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刺进血肉的闷响声，在裴安的耳边来回响起，这种声音太过于熟悉，早已成为了生活中的一部分。
这一次，同样的声音，就跟来索命一样，令他的心脏一阵阵颤动。
当他刚脱离大理寺，本能就想逃，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
裴安的脚步凌乱，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涌上心头。
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跪了下去：“……主子。”
“你要去哪？”那人隐在昏暗的烛光下，幽幽叹息：“你现在都不听我的话了，是吗？”
“不是的……我只是……”裴安摇头看他。
“知道这是哪吗？”那人终于抬眼看他，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他被救出来之后就带到了这里，感觉非常熟悉，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裴安知道这是哪里了，说：“你要在这杀我？不，你不敢！”
“我不敢吗？”那人转身轻笑，声音如恶魔，轻蔑地说：“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裴安眼神惊惧，从心底产生了冰凉之感，“……主子。”
黄大人知道裴安死在三皇子府中，不得不硬着头皮前来拿人。
他在门前徘徊，心里在暗骂，这趟浑水本不想趟，但是有人要架着他在火上烤，这是一种煎熬，他能闻出空气中散发的焦味，希望一切都能成为灰烬。
江煜明一声不吭就拉着寒月走了，才走两步，发现她的脚步停在原地。
他生气，难过，甚至想骂她，当看到她被包围，处在危险之中的时候，那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被压下了，只剩一个念头，她不能有事。
可是，她不跟他走。
愤怒，不安，之前所有的情绪都涌了出来。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寒月觉得他的吼声，直接将她的心震裂了，里面汹涌而出的鲜血，像是堵住了她的呼吸道，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袭来，眼里起了雾。
“你不懂。”
她的眼泪，晶莹剔透，一直锁在眼眶中，滴不下来，只会让江煜明的心跟着痛。
他的语气开始变缓，低沉的声音里满是无奈，问：“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
寒月转头将袖子抬起悄悄抹掉眼里不该出现的东西，她的心乱了，喜怒哀乐不再受自己控制。
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很快就展开了笑脸，他觉得心中一阵憋闷。
“我们回去吧。”她率先走在前面，路过七皇子的时候，也笑了笑，就如同今夜与他什么都没经历过一样，既冷漠又疏离。
夜鸢皱眉，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失控，憋闷，心中那股气无处施展。
“……月儿。”他喊了一声。
江煜明一阵心塞，何时起，他们竟然如此相熟了，也让他觉得不安。
“你要走回去吗？”他看着寒月的背影，无奈地问。
寒月在心里默默地暗骂：“总比和你同骑一匹马要好。”
他跟在她的身后，永远都是一步之遥。
这样子让寒月更加郁闷了。
到了侯府门口，她停了下来，转身看他：“今夜的事是我不对，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这一路上，他早已冷静下来，“你没事就好，进去吧，很晚了。”
寒月这一夜，心情起起落落。
他终究还是什么也没问。
第二天。
圣上要大理寺查出裴安的死因，并没有着急定三皇子的罪。
看来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你一大早在憋着什么坏主意？”江煜明看着面前频频出神的人问。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寒月轻轻咬了一口点心，含糊不清地说。
江煜明：“……”
过了半晌，她将手上最后一口点心吃完，靠近他，轻声问：“我们要不去地牢探望探望三皇子？”
寒月看他像被定住了一样，忍不住推了一把：“我觉得昨晚的事有点蹊跷，我想了一晚上，有些事想问他。”
“这事你就别再掺和了。”江煜明认真地看着她说。
“可我已经在掺和了。”她说：“你以为死了一个裴安就什么事都没了？”
“我能拒绝吗？”他说：“我不想你去见他。”
寒月摇头，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多少情愫混合在里面，他已不能去深究了。
