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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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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芽逐渐冒出了地面,树枝远看有了颜色,是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时节。春天悄悄的回来了,天气慢慢的暖和了。一天,纪久和李小婉说,“周末我们去松针县炸鱼,一起去吧。”有人爱用鱼竿钓鱼,有人喜欢撒网捞鱼,也有人偏爱扔炸药炸鱼。李小婉好久没出去玩了,春天来了,心里也蠢蠢欲动,想出去玩一玩。李小婉说,“好。”

这一趟出去玩,人还真不少,足开了三辆车,除了纪老大的蓝鸟,还有两辆也是很不错的小轿车,李小婉并不认识是什么车,开车的人她也不认识。李小婉问纪久,纪久笑道,“跟我们没关系,我们,”他指着小四,小虎子,邵平,六胖子,还有同来的小隐和另一个女孩,说,“我们去炸鱼,他们,”他指着纪老大和另外几个人说,“他们去办别的事儿。”

原来,那几个人领头的叫荣发财。荣发财和纪老大是发小,后来,虽然荣发财搬到大松,但是两人关系没有断,一直保持着联系。荣发财开办钢窗厂,人如其名,发了财,事业蒸蒸日上。今天他带着几个伙计出来,是去看松针县一处地,想买下来办个钢窗厂的分厂,扩大生产。那时候房子都是公房,没有房地产业,地皮也不贵。

荣发财叫着纪老大一起去,顺便小聚一下,在河边玩一玩,踏踏春。纪老大的这些兄弟们都赶着要去,约朋唤友,于是来了这么多人。

灰狼河边比起市区里还是有点冷的,李小婉自己搂着自己的肩膀,在河边跑来跑去,纪久拎着一件衣服给她递过去,李小婉一看是纪久的衣服,有点不好意思,说,“我不冷。”纪久笑道,“不冷?你像不冷的?”李小婉接过衣服穿了,又开始甩着长长的袖子跑来跑去。

小隐和小虎子一到河边就不见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小虎子头上还顶着干草,小隐仍是一副冷脸,脸上却透着一股桃红。小四和六胖子起哄,说些不着调的话,六胖子道,“野战军回来了?”小四坏笑道,“小心蛇咬了屁股。”小虎子傻乎乎的笑,小隐白了他们一眼,冷冰冰的说,“我们迷路了。”小四和六胖子越发笑得不怀好意。

六胖子也带来一个女的,都叫她爱姐,爱姐看上去二十几岁,是个农村媳妇的样子,长着一张鸭蛋脸,身材苗条,非常好看。李小婉时不时偷看爱姐几眼,心中疑惑。她知道表叔六胖子已经结婚并有了一儿一女,那时候的农村妇女生了两个孩子,哪里还有这么苗条好看的。后来李小婉知道,那不是六叔的媳妇,六胖子几乎是不回家的,都住在这个年轻寡妇爱姐家里。

李小婉不由得叹息,在她眼里,表叔是个好人,虽然脾气略微暴躁,但是为人善良,侠肝义胆,对朋友有情有义,而在他家人眼里,他却是个抛妻弃子,不负责任的丈夫和父亲。几十年后,六叔暮年,病卧在床,他的妻子拒绝让他回家,子女拒绝抚养他,还是社会上的朋友帮他筹钱治病,最终,他一个人在乡下老屋里孤独终老。

小四和邵平没带人来。小四的生意没做成,消沉了好几个月,她媳妇前不久生了一个儿子,母子平安,儿子白白胖胖,小四很是高兴,消沉的情绪才慢慢的缓过来,今天一路上都吵嚷着要回去给他媳妇煮鱼汤,多下奶。那些坏人就嘻嘻哈哈的笑,说多喝鱼汤,奶不光要给儿子喝,还要给小四喝。

到了河边,几个男人在岸边摆开了雷guan子,准备炸鱼。爱姐十分贤惠的拾柴点火,准备锅具,准备一会儿要煮鱼汤。小隐抱着膝坐在岸边,似有所思,并不理睬他们。李小婉凑过去河边看热闹,吵嚷着要亲自炸一次试试。

纪久跟李小婉说,“你帮爱姐点火去,不许碰那雷G。”李小婉说,“凭什么?你们能碰,为什么我不能?”六胖子完全站在李小婉的立场上,说,“这个一点儿危险也没有,来,小婉你拿着,我给你点上。”纪久说,“六叔,别给她。”小隐在一边嘲笑道,“纪久,就你胆子小,一个小雷G,能有什么威力。”

