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完菜，傅雪尽将平板电脑推给对面的萧和宇。
萧和宇垂眸看了一眼她点的菜，又加了两样，这才点了下单按钮。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傅雪尽鼓起勇气开口，但双手在餐桌下面交握在一起，暴露了内心的忐忑。
“什么？”萧和宇将平板电脑推到一边，一副你尽管问的模样。
他的眼睛深邃，总是带着几分迷惑人心的深情，轻易叫人忘乎所以地遐想他，就像顶级的猎食者擅长蛊惑猎物，而薄情残忍的本性正在唇角透过讥讽的弧度若隐若现。
傅雪尽颔首垂眸，故意不去看他。
“除了霍浅彻、蓝斯·卡佩……你还有和以前的同学来往吗？”
萧和宇微微感到意外，一时也想不出她这么问的用意。
“还有你。”他轻轻地回答。
霍浅彻、蓝斯·卡佩都是萧和宇从小的玩伴，因为彼此的父母都是至交。
读书的时候，三人成行，都懒得再交什么朋友，别的男生与他们为伍的目的也不单纯，观念、性格更是合不来，毕业后自然而然没有联系。
傅雪尽闭了闭眼，在餐桌下交握的双手握得更紧了些。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萧和宇一头雾水，傅雪尽低着头，他看不清她的神色，揣摩不了她的心思。
傅雪尽闭上眼睛，放任自己的声音说：“你会对公司的其他艺人也这么好吗？”
突如其来，萧和宇心里有种秘密被揭穿的不安，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他很快冷静下来。
他作为老板，平时偏心偏得太过分，终究要被发现。
“你是觉得我对你比对其他艺人好？”
“……”
他把问题还了回来，出乎傅雪尽意料，也令她措手不及。
她攥紧拳头，不允许自己后退，抬起头一股脑儿追问：“不是吗？”
傅雪尽神情复杂，眉眼间萦绕愁云惨雾，透出一股无法言喻的痛苦。
萧和宇不由得回想起昨夜，她的愤怒，还有那“砰”的一声。
她原来是真的不想见到他。
他又会错意了。
以为她用他送的花和卡片拍照，就意味着他可以继续出现在她的面前。
甚至还以为，她的“谢谢”是对他说的。
萧和宇垂眸，语重心长道：“是，我是对你比对其他艺人好，因为你以前是我的同学，我觉得你和他们不一样，如果对你造成困扰，我很抱歉。”
傅雪尽呆呆地听着萧和宇承认，呆呆地看着他起身，说：“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可以不用胆战心惊防着我。”
他很干脆，很潇洒，话音一落，便要离开。
傅雪尽下意识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西装外套。
包厢的门忽然被推开，服务员手上拿着下单的白色单据走进来，微笑着说：“你好，这是你们的单子，请核对一下。”
傅雪尽抓着萧和宇的西装外套，一直到服务员放下单据后离开，包厢的门被关上，她也没有松开。
萧和宇不清不楚，垂眸看着那只把自己平整的外套都抓皱了的手，原本沉重的心情忽而转晴，灿烂的阳光几乎要照到他的脸上。
“傅雪尽，”萧和宇若无其事地问，“拉拉扯扯的，你就不怕被别人看见？”
幸好这个餐厅追溯上去，是萧氏集团旗下的。
萧和宇来的时候已经和餐厅经理打过招呼，让她安排两个不会多话的服务员，并且保守秘密。
这一刻，傅雪尽仍然没有松开手。
“你会对以前的每个同学都这么好？”
“……”
“你还记得艾莉丝吗？”
“……艾莉丝？姓什么？”
萧和宇不记得。
傅雪尽一点儿也不意外，曾经轰轰烈烈追他的女孩子，他根本始终不记得人家的姓名。
多么无情的人。
她缓缓收回手。
没了她的阻止，萧和宇也不走了，默默回到原来的位子坐下。
“关艾莉丝什么事？”
傅雪尽摇摇头，颔首低眉道：“萧先生，你跟我说你的企图吧。”
萧和宇眸光一沉，故作无知，“什么企图？”
“你一直在我身边转，当我的邻居，对我这么好的企图。”
“……”
包厢里阒然无声，针落可闻。
萧和宇思忖片刻，看着对面早已看穿一切的傅雪尽，心知肚明，瞒不住，也没什么好瞒的了，再瞒就是把人当傻子。
“我喜欢你。”
这是萧和宇的声音，如冰川融化的水流般清冽，拥有迷人的磁性。
却在说着不像是萧和宇会说出来的话。
傅雪尽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怔怔地望着他。
同样的声音，他说过，“别以为我来跟你吃这顿饭，就是有意跟你结婚了。”
这才是一个无情的人会说的话。
“傅雪尽，我喜欢你，不是你对牛茂的那种喜欢。”
说完，萧和宇心里松了一口气。
终究是要面对的。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忽然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傅雪尽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只有眼里越来越明亮的泪光在闪动。
