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找我吗？”

那青年穿着白色衬衣，带着金丝眼镜，看着像是一位文质彬彬的学者，一点也看出不来想敲碎陆清清头颅的样子。

陆清清顿时愣在原地，浑身汗毛直立，心中发紧。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安全锁上的头发明明还绑着？

女大学生呢？

这年头做鬼也这么势利，看人下菜碟？

她额头冷汗直冒，牢牢握紧手上的力气，本能得想要做些什么？

又被道德和教育遏制，她的潜意识告诉他——青年是个人类，是个相当危险的人类。

与之相对的青年，一派轻松在深沉的黑夜里行走，悠闲得像是在逛自己花园：

“真可惜就差一点……，自我介绍我叫陆臻。”

房间里的气氛如同冰窟，陆清清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得声音。在她眼中这名自称陆臻的男子仿佛是披着人皮的野兽，有种强装正常人的疯狂：“我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她也一样，对我没什么印象？”陆臻点点头表示赞同。

压垮人心往往只是一件小事，这是今晚遇到第一个符合提示的人，陆清清指尖掐进皮肉，让自己保持专注：“李瑶吗？”

“嗯，其实也没什么，高岭之花岂会认识我等凡人？”陆臻眼带笑意，变得非常兴奋，和文质彬彬的表象相去甚远。

“从你在群里打听李瑶的时候，我就迫不及待想见你，我已经很久没人和别人聊过李瑶，她的天赋才华像星辰一样璀璨，却被所有人遗忘……”

陆臻往前一边，陆清清立马将消防斧举胸前，她完全不理解这疯子想做什么，对他的一些行为高度戒备。

“别激动，再聊聊嘛。”陆臻举起手，退到房间的另一边，谁都没有动。

陆清清的视线随着陆臻移动，留意到他的手很灵活，无名指和小指关节外侧有茧，衣服上有铅和油彩的味道。

“你也是油画系？”

对方有些惊讶，低头摩挲手上的茧，感叹道：“没毕业，眼睛不行二年级就转系了。”

转系？眼睛不行？白内障的有一种情况就是似乎晚上视力会比白天好。陆清清这才留意到陆臻都没有特意带光源，想起自己的一番斗智斗勇的操作有几分尴尬。

“她是你偶像？还特意给人做本简报。”陆清清想起女生宿舍那一本李瑶获奖实录，接触下来她不认为李瑶是这么闷骚的人，同寝室其它人又不是绘画相关专业，最大的可能就是某人从陆臻这偷得。

“不算，她是我假想敌。”陆臻单手在上衣里翻找，从口袋里找出些皱巴巴的纸条，隐约可见是些禁止吸烟的字句。

他恍然大悟，这才想起因为病情加剧自己已经戒烟，陆清清看着他的动作心跳不断加快，话说到这份上是个人都知道谁是最后推李瑶下楼的人。

这个人身患眼疾不得不转系，嫉妒羡慕李瑶，和302里的某个人有联系，杀了李瑶后把尸体藏了起来。

在得知有人寻找李瑶后立刻跟了上来，他没有带光源是在黑暗里他的视力反而更好，他没有在校园里乱晃寻找我，是因为他一开始就直奔图书馆，这个人肯定如果有人拿着寻人启事寻找失踪的李瑶，一定会找到图书馆。

因为这是她的埋骨之地，但陆清清还是有一件事不明白：

“为什么要杀李瑶？”

陆臻听了面带不解，他皱着眉头思索，像是在想一个难以解答的哲学问题。

他想起十多年寒暑不休的绘画生涯，想起医生诊断时的叹息，老师转系的建议，永远落后与李瑶的排名，最后是李瑶疑惑不解略带尴尬的面庞，陆臻笑着做出模糊的总结：

“再理智的人都能成为疯子，只需要倒霉的一天。”

陆臻拎着球棍堵住出口，注视神情略显紧张的陆清清：“录完音了吗？”

一开始陆清清就试图引导陆臻说出关于李瑶死亡的真相，她并不关心他有什么理由，因为什么都改变不了他杀人的事实。

将手拿出口袋，陆清清无奈得耸耸肩，眼睛环顾四周寻找逃离图书馆的机关。

“我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演员，身边的每一个都称赞我上进乐观，但他们都错了。我阴暗自闭是个……野兽，我本来可以一直演戏去的……”

陆臻这个人已经疯了，精神状态出现很多问题，最后陷入自言自语的循环，完全没办法交流。

陆清清不知道这是不是来着李瑶的影响，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李瑶不会出现救她，她愿意在阴暗幽闭的地方和杀人犯，神经病聊天，一方面是收集犯罪证据，另一方面则是希望李瑶能够雪恨。

