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同时停了下来，付棂生面对他的时候，脸上早就没了一贯温和的笑，面露鄙夷。
“我打不过你，你也不敢杀了我，这样打下去有什么意义呢？”
对比对面，涂涟冷静多了，“不如说说看你要怎么样才愿意结束这场闹剧？”
“我要你把身体还回来。”
涂涟蹙眉，盯着他看了半晌：“你是认真的？”
“当然。”
付棂生的表情让他看不出来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因此涂涟在开打之前没有认为他说的话是真心的，现在倒是信了几分。
“你有办法让……他回来？”
付棂生愣了一下，略显惊讶：“我以为你会不愿意，你竟然愿意？”
涂涟头皮发麻，死死盯着他：“你真的有办法让他回来？”
如果……如果原主真的能回来，那付菡不就——
……得偿所愿了？
“我有办法，但不一定会成功。”付棂生似乎有所顾虑：“不过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涂涟从容坐下：“说说看。”
付棂生狐疑地看着他，明显是非常不信任他的样子：“你真的愿意？”
“愿意不愿意的，说说方法又不会让你掉一块肉，跟我分享一下？”
付棂生半信半疑坐在了涂涟的对面，但并没有直接说出让原主回来的方法，而是打量着涂涟，似乎想看清楚他心里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想法。
他们刚才那一场打斗虽然激烈，还好涂涟提前做了准备，并没有惊扰到其他人。
这个夜晚对其他人来说，跟之前过去的那么多个平凡的夜晚并无不同。
涂涟也不催他，趁这个时候调息顺气，他不太清楚同根术的运作方式。
他只知道自己若是受伤的话会转移给付菡，但像刚才那种大耗灵气的时候，会影响到付菡吗？
没一会儿，涂涟觉得好多了，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想，就算付菡刚才能感觉到，应该也不会在乎的。
毕竟他没有受伤，只是耗费了些灵气罢了。
不过若是原主这样，付菡应该会很担心，会立刻冲过来找他也说不定。
思念越重，就越见不得人。
如果付棂生真的有办法让原主回来……
在那之前，涂涟真想再见付菡一面。等原主回来后，他们应该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付棂生终于开口，但并没有分享让原主回来的方法，而是讲起故事来。
他说当年原主在失踪之前，去过一次后棂山。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涂涟没有说话，付棂生肉眼可见地变得有些沮丧。
“那时候我还没有化形，只能依附着那棵树存活。”
涂涟眼神微动，但最终没有打断他的话。
“付菡离开之后，他很消沉，虽然他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我把他的一切变化都看在眼里。”
付棂生说：“最后一次，他好像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他说他有预感，他不会再去后棂山了，我很着急，遗憾的是，那时候我还没办法跟他说话，也做不到挽留他。”
“他去了哪儿？”涂涟非常好奇。
按照正常推理，原主应该是去了魔域，但明显不是，付菡不知道这回事。
当然，若他去了，凭付菡的能力想查出来不是难事。
“不知道。”
付棂生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涂涟默了默，问他：“你说依附着那棵树，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很能理解这件事，那棵树明显不是付菡的死对头，甚至都能在付菡离奇的人生中分到一个朋友的角色了。
明明知道付棂生的存在，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付菡？
它了解一切，那也应该知道付棂生是个什么德行，也多多少少知道他要做的事。为什么上次见他们的时候没有告知他们？是故意的吗？还是说它不知道会波及到那么多人，觉得隐瞒也没关系？
或许是因为发觉涂涟并没有强占躯壳的想法，付棂生对他有问必答。
他说付菡化形长大是与被封印在后棂山的其他魔物厮杀后的结果，所以付菡很强大。一开始，他有了一缕神思之后，对付菡很羡慕，甚至崇拜。
然而当那个人出现之后，由那棵榕树产生的一缕神思，对付菡的感情，就只剩下一种了，毋庸置疑，就是嫉妒。
“这么说起来，其实你就是那棵树分解出来的产物？”
付棂生并不否认，他看起来也不确定自己到底算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付棂生跟涂涟说，因为见证了原主的离开，他强行将自己从榕树上剥离开来，基本掠夺了那棵树全部的生命力。