雷GUAN,在矿区人民眼里,真是没有什么威力的东西,一般作为炸药的引信,扔出去响动倒是挺大,顶多在地上炸一个碗大的坑,有时候打架打猛了,敢往人群里扔。

李小婉笑嘻嘻的拿着,她小时候敢放大炮仗,现在拿着小雷G,十分得意,故意看了几眼纪久。六胖子说,“小婉,往河里面走走,要不扔不远。”李小婉往河下边走,纪久咬牙切齿的笑着说,“你就听他们的吧,一会儿就掉河里。”

小引线在手里冒着火光,六胖子喊,“扔!”李小婉甩手扔了进河里,雷G在河里炸开,水波纹推开,一层层,李小婉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河里,着急的说,“鱼呢?”众人都嘻嘻的笑着,不一会儿,几条翻着白肚皮的鱼就浮上来了。李小婉高兴的直拍手。六胖子就挽起裤腿拿着渔网下去捞鱼了。只见小虎子拿着一摞□□走到了岸边,原来小虎子刚才默默的将十几根雷G接在一起,做了一个大的,到了河边就要点。幸好小四和纪久在河边,都看见了,朝他大叫,“小疯子,快住手,那还有人在河里呢,你想炸死他啊?”小虎子这才停手。

几个人正在这边玩,顺着岸边来了一个人。那人叫道,“嗨,不许在这里炸鱼!”几个人循声看去,却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这些人就不怀好意的笑起来。那女孩非常凶,叉着腰,继续叫嚣,“炸鱼的,赶紧走,不许在我们家河边炸鱼!”小四跟邵平说,“平子,你去跟她理论,这怎么就成了他们家的河边了。”邵平说,“为什么让我去?”

小四笑道,“要是个男的,我就去,这是个女的,就得你去。”

邵平笑道,“为什么女的让我去?”

小四笑道,“咱们这群人里,就你长得好看,哪个女的看见不喜欢?我们几个长得这么寒掺,人家女孩本来不生气,看见我们都生气了。”

旁边几个人听着都笑,邵平笑着骂了一句,小铃铛叮当一响,还真走过去了。邵平说,“小姑娘,这是公共的地方,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儿玩?”女孩冷脸看看邵平,并没有为美色所动,随手一指,说,“从那边到那边,在这里捞鱼,都要我们家同意。”邵平笑着回头看看小四他们,此时六胖子也上来了,嘴里说着,“我C,哪来个妞儿?”

邵平对女孩子说,“那你就是不讲理了,这是国有土地。”国有土地这么高级的词儿,连村长都说不出来。女孩子冷笑道,“什么国有土地,你去打听打听,这是牛蛙村,牛蛙村的事儿,我们白家说了算。”女孩子不但说,人还走过来,弯腰捡起一块大石头,冲着爱姐搭起来的灶火就砸。邵平就站在她旁边,如果让她砸着了,那就不是纪家军的邵平了。邵平一倾身子,将姑娘还未扔出去的石头接在手里,稍用力,就拿在自己手里,然后远远的扔到了一边去了。女孩子被邵平拽石头的力道带着,身体前倾,向前迈了一步,河边地面坑洼,她脚下一崴,眼看着要摔倒,邵平只好扶她,这女孩就跌进了邵平怀里。邵平将脸往旁边一偏,这才没有脸贴脸。女孩子挣脱开来,满脸通红,勃然大怒,指着邵平恨恨说道,“你个臭流氓,你别走,我回去叫我哥去。”说罢转身就跑了,留下这边几个男人哄然大笑。

小四说,“瓶子,咋没亲一口,躲什么?”

邵平笑道,“我怕一会儿她哥拿枪喷我。”

几个人说笑着。鱼捞上来了不少,爱姐煮了一锅鱼汤,小四嚷嚷着鱼汤煮的好,非让爱姐教他,他要回去给他媳妇煮。李小婉喝汤卡了刺,在草丛边咳个不停。正在这时候,纪老大和荣发财带着那几个伙计来了。

荣发财笑道,“兄弟们,走,我请你们去松针县最好的饭馆吃去,松针县的河鲜好,咱们好好吃一顿。”