现在看来她已经成为满是怨毒的厉鬼，当初热爱绘画，温柔善良，有些社交恐惧症的女孩，优哉游哉得看戏，等陆臻啥杀掉陆清清后再动手，也算是满足陆清清自然死亡的要求。

在陆臻说话的时候，陆清清也在调整自己的位置，她模拟了几种逃生的方式，比如利用阻挡物躲避，或者退出房间在整栋楼里玩大逃杀，但是因为出口太小方案操作性极低放弃。

陆臻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也变得越加尖细，他的状态很不稳定。

陆清清在心底判断，呆得越久就越危险，不撂倒这小子根本不可能逃出升天，她放弃心中弯弯绕绕的方案，绷紧全身肌肉，在他意识游离的顶峰，一斧头劈向陆臻。

性别带来的体力差距并不是靠冷兵器的外力能弥补上的，更何况对手还是手握钝器的神经质男青年，不足十米的距离足够陆臻反应过来，这个疯狂的杀人犯主动靠近陆清清。

“咚。”

陆臻手臂被消防斧的木柄撞到微微发麻，立马用另一只手抓着木柄，又一脚踹向陆清清。

陆清清果断放手，掏出一直压在背包后侧的菜刀，对着陆臻的大腿捅上一刀，然后夺门而逃。

重出阅览室后陆清清就直接往图书馆大门跑，这一次她不再顾及响动或者鬼魂，直接抄起趁手的杂物，试图砸碎大门玻璃。

“嘭……”

大门发成闷响，完好无损。背后的危险不断逼近，她感觉到陆臻一瘸一拐得跟上来，利器划过地面发出尖锐的追逐声。

她不敢再停留，转身玩命得向楼上跑。走廊依旧黑暗深邃，月光稀薄看不清两边房间的情况，她尽量不发出声音一间间地推门。

陆清清闪身进去，将门锁住，但薄薄的木门防御能力及其有限，陆臻斧头一挥，就能从缝隙中看到陆清清惊恐的模样。

随着一声声巨响，陆清清砸破玻璃窗爬上窗台，往下看距离地面大概有三米、四米的样子，虽然一开始就是打定主意要跳楼逃生，但真站在窗沿，她心中还是有几分害怕。

木门逐渐被砍得稀碎，陆臻已经将手探进来开锁，陆清清不敢再犹豫，她翻出窗口直接跳了下去。

身体在灌木丛中打了个滚，右脚踝扭伤身上擦伤不计其数，也顾不上所谓任务，陆清清捡起背包往校门口陆清清全力奔跑跑。

“老同学聊聊天，你跑什么？”陆臻高声尖笑，将玻璃窗上残存的玻璃拔下来，对准陆清清扔了出去。

陆清清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尖锐的玻璃碎片划破脸颊，温暖的液体渗进衣服，心中泛起不详的预感：

“要是被逮到，下一个写寻人启事的没准就是我。”

“哗啦”

图书馆的正门被砸碎，陆臻理智尚存腿部受伤，让他不敢直接从二楼跳下来，但砸门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至少陆清清还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你这也能算艺术生，油画体育老师教的吧。”陆清清全力奔跑，躲进女生公寓前的密林。她半蹲在灌木丛里，紧张得啃着指甲，大气都不敢出。

这种好事做着未免太危险啦！

这一晚自己基本等同于坟头蹦迪，稍有不慎就会断送性命。

“还是没完成……，等等我还没报警。”陆清清拿出手机查看任务进度，这才响起自己的疏漏之处，她立刻翻开电话簿，找到派出所冉叔的电话，“燕京大学，北校区救命。”

她不敢说话只好打一次电话立刻挂断，然后以短信的方式通知，消息发出后，陆清清立马把手机塞回口袋，生怕屏保的微光暴露自己的位置。

心跳急促的情况稍有缓解，她慢慢的从灌木丛里战起来，四周听不见树枝折断的声音，陆臻也许不在附近？

“现在该去哪？还在这躲到警察来？”手机没有回信，陆清清有些犹豫，侧后方又传来树枝摇晃的声音，“挺好，又不用选了。”

她感叹一声向校门口狂奔，肾上腺素爆发近乎感受不到扭伤带来的疼痛，她踩着生锈的铁链翻墙出去，和满手鲜血的陆臻隔着铁门较劲。

忽然耳边传来警笛声，灯光照亮陆清清四周，她用手挡住刺眼的强光，校门外是几名警察的声音。

“你们终于来啦……”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像是受到欺负的孩子，指着不远处陆臻的身影：“我要报案，这神经病在八年前谋杀燕京大学2012级油画系女生李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