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信鸽飞向静默的边缘。
.
三人静坐在火堆边。
佐伊坐在石头上(被绑住)。她被自己勒死了半条命,现在喉咙瘀紫发黑,白脸也发黑,印堂也发黑。
单英坐在另一侧的木箱,垂着眼皮,正给被划开的大腿粘免缝胶带。
怀孕的女人煮了一锅热热的腌肉土豆汤,先递了满满一碗给自己,再端一碗到佐伊身边,瞄过自己的脸色,心疼地喂佐伊喝。
佐伊现在的喉头大概是无法进食的,她歪过头,明显地拒绝了。单英也不好说那是不是因为她打输了,没脸吃饭。
企图缓和气氛的女人又眼巴巴望着自己。
“……”
单英将汤碗向女人的方向推远了些。
女人睁大了眼睛,飞快地打着手语。
「没有毒!」
单英反应过来,看懂了,女人却已经走到锅边,大喝一勺!以示安全!
单英:“……”
她垂下的手指缓慢地比划了几下,记忆逐渐回归。
「孕妇应该多吃点,我有自己的食物。」
汤底不剩多少干货了。
但显然,比起这句关心,女人更惊喜于她会手语。
佐伊就不会,她当然不会,美国人和中国人的手语都不通呢。
孕妇的心情开心坏了,结着印和单英大诉苦水。
比如她叫喜妹,比如她想吃酸芒果蘸水辣,比如傻大个太高了——仰视起来很费力,比如傻大个有的时候看不明白她手语她真的很崩溃。
单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盯着她每一个手势变化,连猜带蒙地跟上她的意思。
很笨拙……也乐在其中。
难怪佐伊会为了她背叛,这样的生命力与活力,会轻易感染这篇天穹下的每一个人。
于是她套对方的话,确认了佐伊来到这里的时间,确认了佐伊的机甲已损坏,确认了佐伊不是女同。
那边,佐伊踢着靴边的泥土,对她看不懂的交流感到烦躁。
嗯……她继续套话,聊什么呢,喜妹也没什么有关玛莱雅的消息,那就聊喜妹自己吧。
她们聊到喜妹并非这里人。
聊到喜妹上过大学。
聊到喜妹在被运到这里的第一天被打得昏天地暗、关在地窖里,躲过突然降临的外星清洗武器,躲躲藏藏、却自由自在地活了六年。
……那孩子的父亲呢?
孩子的生物学父亲是一群流浪佣兵中的某一位。
很难确定具体是哪一位,因为他们都做了那样的畜牲事。
无力感又爬在她的脊背上,让单英呼吸间都带着沉默的苦涩。
可她依旧保持着直视对方的眼睛,这是必须的尊重,喜妹讲到这些的时候情绪并不愤怒,她带着有点难过的那种俏皮笑,向新认识的友人分享自己每一枚熠熠发光的勋章。
那些都是她活下来的证明。
沉默中,单英问她,要不要离开这里,到安全区去?
喜妹缓慢地摸着肚子,坚定地摇头。
「为什么不想?」
她露出恐惧的神色:
「那里弱肉强食,我无依无靠,在那里无法生存,甚至不如这里自由。」
单英:“……”
单队长转身,指着佐伊,“看在孕妇的面子上,我不当她面扇你。”
一点脸别要,为了自己不被发现,骗一个孕妇这里更安全。
她望着群山的女儿,感觉这世界真是操蛋透了。
她张了张口,如实说道,“那并非乌托邦般的乐土。”
“但那的确是人类直至最后一刻也不会放弃的家园。”
.
听单英描述过安全区的现状后,喜妹沉默了半晌。
她抠着手指,忍不住去望另一边的佐伊,可高大的女人偏过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那是欺骗……佐伊骗了她。
她可以忍受孤独与寂静,她从来都可以。
可她也曾是被爱过的。
喜妹最终抬起了头,恳请单英:
请她不要苛责佐伊。
无论如何矛盾……
相遇的那一天,佐伊不由分说地,将防护服给了有孕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