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如此之好，寒月找了个好地方一躺，微风徐来，即刻进入梦乡。

没多久，耳边传来许多杂乱的脚步声，有许多人往这边走来。

寒月一个激灵，整个人跳了起来，全然忘了自己还在屋顶，险些栽倒。

看着下面忙碌的人，微微感觉有些头疼。

苏木一抬头就看到了寒月站在屋顶瞪他。

“姑娘，站那么高危险，要不我带你下来？”

寒月赶忙阻止他，“别别别，你干什么？你站住，对，就是站那，最好再后退一些。”

苏木看了看自己所处的位置，忍不住處眉，离得着实远了些，很明显被嫌弃了。

“你来做什么？”寒月坐下来撑着脑袋看他。

“公子命属下送来了不少宝物，姑娘要不下来看看？”

“宝物？”寒月眯着眼，看苏木一脸憨笑，心里跳出了不好的预感，问：“是何物？”

“传说中的……文房四宝。”

“滚……滚远点，带上你家公子的……宝物。”

寒月觉得如果她身边有东西的话，绝对可以准确无误砸到苏木的笑脸上。

她抬头看向天空，晴空万里，内心却乌云密布。

江煜明看到苏木这么快就回来了，问：“东西都送过去了？你……捂着半边脸干什么？”

苏木委屈地把手放下来，一块青紫，忍不住对着自家主子哭诉，“东西是送过去了，可是全砸我脸上了……”

江煜明一脸平静，丝毫不惊讶。

苏木后知后觉，委屈巴巴地说：“公子知道结果，还让属下去送，您对属下是有什么不满吗？”

江煜明转过身，看向别处，似在思考。

“就半个月的时间要怎么才能让她装得像一点？”

“公子就别勉强了，直接跟侯爷说，人找到的时候脑子就已经摔坏了。”

“好主意！”

“啊？”苏木后退几步，“那个……公子，属下想起还有东西没有送完，先告退了。”

江煜明看着苏木溜之大吉的身影，哀叹一声。

寒月把所有送过来的东西都砸了一遍，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做人啊就应该这样活着。

突然，发现自己被一大块阴影笼罩，她一抬眼，发现江煜明挡住了她的光，站在她的身后。

他勾唇一笑，“姑娘是不喜欢我送的礼物?”

寒月见到他又开始觉得胸闷气短了。

“你还是留给自己用的好，别指望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达到你的要求。”

江煜明往旁边一坐，似在思考她说的话。

“从怀城到京都最慢也得半个月，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你想让我变成一个大家闺秀？”

寒月看向远处，声音轻飘飘传来：“还有……传言并不可信。”

江煜明说：“确实有些强人所难，如果你的演技足够好的话……”

寒月站起来，走到古筝前坐下，说：“这与演技无关，再说了，你父亲也没见过真正的宋寒月，所知也不过是传说罢了，想听听我弹的琴吗？”

江煜明沉默了，持怀疑的眼神看她。

寒月的纤纤玉指兴奋地在琴弦上跳动，那种顽皮的程度，就像一个小孩在玩泥巴，不管外人看起来有多脏，她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用泥巴认真建自己的房子，欣赏着自己的艺术作品。

一曲终了，寒月抬眸发现人去楼空，难免生出一种无人欣赏的孤寂，这种情绪持续的时间过短，基本可以忽略。

第二天一早。

江煜明开门看到苏木顶着一双熊猫眼，委屈地站在他的房门口，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何事？”

“昨天一整天，姑娘就换了二十七把琴，每一把都琴弦尽断，就连找来教习的嬷嬷都吓跑了，害得属下一夜未睡，实在是尽力了。”

江煜明扶额道：“别费这个力气了，回京吧。”

寒月坐在马车上明显感觉到旁边之人在生气，一路上对方一直保持沉默，她也只好跟着一言不发，乐得清静。

“姑娘家中亲人尚在？”

“亲人？没了，就我一人。”

江煜明怔愣了一下，很快就若无其事端起茶抿了一口，“姑娘的名字？”

寒月惊讶：“你现在想起问我叫什么了？”

江煜明顿了顿说：“没什么，你以后就叫宋寒月，知不知道无所谓。”

寒月转头瞥向窗外，“若有一天，你后悔了自己今日所为，会如何？”

“后悔？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错没错？又何谈后悔？”

这人一点都不解风情，甚至有些自大，如若一开始他就丢下她，可能无论她对他做了什么都无愧于心，甚至心安理得。

一个人一旦生出了愧疚之感，肯定很多事就做不成了。

“宋将军的事，你查到了多少？”寒月觉得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差点连自己都听不到。

江煜明诧异抬眸，清明的眼神中漏出了凝重。

“你那是什么神情？不方便说就算了。”寒月藏起眼中的落魄。

江煜明却笑了，“你像是在怪我？”

