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涟脚步顿了顿，其实不需要付菡叮嘱，他也不打算再见容祭，但是人吧，有种东西叫做叛逆心。
付菡这么明确地提出来要求他，他就想要唱反调。
闷着头走了几步，涂涟刚才被压下的叛逆想法彻底消失了，他想明白了，就为了跟付菡唱反调，就要继续跟容祭纠缠吗？多傻呀。得不偿失。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回家的方法，离开这里，离开这些人。
一个湛凡就够麻烦了，付菡原本也不容易摆脱，容祭当然是离他越远越好。
走到容祭门口，涂涟已经想清楚了不想再见他，就让付菡独自进去找他，付菡乐得如此，点头答应，不再多说。
忙了这么久，天还没亮，这个时候离开最合适不过了。
涂涟孤独地看了一会儿月亮，整个人有些沮丧。
在这个大拿的壳子里醒过来这么久了，一点儿回家的线索都没有，也没有得到任何关于系统的消息。
他还记得自己落入异世界的第一天，是个下雨天，阴凉潮湿，带给他的就是此时此刻因为前路迷茫而倍感沮丧的相似感。
当时没过多久，在他还没有彻底搞清楚眼前的情况之前，系统就出现了，后来系统更是几乎时时刻刻陪着他，某种意义上，他们承担着同一个秘密，成为了不得已情况之下，彼此唯一的朋友。
也是系统告诉他说，他需要面对的只有三个任务，做完后就可以修正他人生的BUG，他就能重新回到原本的生活轨道里。
可是这么久了，系统下落不明，他没有任何线索，也没有回家的途径。
每天都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还得担惊受怕经受内心煎熬的折磨。
谁都中二过，涂涟小时候也幻想过如果能穿越到一个神奇的世界，拥有长生不老的能力该有多爽，现在呢，他不怕受伤，不会轻易死去，但是完全不想留在这里，只想回家，当个会经历生老病死的普通人。
“走吧。”
直到听到付菡的声音，涂涟猛然回神。
竟然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都怪自己想得太入神了。
“容祭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涂涟想到大概天一亮洛昇他们就会知道付菡跟他趁夜离开的消息，如果那时候一起来的同路人还在，容祭就很难脱身了。
“他有别的地方要去，不跟我们一起走。”
涂涟点点头，容祭拿到了找了这么久的觅魂镜，应该是要去什么地方，弄个什么阵法寻找自己想要找到的灵魂吧。
可惜注定徒劳无功，他日思夜想要找的灵魂，就在他面前，就在这个壳子里。
而且灵魂本身并不想被他找到。
“涂涟。”
他们两个刚准备离开，涂涟就听到了容祭的声音，回身看过去，容祭靠在门边看着他。
他的脸被月色分成了两半，一半在月光之下，另一半融入黑夜，看不真切。
涂涟眨了下眼：“怎么了？”
付菡站在他身侧一言不发。
“没什么。”容祭说：“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会去找你的。”
涂涟皱眉。
容祭叫住他的时候，他大概就猜到了容祭会想说什么，但不知道他为什么最后没有问出口。
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的相处，涂涟很了解容祭，他现在怕得要命，却没有可以支撑他的东西或者人，只能假装镇定自己扛下一切。
没有拿到觅魂镜之前，容祭的目标就是找到觅魂镜，尚且能说得上心无旁骛。
直到觅魂镜拿在手上，他就开始怕了。
涂涟太清楚容祭这个人了，看起来吊儿郎当，其实胆子很小，想得又多，却又总是表现出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活得很累。
他原本应该是想要问游魂的事，又不敢面对答案。
涂涟没有武器，但他觉得自己很像拿了一把刀，在容祭不知道的时候，一点一点往他心里刺。
虽然说世上存在善意的谎言，但涂涟的谎言全都是为了保全自己，根本跟善意毫不沾边。他对自己伤害到了容祭而感到抱歉，可他不可能说实话。
很快，涂涟就没有心思想那么多了，离开川无峰的途中，碰到了意想不到的拦路虎。
看到洛昇的瞬间，心里已经开始飙脏话。
怎么能每件事都这么难呢……
认命般地走近了才发现，那不是洛昇本人。
“寄魂术。”
付菡站在涂涟身侧，脸色不太好，尚且还算冷静。
“呵，魔尊果然博览群书，据我所知，魔族可没什么机会接触寄魂术。”