度秒如年。
萧和宇第一次心急得沉不住气。
他自顾自轻笑，道：“想拒绝就拒绝，我向你保证，这不会改变我对你的态度，更不会影响到你的事业。”
泪珠滑落，在萧和宇温和的话音之后，傅雪尽听到自己的声音，迫不及待说：“我没要拒绝。”
萧和宇的笑意僵在脸上，随即褪去。
“你说什么？”他不确定地问。
傅雪尽的手心早已渗出汗液，烫得惊人又濡湿。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抿唇，生怕再漏出半个字音。
“傅雪尽，”萧和宇完全不敢相信，心中局促不安，将声音放得极轻，恳求道，“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泪水开始不停流淌，傅雪尽的呼吸有些粗重，再开口时，清冷的嗓音带着压抑的哭腔。
“我没要拒绝。”
得到确切地回答，萧和宇立刻起身走过来，在傅雪尽身边坐下，拿了纸巾帮她擦泪。
他忍俊不禁问：“傅雪尽，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所以喜极而泣？”
正哭着的傅雪尽忽然没忍住心虚地笑了一下，但依然感到羞耻地用纸巾遮住半张脸。
泪水止不住地溢出。
她知道，她到底还是背叛了那个坚定不会自甘下贱的自己，就算听到萧和宇破天荒说“我喜欢你”，她也不会天真地以为，这样代表她可以和他一辈子。
她已为自己找到了地狱之门。
很快，萧和宇就会厌倦她。
此时此刻，萧和宇温柔地轻抚她的后背，温柔地哄着她，“别哭了，没有早点发现你喜欢我，是我的错。”
他身上冷冽的香气萦绕在她的鼻尖，拥有魔力一样令她慢慢平息下来。
虽然贪恋他，但傅雪尽还是冷静地说：“你回你的位子上，等一下服务员要来上菜了。”
萧和宇不愿意，散漫道：“刚才你对我拉拉扯扯的时候，服务员已经看见了。”
傅雪尽无言以对，面无表情。
正好，萧和宇是见好就收的人，看见傅雪尽脸上没什么愉悦的表情，他无奈笑着起身，自觉回到原来的位子上。
“这样可以吗？”
“嗯。”
一顿饭吃完，傅雪尽看着宛如春风拂面的萧和宇，还是客气又尊敬地唤道：“萧先生，我先回片场了。”
她要走，萧和宇顾不上纠正她的称呼，立刻说：“我送你回去。”
傅雪尽拒绝的话脱口而出，“不要。”
萧和宇心里有数，但还是问：“为什么？”
傅雪尽抿抿唇，低声说：“我还不想被别人知道。”
对于这段关系，如果有可能，傅雪尽希望只有自己跟萧和宇知道，实在没有勇气被第三个人知道。
萧和宇看着她理智、淡漠得不带一丝情意的眼睛，点点头，应道：“好。”
“那我先回去了。”
傅雪尽头也不回地走出包厢，剩下萧和宇一个人，像做了一场梦。
他不由得迟疑，自己真的开始和傅雪尽谈恋爱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萧和宇没感觉出来傅雪尽喜欢自己，喜欢到听见他的表白就喜极而泣。
他只感觉到，哭过之后的傅雪尽变得异常冷静，对他的态度也更为冷淡。
拿起手机，萧和宇给傅雪尽发信息。
萧和宇：【我晚上去片场探班？】
不一会儿，傅雪尽就回复了。
傅雪尽：【别来。】
萧和宇：【我明天要回定川。】
傅雪尽：【好。】
萧和宇：【你不打算再见我一下？】
傅雪尽：【没空。】
萧和宇：“……”
他好像成功上位了，又好像没有。
坐在车里，看着聊天页面，傅雪尽心头五味杂陈，想了想，点开输入框。
傅雪尽：【等电影拍完，我们再见面吧。】
萧和宇：【好。】
萧和宇：【你专心工作。】
萧和宇：【到片场了跟我说一声。】
看到他似乎没有不满的回复，傅雪尽不禁松一口气。
就这样拖延着，等不得不到那一步的时候，至少，她可以自欺欺人，欺骗自己是他交往了一段时间的女朋友，不是他的猎物。
等他厌倦她的时候，她又可以自欺欺人，男女朋友合不来，分手很正常。
“傅小姐，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是哭过吗？”负责开车的保镖问。
他这一问，副驾驶座的保镖也后知后觉地回过头来看傅雪尽。
“傅小姐，你哭过？”
傅雪尽手足无措地眨眨眼睛，矢口否认道：“没、没有。”
副驾驶座上的保镖不相信傅雪尽的话，“是少爷凶你了吗？”
傅雪尽微愣，连忙摇头，“没有，萧先生对我很好。”
两名保镖快速对视一眼，一人忍不住好事地问：“傅小姐，听说你去年和少爷相亲过，但是没成。既然你觉得少爷对你好，要不再考虑考虑他？”
“……”
傅雪尽突然认识到一个事实，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她跟萧和宇的关系，肯定瞒不住这些天天跟着他们两人的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