糗。”

琉璃手法熟练的抚摸黑猫柔软的毛发，赔笑道：“好啦，这样无理取闹下去才是真让研二先生看笑话了。”

经过刚才的交谈和萩原研二的坚持，称呼方式发生了改变。

被成功拿捏的灯草，享受着顺毛带来的愉悦感，一脸傲娇的撤回小脾气：“……以后不许这样了。”

萩原研二眼见刚才还气势凌人的黑猫，此刻全然变成了撒娇猫咪，不由感慨不愧是猫科动物，只要精准撸中部位就能获得原谅。

“救、救命……”

就在这时，一个紧抱公文包的陌生男人跌跌撞撞闯进视野，慌不择路直接撞上路边禁止停靠的指示牌。

巨大的声响打破了微妙的气氛，两人一猫不约而同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借助路灯的光线，可以看见男人脸色惨白，惶恐不安地不断向后张望，反复确认身后的东西有没有追上来。

琉璃认出了这个男人正是刚刚听见的呼喊救命的当事人。

或许是命不该绝，他竟凭着强烈的求生意志逃了出来。

极度的惊恐让男人丧失了判断力，明明身后空无一人，他却仿佛听到了响动，顾不上思考，他手忙脚乱逃离困住自己去路的指示牌。

逃！越远越好，逃到安全的地方。

他满脑子只有这一个念想。

当他从指示牌挣脱出来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公园长椅上坐着的一男一女，那一刻，他看到了生的希望。

“救命——！”

男人激动不已，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不顾一切奋力奔跑，却意外撞到了公园入口的防止车辆进入的围栏上。身体瞬间失去重心，砰的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救、救我……”

男人趴在地上，一脸吃痛的伸出手臂，即便到这一步，他仍不放弃谋求生机。

“……请救救我……”

琉璃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灿金眼瞳里是罕见的赞赏。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这样惊人的求生欲了。

“看着就好痛。”萩原研二一脸吃痛的说道，仿佛重重摔倒在地的是他自己。

他有些犹豫。

如果他还活着，绝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身为警察，救助平民是他的职责，可现在……

——「彼岸之人不能干涉人世」。

初到九番队时，巳麻吕就说过这句话，扰乱世界规则造成的严重后果是他不能承担的。

见他们迟迟没有反应，陌生男人艰难在地上爬行，他必须抓住一切活下去的机会，“有、有东西在追我，请救救我……”

琉璃原本是不打算插手的，但男人凭借惊人的求生欲逃到自己面前，她的恻隐之心告诉她，再无动于衷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重要的是，男人出现的时机太赶巧了，像是赶着来给她当试验材料的。

是的，为了尽早解封限制、找到天海，琉璃想到了一个钻平衡法则漏洞的方法。

能不能成功尚不清楚，但现成的试验材料送到面前，她自然不能放过。

琉璃上前一步，扬起温和友善的笑容，俯身看向他说：“我可以救你，作为交换，你要提供食物和住的地方。”

“好。”

男人没有多余思考，立刻答应了，因为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是唯一活下来的机会。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同意交换条件的一刹，一条名为「契约」的透明锁链将他们两人连接在一起，而违背契约会被强制收取代价。

看着那条分外熟悉的「契约」锁链，琉璃脸上的笑意更甚。

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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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萩原研二的搀扶下，名叫柴谷彻男的男人撑着乏力的双腿和满身的疲惫，将他的救命恩人带回了位于米花町的公寓。

那是一栋始建于九十年代末的塔楼，加上最顶层的阳光花园，总共二十五层。与周边几栋三四十层高的塔楼相比，显得矮小许多。塔楼内部有一定程度的翻新，但建筑风格、硬件设施还是透露出陈旧感。

门禁系统采用老式的物理密码锁，入户大厅旁边有一间保卫室，电梯使用没有门禁限制。内部酒店式布局，干净整洁，通风良好，没有异味，走廊灯光是声控装置，有几处已失灵。

进入塔楼的瞬间，琉璃感知到一股奇妙的气息，时有时无，断断续续，陌生又熟悉。来不及细下思考，气息倏地消失了，仿佛不曾出现过。

然而当他们乘坐电梯上行到十九层时，那股奇妙的气息再次浮现，如一层薄纱，飘散在楼层半空，熟悉感更添几分，却始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似是隔了太久，久到有些模糊了。