寒月努力让自己变得轻松点，说：“既然你的要求我答应了，至少有些事情得让我知道吧。”

“查到有用的信息不多，不然也不会到现在也找不到凶手。”

“我就知道是这样，”寒月回眸一笑，“不过我可以帮你。”

“你？”

“对。”

“你怎么帮？”

“我现在的身份是……宋寒月。”

江煜明一怔，看向寒月的眼神多了一层深意。

“例如现在……我们大摇大摆回京都，很显然我就成了活靶子。”

寒月望向路旁林立的树林，眼神幽深看不出情绪，里面隐藏了不知多少高手，由于对方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拿她当诱饵这件事，她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生死早已看淡，只觉得疲惫。

若是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会活得轻松自在些。

太信任一个人，注定是要失望的。

江煜明拉过她的手，将窗边的帷幕放下，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如此招摇过市，傻子都猜出来了，公子是深怕对方看不出你的用心？”

江煜明说：“看出来了又怎样？路上不动手，到京都就没有机会了。”

“那倒未必，如果凶手就在京都呢？”寒月把手抽了回来，顺手给他加了茶水。

“那你就自求多福吧。”江煜明抿了口茶，凉凉地说。

“说好的护我周全呢？”

“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寒月乎了一口气，说：“男人都是如此，作出的承诺就跟放屁一样。”

江煜明轻轻扬眉，无奈道：“我不求你像个大家闺秀，你好歹……能不这般粗俗？”

“公子，可是后悔了？”

“是你后悔了。”

“我只答应你做宋寒月，”寒月说：“没允许你利用我。”

“事急从权，”江煜明说：“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马车剧烈摇晃，马儿受到了惊吓，被驾车之人，竭力停住。

寒月身体不稳，朝前摔去，眼看就要摔出马车，被江煜明及时一拉。

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内心复杂难辨。

“他们还真敢来。”寒月稳住身体咬牙切齿地说道。

“呆在我身边，”江煜明说：“不要乱跑。”

外面刀光剑影，马车过分安静了些，不知为何有他在，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危险。

寒月甩了甩脑袋，想什么呢？一个用自己当诱饵人怎么能值得信赖。

江煜明似听见熟悉的声音，忍不住拉开帷幕跳下马车，还不忘对寒月嘱咐：“呆在这里。”

说好的让我呆在身边的呢？江煜明这是在逼她去把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

寒月忍不住看向外面，随着江煜明的身影看向包围在中间的那人，那双眼睛……好熟悉。

那人像是感觉到有人注视他，冰冷的眼神如利剑，贯穿寒月身前的一切，身前的人和马车仿若虚物。

扶在马车上的手，轻微抖动了一下，那一瞬间的心颤，激起忘却已久的记忆，冰凉彻骨。

那人连江煜明的剑到了眼前都不管，用尽全力置出他手中的剑，直取寒月心脏。

这一瞬间，寒月还想着骂人，江煜明你玩脱了，她想她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寒月闭上眼睛，久久等不到疼痛之感，只听到苏木的惊呼，“……公子。”

江煜明重伤未愈，使尽全力挡下，险些废掉右手，在刀剑相击火花四溅中，对方的剑撞击威力巨大，划过他的手臂。

眼看一击不成，又失去武器，黑衣人已知杀她无望，转身逃离。

寒月微微睁眼，看到脸色苍白的江煜明捂着受伤的手臂，血喷涌而出。

她跳下马车，朝前几步，轻轻扶住他，就这么一会儿，血已将她的衣袖染红。

寒月心烦意乱，眼神复杂看着眼前之人。

“让你护我，”寒月说：“没让你用命来护。”

她撑着摇摇欲坠的江煜明，问：“苏木呢？”

“去追了。”

“我先扶你到马车上，那里有药。”寒月继续说：“江煜明你拿我当饵，就算你这样死了，我也不会感激你。”

“你的手在抖。”

“那是因为你太重了，我撑不住。”

“你见到他害怕了。”江煜明虚弱地说：“我都看到了。”

“你这人……说好要我呆在你身边，自己却跑了，人没抓到，还伤成这样……”寒月努力转移话题，掩饰自己的惶恐。

寒月看着深可见骨的伤口，拿药的手都端不稳了，她太久没有见过这种伤口了，久到都忘记了自己是谁，原来有些事情再怎么逃避都没有用。

“……江煜明。”寒月的声音太轻了，轻到自己都几乎听不到。

颤抖的手猛然被握住，他说：“别害怕。”

寒月一征，记忆深处，跳出熟悉的声音。

“……别害怕。”

“月儿，别怕。”

不知不觉中眼角湿润，她愣愣抬手擦去，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

她双手死死捂住双眼，试图阻止夺眶而出的泪水。

冰凉的泪珠滴落到江煜明的手上。

他那只差点完全失去知觉的手，手指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