涂涟听说过寄魂术，但是听洛昇的意思，那是正派专属？这他倒真不知道。
“有幸了解过。”付菡明显不想跟洛昇多说，半挡在涂涟身前。
洛昇的目光落到涂涟身上：“师兄，为何突然离开，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涂涟眼神闪烁，努力寻找借口：“我……想去别处看看。”
“是因为付菡吗？”
“不全是。”涂涟没有完全把付菡撇干净，那就太假了：“我回来好像给川无峰惹了不小的麻烦，离开反而比留下更好。”
“早猜到了你会走，跟当年一样，不告而别是你的风格。”
涂涟蹙眉，这话怎么听怎么想都不是夸奖。
“罢了，只是想追上来跟你说一声，如果无处可去，就回来吧，川无峰是你永远可以回来的地方，无论你的道侣是什么人。”
涂涟松了口气，好歹也没拦着他们，洛昇已经很够意思了。
话音刚落，洛昇的法术失效，虚影不见了。
涂涟莫名有点儿羡慕这个壳子。
起码川无峰是他的家，他想回来就能回来，洛昇看起来像他的爷爷，实则是他师弟，一直挂念着他。
有人挂念着，总是让人羡慕的。
“他是想看看你是自愿离开的，还是被我掳走的。”付菡轻轻拢了拢涂涟，以表安慰。
涂涟牵起嘴角苦笑了一下，付菡帮他拨开发丝：“你给川无峰带来了无尚的荣耀，他们为此沾光了这么多年，他们也应该接着关于你的流言蜚语，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事。”
典型的反派言论。涂涟哼了一声：“说着跟你没关系似的。”
涂涟很了解湛凡，他猜测湛凡会在距离川无峰最近的烟枭镇等他，于是专门走了小路，提前绕到了一个村子暂时落脚。
付菡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涂涟觉得，就凭付菡对他无条件信任的程度，就算他随便开口让他去杀一个人，他都能直接杀掉然后根本不问为什么。
走小路就是因为他，付菡也不问，等到完全远离了川无峰，身边再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涂涟直接进入主题：“你有事瞒着我。”
付菡微微挑眉：“没有。”
“我是不记得了，又不是傻了，世界上就没有天衣无缝的事，你觉得自己隐瞒得很好吗？”
付菡不说话，只对着他缓慢地眨眼睛。
看这样子，如果不摆事实讲道理，他是不会自己投降的。
涂涟语重心长叹了口气，“好吧，我跟你细细说。我刚醒过来的时候，根本离不开苍木山，这几天仔细想过了，后来跟你一起走的时候，就没事了，肯定是你做了什么。”
付菡垂下眼睛，还是不接招，涂涟继续开口：“你一直什么都没说，我也没看出来有不对的地方，直到跟容祭一起去后棂山，他受了伤，我一开始也受伤了，但很快愈合。他都看出来了不对，可什么都没说，我就起了疑心，知道直接问你肯定什么都问不出来，也就一直没问。昨晚跟你去后棂山，突然就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什么？”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付菡还能这么镇定，真是个成大事的人，一点儿不慌。
涂涟皱起眉毛，越看他越生气。
“后棂山，你比我熟，应该都知道每块儿石头放在哪儿的吧，你还能被伤到脸色惨白，如果不是故意卖惨想让我心疼，就是……”涂涟深吸一口气：“……承受了原本我应该承受的一切。”
付菡眼神终于慌乱了一下，唇角弯了弯，还是没有说话。
涂涟心说，真沉得住气。
“传闻南疆有个邪术，可将自己需要承受的痛苦，转移到别人身上，据我所知，仅限于皮肉之苦，但是施咒之人在施咒之时也会承担莫大无法形容的苦痛，严重者会损伤基底，耗费修为。总得来说，是个损人不利己的法子，适用于总被寻仇的痞子无赖。话是这么说，这邪术应该也有两面性，可以反过来用。”
付菡还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涂涟撇撇嘴。
“到底是为什么啊？”他的语气跟之前截然不同，“对我这么好。”
“喜欢你啊。”
“可我不喜欢你。”
涂涟认真地看着付菡，还以为他会生气，谁知道他什么都没说。
“不要紧，我喜欢你就行了。”
涂涟猜对了，这壳子原来就不喜欢付菡。
说什么两情相悦，都是骗他的。
付菡摸了下他的脸：“你不要喜欢别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