毫无疑问，这是从更高楼层覆盖下来的结界之力的余波，在保护着什么人。

随着走廊上的声控照明灯递次闪动，柴谷彻男在走廊尽头倒数第二间房门前停了下来，门口名牌上贴着“SHIBATANI”——柴谷的罗马音。

柴谷彻男一边翻找钥匙，一边致歉：“这几天在收拾屋子，家里有点乱，请见谅。”

萩原研二完全不介意，“没事没事，能住就行。”

只要不是乱得没法下脚，又有什么关系。

想当年，他和小阵平不管是在警察学校，还是毕业后住在警察宿舍，房间也没有多整洁，反倒是小降谷和小诸伏两人，把房间收拾得像模像样。

琉璃的注意力不在这里，而在隔壁——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名牌空空如也，只有孤零零的门牌号，似乎很久没人居住。

门牌号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她轻轻一扫，果不其然在角落里看到了熟悉的印记——半枚双花桔梗和残缺的圣七枝火烛。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上面已经残缺的印记，灿金眼睛流转着复杂的情绪，她竟然在这里找到了她的花押。

“琉璃小姐？”

见她迟迟没有进来，玄关边的青年探出头，深蓝色的下垂眼里满是温和的笑意。

琉璃收起思绪，回以礼节性的微笑，“抱歉，刚刚走神了。”

柴谷彻男没有说谎。

两居室大小的空间里，堆放着大小不一的纸箱和行李，一些物品没来得及分类收纳，四散在各个角落，显得格外凌乱。

柴谷彻男的解释是上个月刚和女朋友分手，因为塔楼的房租太贵，他一个人负担不起，已经通过中介租到了更便宜的一居室。原本计划下个礼拜就搬过去，但是最近工作太忙，一直抽不出时间分类打包。

房间再乱，对经历危机平安归来的人来说，反而更有安全感，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得到释放，柴谷彻男再已支撑不住瘫软倚靠在墙根上。

长时间的奔跑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四肢各有不同程度的损伤，都是他在逃命时留下的伤痕，所幸都是一些擦跌伤，没有伤及筋骨。

缓过神后，柴谷彻男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虚汗，向两人再次表达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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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猫灯草循着柴谷彻男来时的坡道扑了出去。

它追了两条街，总算捕捉到残留在街道地面、墙壁拐角、路灯街牌上的不同浓度的咒力残秽，有的秽气淡薄的只挂了一层，有的则浓烈的仿佛缠了好几层，每一层轻重不一，仿佛是由咒力构筑出迷宫一般的结界，结界上挂着独属咒灵的令人反胃的恶臭。

灯草沉着脸，顺着残秽和恶臭一路追溯，最终停在了一个背向主街的公园里。

公园面积不大，不知是什么原因，整个公园处在施工状态，四周全被施工围板牢牢围住，只在右侧留了一道小门，作为出入口使用。门口的施工牌上张贴了详细的施工周期，距离计划的完工日期已过去半个月了。

灯草穿过小门，遍地都是咒灵的残秽，从味道和体量来看，像是一级咒灵。

最里面的树丛上系有警察署专用的警戒隔离带，地上摆放着好几束祭奠用的白菊，花束各有不同程度的干枯，有些已被泥土掩埋，就连外层的包装纸也已褪色，沾满了灰土。

泥土中混杂着血腥味，显然这里在不久前发生过杀人案件，正是施工中断和无期限拖延的原因，也是咒灵的诞生地。

完成追踪任务，黑猫灯草踏着猫步、哼着小曲，乐滋滋地回去找它的主人，丝毫没有留意到树丛深处有一只咒灵正以诡异的姿态依靠在一个诅咒师怀里。

而咒灵和诅咒师同样没有在意一只乱入的流浪猫。

作者有话要说：塔楼是指20层以上，超过60米的超高层公寓楼。因为塔楼的售价比一般公寓的要高，地段和配套设施优异，所以也会称为高级公寓。

花押可以理解为印章，见到这个戳戳代表琉璃本人，有一种见戳如见人的意思。

#小剧场：

灯草：咒灵不在家。

诅咒师&咒灵：瞎跑的流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