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曼可没有那么蠢。
当她顺着顾莫的目光看到楼底下的举止迷人的美人时，灵光一闪，要报复这位顾总，这不来了吗？
“没想到顾总的未婚妻也回国了啊？一别四年，不知道顾总和南淮小姐什么时候办婚礼呢？我可是期待已久，要送上一份大礼。”
顾莫的眼皮跳了跳，不妙！这姑娘怎么变得和林霖一个路数？阴阳怪气的、内涵他当初被人甩？
当年顾少被甩的流言红极一时，京城八卦小报没少拿他做文章，却没有多少人见过南淮的面。
现在被夏曼这么冒昧一提，好事者都悄悄竖起耳朵，原来楼下那位S.J的水景设计师就是顾总的前未婚妻啊！
大家纷纷侧目，向南淮投去猎奇的目光。
Bruce绅士地替南淮挡住那些隐晦的目光，用只有她才听得到的英文道：“有没有兴趣喝一杯？听说华盛红酒不输波尔多，我期待很久了。”
“好。”
南淮在Bruce的牵引下离开视线中心，退至酒会角落光影晦暗的交界处。
顾莫“蹭”一下站起来，吓得夏曼后退一步：“顾总，这是……”
顾莫没空理她，拎起外套下楼。
高脚杯中的葡萄酒正要饮下，南淮手上一空，顾莫眉头微微蹙着，一副淡漠的神色。
“南淮小姐，华盛新研发的葡萄酒不是这么饮的。”
“哦？”，顾莫曾和南淮讲过不少的葡萄酒知识，二人在一起时也品过不少酒。南淮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却不觉得她的饮酒习惯有错？
“有什么讲究？”
“法国的普罗旺斯盛产rose这种粉红葡萄酒，而华盛新研发的粉红系列与其相似，却有所不同，口感更加酸涩，特殊情况下会品出甜涩的口感。”
“哦？”，南淮一时好奇，盯着顾莫：“不妨顾总演示？这款粉红系列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好啊，盛情难却，既然南淮小姐想深度了解华盛的产品，那……”
顾莫饮一口酒，然后勾起南淮的下巴，吻上她的唇。
！！！
南淮大脑空白！全身过电！反应过来后推开他！喘气！
“顾总！你！”，她后退一步，眼尾微红、带着被人戏弄的惊怒。
幸好这处角落有灯影遮挡，否则……半个酒宴上的名人都会瞧见顾总的放肆行径，京城的八卦小报又要连夜开工。。。
顾莫摊开双手浅笑，一副混不吝的模样：“是南淮小姐要我演示的，粉红系列的粉红葡萄酒又名‘唇吻’，是华盛旗下酒饮产业最新推出的情人酒饮。
南淮小姐要品华盛的酒，恐怕要找华盛专业的品酒师才行，不是随便什么人递来的酒都能喝，Bruce先生，您说是吗？”
Bruce瞪着一双深邃的蓝眼睛，他的中文还算可以，就是发音有些问题。
这位顾总当着他的面亲吻他的下属，都说中国人保守，他在考虑要不要报警？中方警员会将这…定义为什么性质的案件？
但……根据观察南淮的表情，Bruce很快转换了思路，毕竟，女人的心动他分得很清楚，随即真的与顾总聊起了华盛的红酒。
几番攀谈，顾莫趁南淮在一旁独自品酒的时机，又话题将转到南淮身上：“你与南淮从前认识？”
“四年前，我们在美国洛杉矶一场国际竞赛上认识的，那个时候她还在为WET工作，设计出一段完美的水景舞美编程。那个时候我就想将她挖过来，可惜，她不愿意放弃WET。
两年后，她去到迪拜设计‘沙漠绿洲’拿下国际奖，我再次恳请她到SJ工作。许诺她最高的职位和不菲的薪资，她再次拒绝了我。
直到前几个月，她知道SJ要在中国首都设分公司，却主动联系了我，她真是我见过的最坚强、最美丽的东方女孩。”
“哦？你眼光不错”，顾莫上扬了眉头，南淮的优秀他一直知道，从这个老外眼中流露出的欣赏却让他不爽。
四年，他所没见过的，南淮独立打拼、野蛮成长的四年，他一概不知。这个美国佬却亲眼目睹、甚至参与。
顾莫心里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失落？或许更多。
Bruce离开前，南淮已经喝得醉了，顾莫再三保证他会送南淮回家，才“赶走”了Bruce。
四年的故事太长，完全没有他的参与，他面前的南淮突然变得很遥远，他不再像从前那样自信地以为了解她的全部。
那四年，一直是他心里的石块。那是她放弃他，拒绝他参与的四年光阴。
南淮的头发是由一根U型全银发钗挽起来的，钗尾月芽凹陷处点缀细碎钻、藏在她墨色的发丝间隐隐闪耀。
她整个人像一只微醺迷离的美人鱼、慵懒靠在黑色丝绒的沙发上。
宝蓝色的丝绸包裹着她迷人的身形，睫毛轻轻扑着，呼吸一深一浅，扰乱顾莫的心。