“那棵树已经死了。”
涂涟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后知后觉，他怀疑自己是条件反射感叹一个古老的生命就这样消逝。
他说不好值不值得，这件事他没有资格评价。
但涂涟始终觉得那棵树对付菡是没有恶意的，而付棂生对付菡的恶意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可不可以说，付棂生从那棵树上带走的不仅仅是它古老的生命力，还有名为“恶”的那部分呢？
付棂生的表情较之前没有太大的变化，那棵树的献祭对他来说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跟付菡上次回川无峰的时候，去过一次后棂山，我见过它，它没有告诉我们你的名字，也没有向我们透露任何有关你的线索。”
付棂生的眼神终于有了一点点异动，“那又怎么样？”然而他的语气确实毫不在乎。
涂涟耸肩：“不怎么样，只是把知道的事情跟你随便说说。”
如果付棂生没有撒谎，他跟那棵榕树的关系，像是共生，又像是亲人，他不打算对此发表过多意见。
那棵树死了，付菡知道的话，应该还是会有点难过的。
涂涟想起上一次他们一起站在那棵树下的样子，他当时并没有太关注付菡的表情或者眼神，但付菡是个长情的，有情有义的人，跟眼前这位可不一样。
“你说的办法，究竟是什么？”
付棂生看着他变幻莫测的眼神，颇为意外，他讲了那么多，涂涟听了那么多，最后还是最关心这个问题。
涂涟问：“是让我去死吗？”
付棂生没有回答。
涂涟微笑了一下：“没有把握的事情我可不干，如果你真的能让他回来也行，但如果忙完的结果是我们两个都死了，这个躯壳也没了，那可不行。”
付棂生看了他半晌，问他：“你到底是什么？”
他听过自己跟付菡坦白的话，这时候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呢？
“你可以理解为……孤魂野鬼。”
涂涟说完最后四个字，自己没忍住笑了一声。
怎么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惨啊。
不过这个词确实很符合他的现状。
以前再难再苦，都还有一个朋友陪着，现在什么都没了。
眼前身边全是自己欠下的债。
三个被攻略者喜欢的是他创造出来的虚假的角色，付菡喜欢的是原主，最惨的是，哪怕是半路杀出来的付棂生，都只想让原主回来。
“这个躯壳跟苍木山有某种联系，你应该早就发现了吧？”
涂涟微微颔首，他想过很多次原因，一开始是想不通，后来是没时间关注。
“我怀疑，涂涟最后消失的地方，就是苍木山。”
“怀疑？”
涂涟下意识露出了鄙夷的表情，就因为他的怀疑自己要把命交出去？凭什么？简直是在做梦。
“是有依据的。”付棂生的语气和眼神都很认真：“我能感觉得到。”
涂涟表情郑重起来：“你能感觉到他？”
“不，是一种感觉。我感觉到的不是他，是一种感觉。”
涂涟翻了个白眼，“我还感觉自己被你耍了呢。”
付棂生跟涂涟四目相对，有那么一会儿，他们两个谁也没有说话。
然而他们两个心里都很清楚，一直僵持下去是没有前途的。
涂涟打不过付棂生，付棂生也杀不了他。
“你跟我去苍木山，就知道能不能成功了。”
涂涟有点动摇，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万劫不复的陷阱。
他退了一步，“你知道我的要求是什么。”
付棂生当然知道：“我像你保证，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有人死去了。”
“你是在糊弄我吗？”
付棂生摇头否认：“我不能立刻让染病的人都好起来，否则那几个人都会来找你，那这件事就没有办法完成。”
涂涟迟疑了，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付棂生。
他问：“那那些因为你的执念而死去的人就白白死去了吗？”
“他们不是白死的，他们是在为涂涟的回归铺路，这是必经之路。”
涂涟指尖微微颤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原主回来需要牺牲那么多的人命？那他就算回来了，是人还是妖怪？
“是确保万无一失。他的灵魂又轻又散，那些灵魂可以帮我更快更准确地找到他。”
涂涟皱眉开口：“他若是知道，不会愿意回来。”
“他不会知道的，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跟你。”
付棂生看出了他的想法：“付菡也会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