在松针县最好的大饭店了,十几个人围了一大桌,荣发财请客,杯盘罗列,人们大吃起来。松针县的河鲜真的好,小河虾,河鱼,河蟹,各式各样,饭店做的也好。荣发财和纪老大说,“县里已经把地批下来了,就咱们刚才看的那一大片,到时候把厂房盖上,用不了多久就能生产了。”纪老大说,“我看见这片地上有几间房子,好像是个旧仓库,到时候要拆了,知道是谁的吗?”荣发财说,“那都是私搭乱建,没有土地使用权,直接拆了,不管是谁的。”跟荣发财身边的一个副厂长,说,“荣哥,我打听了,那是牛蛙村白大头的,这个白家一家子是本地一霸,咱们还是提前跟他们说一下,该给点儿钱就给点儿,要不惹了这种人,以后怕有麻烦。”荣发财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听了就说,“这种事儿我以前盖厂房也遇见过,咱们不要主动去找他们,咱们主动,他们就觉得咱们求他们,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咱们等他们来找咱们,那时候价格才公道。”副厂长听了连连点头。纪老大笑道,“万一有事儿,找我们。”荣发财笑道,“没有事儿,放心。”

推杯换盏之间,众人说说笑笑。

荣发财做的是钢窗的生意,从来不掺和社会事儿,松仁的大社会都围着煤转,也没有来掺和做钢窗的,所以凭荣发财的经验,即使遇到过一些小地痞,他不过散些钱,也能搞定。但是,荣发财这次,还真想错了。

牛蛙村白大头家兄弟三个,分别是,白大头,白二头和白三头,他们家还有一个小妹妹,正是骂邵平臭流氓的那个女孩,叫白莲。白家兄妹四个早年丧父,他们的妈把他们养大。按常理推测,一个农村单亲妈妈带四个孩子,家庭条件一定是苦得不得了,一家子一定是吃尽苦头。然而白家并不是。

白家老太太早年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一手好牌技,是位蓝道高手,自从丈夫去世,白家妈妈为了养活儿女,重操旧业,玩起了牌局。她专去大赌场,专赢大老板,每次打牌从未失手,更难得她懂得适可而止,不贪不执,赢得差不多就走。一介女流,在蓝道场中来去自如,因为她本姓何,人送外号何仙姑。

据说本地外地好几家赌场都邀请过她,都被她以要照顾孩子为理由拒绝,何仙姑的鼎盛时期,曾经帮助当时本地的大赌场对战过从大城市酆都来的一位赌神,将赌神打的落花流水,为大松蓝道争了气,扬了名。当时人们并不知道,还以为这位酆都赌神也不过如此,浪得虚名而已,过多少年,酆都赌神周游列国,赢得了美国拉斯维加斯赌场大赛的冠军,大家才知道何仙姑是什么样的高人了。

孩子们逐渐长大了,何仙姑从某一刻起飘然隐退,赌场中再也不见了她的踪迹,谁也不知道她来自何方又去了何处。松针县地处偏僻,远离江湖事非,她每日去河边打小鱼,在家里晒鱼干,就成了灰狼河边,牛蛙村里,一个普普通通的的老太太了。

长大的白家三个儿子,或许是从小没吃过苦,耳濡目染都是江湖习气,也或许就是本性,都不愿意老老实实在家耕作捕捞,都混起了社会。白家三兄弟以能打够狠著称,手下有很多兄弟,实际上,他们和纪家军一样,都是替老板平事儿的人。这种团伙在大松不只纪老大一家,各种团伙中,白家军绝对也是一流的。松针县没有大社会,白家军基本没有在松针县打过架,但是谁都知道,牛蛙村白家,厉害。

荣发财惹的就是这么一个白家。荣发财当然没想惹谁,但是白大头觉得荣发财惹了他。荣发财的土地手续批下来,开始施工盖厂房。他的这块地就在牛蛙村旁,但是并不属于牛蛙村,一直荒着,杂草丛生,在荒草里有些破烂建筑,凡是有人来找的,荣发财并不深究,都给上几个钱算作赔偿,施工非常顺利,唯独这荒地上最像样的几间破仓库,一直没有人来认领。

荣发财知道那破仓库是白大头的,仓库里面早就空空的了,什么都没有,房子也快塌了。荣发财耐心的等着,并不着急平这几间破房子,他等着白大头找他。白大头也在等着,他等着荣发财来找他,荣发财在牛蛙村办厂,给他白大头打个招呼那是最起码的尊重。这两个人,就像一对相爱的男女,都等着对方先开口,都认为对方应该先开口,就这么耗着,耗着,于是相爱的两个人耗尽了青春,最终错过,于是荣发财和白大头两个人耗出了怨恨,耗出了一场架,白大头认为,荣发财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必须得收拾收拾他了。

