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不睡觉,上哪儿去了?”
一舍友光着膀子从浴室出来,正撞见刚回的张斯望。
张斯望摘了帽子,“管那么多呢你。”
话是在骂,脸上却带着笑意,明晃晃的。
舍友一看,悟了,约会去了呗。
他甩着毛巾,喟叹般地说:“到处都是粉红泡泡,一个陈应旸,一个张斯望,我们这些丑逼只能吹泡泡咯。”
张斯望这才发现陈应旸不在,“他人呢?”
“陪‘朋友’去外面住了。”
张斯望想到昨天食堂碰见他和钟语,能理解,学校对大三大四的看管也松。
他洗了个澡,上床前习惯性地看了眼朋友圈。
更准确地说,是缪佳书的。
她新发了张照片,有些模糊,昏黄的路灯下,拖着一道长长的影子,边缘模糊,不变男女。
时间是二十分钟前。
他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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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佳书冻得手脚冰凉,忙上床钻进被窝里,抱着热水袋。
姚灵听到动静,发消息问她:小帅草来找你了?
DokiDoki:你在我身上装监控了?
姚灵:猜的。这么冷,这么晚,除了他和外卖,谁能让你下楼啊。
DokiDoki:但我没和他见面。
姚灵:咋?
DokiDoki:他没叫我,我巴巴地去见他,太不矜持了。
姚灵:你之前打直球怎么没想过矜不矜持?
DokiDoki:网络跟现实能一样吗?而且我总担心人设崩塌。
一口一个“学长”叫得可甜,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压根不是那性子。
被惹烦了,直接甩脸子走人;遇上插队的,正面就刚;当班干时,有不服管的,她治到对方服。
若心情好,一切可免。
迄今没谈恋爱,一部分是被她吓跑了。她也不稀罕。
当然,这是crush到小帅草之前。
为了他,她还是得立好甜妹的人设。毕竟,谁抗拒得了甜妹呢。
缪佳书翻着天气app,上面显示凌晨三点有80%的降雪概率。
老天行行好,成全一下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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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佳书的祈祷难得管用一次,醒来时,窗外天地白茫,雪片飘扬。
桐城少见的大雪。
她从枕下摸出手机,第一声早安是发给张斯望的。
小帅草:刚刚路过操场,看到有人在堆雪人。
小帅草:[图片]
操场?
他从西苑过来,的确会途经操场。
DokiDoki:这么早嘛?我现在准备起床,学长你稍等我一下下。
缪佳书化了个简单的妆,戴围巾帽子出门。
到楼下东张西望一番,没看到张斯望。
咦?
是她自作多情吗?
她失望地撇撇嘴。
头顶忽然被人轻拍了下,下意识回头,居然是他。
“刚刚去买早餐了。”张斯望说话间吐着白雾,“喏。”
缪佳书接过一惊,包子、拌粉、鸡蛋灌饼、南瓜小米粥、葱油饼,“这么多?我们俩吃不完吧。”
“我吃过了,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各买了点。”
“那……我拿上去分给我舍友。”
他颔首。
“我很快。”
她转身,听到他隐带笑意的一句:“小心点台阶,不着急,我等你。”
他昨天果然看到了。
缪佳书无望地闭了下眼,步调加快,逃离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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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去操场吗?”
雪依旧在下,纷纷扬扬地落于肩头、头顶,拂了一身还满。
缪佳书专挑没留过足迹的新雪落脚,满足奇怪的破坏欲,张斯望走在她身边,她偏过头看他。
他摇头。
“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张斯望领着她,绕着人工湖岸,到一处角落。一堆乱石散乱在湖岸,中间生有杂草,被雪淹没。
背后有坡,比较陡。他三两步跨上去。缪佳书站在底下仰望他,有些无措。
他似乎也忘记了,她不如他这种训练过的身手灵活。
张斯望迈出一条腿,上半身前倾,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他手生得很好看,指关节和指尖因为冷而微微泛红。
桐师大军训一大特色,每个学生都能摸真枪,缪佳书不禁脑补,他端枪瞄准的样子。
她的神游,令他误以为她害羞,所以犹豫,于是将手缩进去,叫她抓袖子。
缪佳书见状,“噗”地笑,带着揶揄的意思。
“学长,没关系。”
张斯望咳了声,也觉得自己傻。
她把手搭到他的手心,他拉住她,拉着她一步步上得坡来。
两个人的手冰凉,麻木了感知。
坦诚地说,她没什么感觉,但初次和男生牵手手,还是喜欢的男生,她不好意思之余,更有些隐秘的雀跃,小声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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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视角高,可以将枯黄的芦苇、覆雪的破船、结薄冰的湖面尽收眼底。不知是谁放了两把椅子,金属制,大抵冰得坐不了人。
没有风,没有人声,雪静悄悄的,这样的氛围,放大了他的存在感。
他手揣在口袋里,目光放远,不知落于何处。
从侧面看,才发觉他睫毛又长又翘。
缪佳书拿出手机拍照,问:“好偏的地方,你怎么知道的?”
“以前冬天出太阳,来这里背过书。背不下去,书一盖,躺着晒太阳。”
镜头移动着,张斯望半张脸进入取景框。她屏住呼吸。
再移。
慢一点。
小心翼翼得像挥毫作画,笔未落,意先到,一着不慎,整幅画面就毁了。
恰在此时,他转过眼。
屏幕里的他和她对视。
她猝不及防,一慌,急忙转开,装作拍他背后叶落尽,被雪挂满枝梢的柳树。
心如擂鼓。
自然也就没能注意到,他唇角悄然扬起一个小弧度。
一个拍风景,一个看风景,却不知,谁才是谁眼中的景。
缪佳书蹲到椅子前,将上面尚未积厚的雪聚拢,团成两个球,搭成一个小小的雪人,捡来枯枝败叶,插在上面。
张斯望有样学样。
她看笑了,“学长,你这个好丑啊。”
“嗯?很丑吗?”他把他那个放到她的旁边,“我怎么觉得挺可爱的。”
走前,她拍下椅子上的两个雪人。
四舍五入,就当是他们的合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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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你也去复习吗?”
“嗯。”
两人一前一后通过闸机,乘电梯上楼。
下雪天,图书馆里的人也少了。
抑或者,是因为他们到得早。
坐一起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缪佳书瞥到他的书,《西方美学史》,内页没有一点笔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全新的。
注意到她的目光,他说:“不瞒你说,我是来水学历的,期末考及格就行。”
她开玩笑说:“毕业直接回家继承偌大家业吗?”
张斯望正要开口,她突然比了个“嘘”的手势。
缪佳书拿起手机,打字:我们还是这样沟通吧,之前我可烦在图书馆说说笑笑的情侣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对吧。
还没少在朋友圈吐槽。
他回:倒不是,我打算创业,我父母也很支持。
又问:我好像看到你给我的备注是小帅草,这是什么梗吗?
呃……
她组织语言,解释说:就,班草,校草那种草,你能懂吧?
张斯望想了想,举一反三:那,可以叫你小美花?
可能是输入法自动弹出“花”相关表情包,他顺手一点,发来一张土到极致的,五颜六色的花的动图。
缪佳书笑喷了。
他怎么做到一本正经,面无表情的?
这一声在图书馆太引人注意了,不少人投来不满的,谴责的目光。
她脸涨红,埋进臂弯。糗得不想见人了。主要是不想见他。
张斯望无声地笑起来,肩膀轻轻地颤动。
安抚似的,他拍了拍她的后脑勺,靠近她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冬至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