他的眼神想要穿透她的心，只有如此才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软磨硬泡了半天，才让他答应。
“我们带什么去呢？给他带点吃的？”寒月望天思虑着。
“最好什么都别带。”江煜明无语地看她。
“意思意思一下嘛。”
“我们把他弄进地牢，已经很够意思了。”
寒月：“……”
这地方他们最近来得有点频繁了，这真是不好的预兆。
三皇子翘着二郎腿躺着，双手枕在脑袋下，闭眼无视面前俩人。
“你要装死装到什么时候？”寒月郁闷地看着三皇子。
“装到本皇子心情好的时候。”他还是一动不动。
“你不想洗刷冤屈了？”她循循善诱。
“你昨晚可不是这样说的。”
寒月无奈地说：“昨晚那般场景，脑袋一时转不过来。”
三皇子终于睁开眼看她：“真的？你这是忏悔来了？”
她似乎忍了他很久，终于将拳头挥了出去。
其实也不能怪寒月，实在是三皇子的样子一直有些许欠揍。
三皇子捂着一只眼睛，嗷嗷大叫：“……你。”
“我们还是走吧，白来了这一趟。”寒月起身拉住江煜明，转身便要走。
“等一下。”
“三殿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三皇子咬牙切齿地说：“当然有，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本皇子也不是你能打的。”
“你说谁是犬？”她说：“再说你也不是虎。”
“等本皇子出去，你一定会后悔的。”三皇子对着她的背影说道。
“现在本皇子什么都不会说，你问什么也没用。”
三皇子觉得实在是憋屈，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对待，自从见到她起就没有发生过好事，她是他的克星吧，他只好自我安慰，离远点就好了。
他揉了揉眼睛，还好，不算太严重。
寒月看他，他像一只战斗鸡一样，毛都竖起来了，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让她瞬间心塞了，什么都问不出口。
寒月只好带着江煜明离开。
“他也许是不信任我。”江煜明见她郁郁寡欢的样子说。
“他好得很，才会那么嘴硬。”她牵起江煜明的手说：“别提他，是我想太多了。”
江煜明一点都不想提他，他很是在意寒月心里想着别人。
“你与七皇子……”他有点犹豫，想问又怕她不高兴。
“我们不熟。”寒月知道他想说什么，她每次见到容鸢，心情都很复杂，觉得此人既危险又有点熟悉。
“不熟？你住到他府里，还大晚上跟他去三皇子府，你还……”
他是憋太久了吗？滔滔不绝把心中的质疑都说了出来。
寒月看了他半晌，他愣愣地收住声音，不再说下去。
“我说你昨夜为什么那么生气，你是在气我隐瞒你，还是在吃醋？”她突然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她从未往那方面去多想。
“……我只是……觉得……”
寒月等着他的下文，谁知他只是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还没有说完就跑了。
不知为何，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生出了悲伤的情绪，她望了望天，压下这些不好的情绪跟了上去。
他们俩人才离开，就传出了三皇子中毒的消息。
寒月叹息一声问：“他怎么样了？”
江煜明眼神凝重：“及时救治，只是昏迷了，没有大碍。”
“我们是不是得庆幸没有给他带吃的，否则谋杀皇子的罪名就落到我们头上。”
“不对，地牢的饭菜有问题，如果我们带吃的去，他是不是就不会中毒了？”
寒月从庆幸变成愧疚，想想自己给他的那一拳，虽说把气出了，总觉得隐隐地不安。
“究竟是何人要杀他？”她是非常想不通看。
江煜明抬手抚平她皱起的眉头，“你说得对，死了一个裴安，这事情还没有结束，你好好呆在这里，哪都不要去，嗯？”
她好像不愿意当金丝雀，面对他轻柔的细语，那种无可救药的沉沦很快将她淹没了。
寒月不敢看他的眼睛，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骗子。
她点了点头，如果这样可以让他安心的话。
江煜明不知从何时起，对于她的一言一行都了然于心，知道她在敷衍自己，心里很是无奈。
不过，他想自己看紧一点，总能护她周全，尽管她这么爱胡闹。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寒月见他的眼神过于温柔了，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防止你再胡来，我得给你换个地方住。”他突然就有了主意。
“什么？换哪里？我不换。”
其实住哪里对于寒月来说都一样，只不过，被盯得太紧，觉得不自在。
“你不想换？”他问。
寒月点点头，以为会他放弃，会尊重她的意见。
可是，他却一声不吭就走了。
到了晚上，才发现他住到隔壁来了。
江煜明悠然自得地坐在隔壁院子的屋顶上，对她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