纪老大院子中的葡萄架荣了又枯,枯了又荣,因为没人打理,年年都是只生虫子,不长葡萄。古人说,春荣秋谢花折磨,人世间,又岂不是,生老病死人摧残。

纪老大在刚长出叶子的葡萄架下坐着打盹儿,他们刚在外面替一个老板打了一场架,在与大松相邻的小紧市。从收到消息出发去小紧,到今早上回来,就是半个晚上的时间,每人分了一万,在那时候真是个大数目了。平时打架没有这么多钱,这次是因为雇主的独生儿子掺和在里头,雇主为了儿子安全,赶紧平事儿,叫了大价钱。

纪老大打盹儿的时候,六胖子和小虎子欢欢乐乐的推开大院门进来,小虎子傻呵呵的叫着冲过来,“干爸。”纪老大陡然惊醒,一手在面前乱划,一手惊慌的去摸腰间,摸了一个空,腰里没挂着枪。完全醒来,艳阳高照,是小虎子来了,纪老大还觉心口猛跳,气息不定,佯装镇静,说“干什么?”

多年后,年轻人听父辈讲老故事,听的热血沸腾,说,“要是在那时候,给我一把枪,我也也去试试。”老人们说,“试试?不吓尿你的裤子。”不是谁都有这个胆子。有良民告诉,不用自己说动手,看见拿着棍棒动手打群架的,都吓得赶紧绕着走,真打啊。有出过现场的告诉你,看见端枪就吓得跑,真往人身上喷啊。有开过枪的告诉你,吓得魂儿都飞了,闭着眼打。有参加过混战,看见过受伤乃至死人的告诉你,打完根本不敢回家,回家也不敢睡床上,找一个草堆,一处没人的破房子,在里面团着,才觉得安全,稍有动静就吓得心惊胆炸,既是害怕有人找上门来,也是害怕一闭眼就看见死人。参加过战争上过战场的,有战后心理创伤综合征的说法,有人多少年后还留有心理阴影,不能安然入睡,这些拿枪打架手上有人命的,也是一样。人都是人,都是有灵魂的血肉之躯。纪老大被小虎子一叫,惊醒,头上已经是一头冷汗。

小虎子笑着,看六胖子,六胖子说,“哥,我和小虎子想去酆都玩玩,两三天就回来,跟你请个假。”纪老大看看这两个,笑道,“手里有钱不知道怎么花了吧?”六胖子和小虎子都笑,纪老大也笑,说,“出去别惹事儿。”小虎子高兴的跳起来,说,“谢谢干爸。”转身就跑了。纪老大看着小虎子出门的方向,忽然悟过来了,问六胖子,“还有谁跟你们一起去?”六胖子嘿嘿的笑,“小隐。其实是小虎子和小隐要去,小虎子怕你不让他去,就叫着我了。”

小虎子还差纪老大的钱没还完呢,但是最近他有钱也不还了,说给老妈买营养品什么的。纪老大早看明白了,小虎子拿钱不是给了妈,而是给了小隐。纪老大跟小虎子说,你要喜欢小隐,干爸给你去提亲。小虎子说,“干爸,我跟她说好了,等过一年我把答应她的事儿办了,就去提亲。”

这回不用说,是小隐知道小虎子有了钱,要小虎子带她出去玩了。

纪老大也管不了,小虎子自己挣来的钱,要给自己睡了的女人花,他还真管不了。就是六胖子也一样,也是钱到手就没,也不知道花到哪里去了。

六胖子和小虎子开着一辆面包车走了,纪老大下午就接到了荣发财的电话。

荣发财在电话里倒是还镇静,他说,“老纪,你带几个人过来一趟吧,我这儿有点事儿。”纪老大问,“什么事儿?”荣发财说,“你还记得上回咱们说那个牛蛙村的白大头吗,他带人来了。”纪老大说,“他来干什么?”荣发财说,“倒是没干什么,说说仓库的事儿,就是我看着他们,这心里不踏实,你过来我就踏实了。”纪老大说,“马上到。”

貌似不是大事儿。六胖子和小虎子出去玩了,小四刚填了孩子,在家陪媳妇,纪老大没叫他。纪老大召集了七八个兄弟,还有邵平。邵平的胳膊受了点轻伤,裹着白白的绷带,纪老大说,“你用的着吗,裹绷带,擦破点皮儿的事儿。”邵平笑道,“用得着。”纪老大说,“那你去得了吗?”邵平笑道,“去的了。”

小四不在,纪老大就愿意带着邵平,因为纪老大不太会和人谈判,貌似这次去荣发财那里,不是打架,万一需要说话,还是邵平比较在行。邵平虽然平时不爱说话,但是要是说起来绝对有理有据。