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会喝醉？南淮向来是谨慎的人，不会在酒会上喝醉。
难道是因为他刚刚的举动，真的生气了？
华盛酒店顶级套房的落地窗能览整个京城的夜景，顾莫抱着醉倒的南淮，侍从用房卡打开门后，用极度镇定的声音退出房去，带上门：“顾总，您入住愉快。”
“嗯。”
顾总往常都是来酒店视察，头一次抱着个喝醉酒的美人来住店。
忽略侍从离去的终极慌张，顾莫将南淮放在柔软的棕色沙发上，松了松领口，舒一口气。
才开始在心里吐槽：刚才那是什么眼神？搞得他好像职场潜.规.则一样？
他可不会趁人之危，只是……
方才酒会结束，他抱着南淮在她包里摸她家的钥匙时，被她吻了一口，手一抖，钥匙掉进华盛酒店新竣工的夜景池里，再也捞不出来，他这才抱着人住进酒店套房。
这可不怪他吧？顾总心虚地想。。。
明天南淮醒过来，会不会相信他这荒谬的理由？
他盯着南淮睡熟的侧脸，灯影下这张脸半阴半明，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小南淮”，他不自觉点了点她的鼻尖，眸中的欣喜却转瞬即逝。
反应过来后，顾莫沉默地看着她的脸庞。
许久，南淮不知清醒与否，竟然慵懒伸臂揽上他的肩颈，依偎在他怀中“嗯嗯”几声，像是回应他的呼唤。
江南梅雨、京城飞雪，全都浮现眸烟，最后混为一谈。
他脑子里一塌糊涂，都是过往记忆，雨、风、雪声声交替，他终于得偿所愿与南淮滚落一处，倒宁愿醉死梦中罢了。
·
顾莫推掉三天内的所有工作，清早六点，从南边华盛酒店的床上爬起来洗漱。
满头茂盛的头发乱成一种形式怪异的鸟巢，他对着镜子挑起浓眉随便抓弄，实在看不过眼后，找把梳子理了理。
车开出酒店时，电话恰巧响起：“小顾总，瑞士那边来人了，合同已经拟定好。”
“不是交代过？工作都推到三天后？”
“那……”
“你找几个人带他们先逛逛，逛足三天！这点事还要我吩咐？”
“是，小顾总放心。”
顾莫挂断电话，握紧方向盘，一路疾驰，车窗外的视线由都市车流变作飞速后逝的连绵山景，青绿一片，山水长显，云湖环绕裹夹鼎沸人声。
他将车停在镇上，一开车门，青石巷早市热闹熟悉的吆喝声钻入耳中。
“杨梅酒——诶——，杨梅酒——”
“香橙——，香橙糕——”
日渐亲切的声音隐入耳后，他在找一个巷口，自从上次见南淮过去七天。
那晚，他走在她身侧，准确记住了南淮的步速。现在他停在一棵枇杷树前，面对一道木窗微笑：“果然不错！”
“小伙子！”，门口的大爷挥着烟杆子，对他粗嗓音大喊：“又来听二胡啊？”
“呵呵”，顾莫干笑两声：“您老还记着我呢？”
“来来来”，大爷摆出一道竹椅拉他坐下，提出来那柄老旧的二胡，挺直后背，深吸运气。
。。。
顾莫抓了抓他早上理齐的头发，做好耳朵被“伤痛”的准备。
今早的二胡出奇的柔和、缠绵、轻快，锅炉喷出的袅袅热气蒸腾起雾，顾莫撑着矜贵野气的侧脸，翘起唇角，大爷这是遇上好事了？
楼上那道窗缓缓开了。
顾莫站起来，看到一个人影从窗口闪过，门也开了。
“南淮——”
他站在楼底下向她招手：“下来！”
南淮愣了，关上门顺着铁楼梯“嗒嗒嗒嗒嗒”走下来。
看他卫衣长裤运动鞋，浓密整齐的头发乱了一片儿，翘成一撮努力的呆毛。
“其实不用那么早来，九点之前就可以了。”
“我没吃饭，我们先去吃个早饭吧！”，顾莫压根没听见她的话似的，喜滋滋大步往前走。
“小伙子！”，大爷朝他摆手：“明天还来！”
“来！”，他大声回答，又回头喊南淮一声：“快啊？”
南淮吁一口气，清早大阳光底下，他矫俊贵气的背影晃在人群中，傻气得冒泡。
南淮与他对坐在巷口早餐店的一张方桌上，从书包里摸出钥匙摆在他面前：“这是店里的钥匙，上午九点开门，中午两个小时午休，晚上接近九点你就可以打烊回去了。”
“记住了吗？”，南淮认真盯着他。
“记住了”，顾莫舀一勺白瓷碗里滑嫩香甜的豆腐脑，连连点头：“肯定给你把店看好。”
吃过饭，南淮跟他到店里开门，全程顾莫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脸上。
交代几句后，她背起书包就要走。
“诶！”
顾莫站起来：“这就回去了？”
“当然”，南淮转身出门，巧揉背影、墨丝成瀑，在阳光里渐行渐远。
“诶”，顾莫坐在柜台后唉声叹气，那撮翘起的呆毛失魂落魄，他这图什么？
“简直不可理喻啊？小顾总”，他拿起拖把拖地，弯腰用抹布一点点擦除溅在红木柜脚的水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