面包车不到半个小时就开到了松针镇荣发财的工地。临时建起来的工棚当作办公室,工棚外头站着几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纪老大带人走到门口,那站着的几个抱起肩膀来,不善的打量纪老大几个。纪老大径直往里,邵平跟进去,剩下的守在门口,抱起肩膀点上烟,和对方的人互相挑衅对视。

临时办公工棚里,除了荣发财和他的副厂长,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领头就是白大头。

白大头,大高个儿,青茬头发,人如其姓,长得很白,白皙的皮肤里透出来的都是肌肉,一件白衬衫,黑裤子,脚下一双靴筒及膝的黑胶鞋。灰狼河边的渔民,都喜欢穿这种长筒的黑胶鞋。普通的衣服在白大头身上显得那么的不普通,纪老大不由得有点嫌弃自己了,他长得太矮,不够精神,不能够一进来就将对方镇住,幸好带来的是邵平,邵平的气质可以和白大头抗衡,要是带来的是小四,两个人都是小矮个儿,那就更差意思了。

荣发财看见纪老大,立刻高兴的站起来,“老纪,快来。”

白大头眯着眼,转过身来看纪老大,纪老大从容不迫的回望过去。白大头眯着眼问,“你TM是谁?”荣发财赶紧说,“白大哥,这是我朋友。”

白大头蔑视的撇了纪老大一眼,眼神里已经说了瞧不起,他继续和荣发财说,“你不但不能拆我的仓库,还得给我留一条道,让我可以来回仓库拿东西,你的厂子怎么盖,我不管。”纪老大进来,荣发财的腰杆似乎也硬了点儿,荣发财说,“白大哥,按你这么说,我这厂子就没法建了,你要多少钱,你直说吧。”

白大头啪的一拍桌子,桌子大概也没想到白大头这么大的劲儿,四条小细腿儿一软,桌腿儿和桌面的直角就变成了斜角,细细的钉子翘出来,桌子就慢慢的塌了。白大头说,“大爷我不缺钱,我就是不让你盖。”

纪老大看了一眼邵平,邵平明白该咱们这边说话了,笑道,“兄弟,大家都是出来混,各做各的生意,各不相饶,没有平白阻人财路的。不管你想要的是什么,明说出来。”

白大头上下打量邵平,冷笑道,“既然是出来混的,就该明白道上的规矩,到谁的地盘上来发财了,不先拜拜山头吗?”

邵平笑道,“我们老板没拜这个山头,那你想怎么办呢?”白大头说,“好办,要么给我一半的股份,咱们算合营,要么让你们老板跪地上磕头认我当干爹,我就给干儿子行个方便。”

邵平差点没乐了,这个白大头,真有想法。那边荣发财却乐不出来,脸都白了。邵平跟荣发财没有交情,于是故意问脸色发白的荣发财,“老板,怎么办?”老板在大松是个很有江湖习气的词,此刻邵平这样一叫,荣发财的脸更白了。纪老大看了一眼邵平,邵平一笑,跟白大头说,“我们老板的意思,那咱们就试试吧。”试试,就是打一仗。白大头也一笑,这一笑无比轻蔑,说,“你们配吗?”邵平笑道,“配不配,试完了就知道了。”

荣发财的脸更白了。

约战就在明天晚上这片还没动工的荒地。约好了,白大头带着人就走。

纪老大已经算是个不讲究排面的人了,他们平时开的就是几辆破面包车,没想到今天看见白大头,纪老大都觉得自己的那辆破面包太荣耀了,白大头赶了一辆马车!一只油亮棕黑的大马拉着一辆大平板车,人们往车上侧身一坐,白大头一扬鞭子,马儿鬃毛乱抖,拉着大车就跑了。

荣发财担心的问,“老纪,这个,真打啊?”

纪老大笑道,“你放心。”

荣发财说,“我跟他们县里一个领导挺熟的,要不别打了,我找找领导,跟他们谈谈。”

纪老大说,“谈也不是不行,但是就算你找领导让他们把仓库拆了,咱们把厂房盖了,他们心里不服,以后在这里生产,他们常常来找事,你总不能一直找领导。我给你把他打服了,让他以后见你面绕着走,不省事吗?”

纪老大这次还真想简单了,他还以为白大头就是寻常的流氓。白大头也把事情想简单了,也以为纪老大不过是普通的地痞。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天两个人回去之后都打听了对方,一打听就都打听到了对方的名头,然后两个人都开始在肚子里骂娘了。

纪家军和白家军在大松都是名声显赫,说起来两伙人还曾经一起并肩帮大老板干过活,只是那次白家军带队的是白二头,不是白大头,各自只是干活,并没有互相搭话的习惯,所以今天见面,根本没有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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