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心底憋着一口气，大步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而此时，另外一位宫人也受到了李承乾的命令，前去太医院请沈羽过来。

太医院中，沈羽安静的坐在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小心翼翼的磨着手中的药。

不远处，一位资历比较老的太医默默的撇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后转身离去。沈羽在太医院属实不太受欢迎，太医院的人很统一的都不怎么喜欢他。

其实理由也挺简单的，有谁会喜欢那么一个明里暗里挤兑别人医术，说话又毒，性格还清高的后辈呢？

更别说，别人都是辛辛苦苦通过自己的医术被选拔进来的，而这个沈羽，却因为自己师父是药王孙思邈，生生挤掉一个名额，被送进来的。

可这么长时间以来，沈羽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一样，全然不顾那些人的看法，只是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可是沈羽？”到底是另外一位宫人先到了，一进门便冲着磨药的人喊着。

沈羽抬眼默默打量了一下宫人，随即冷着脸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病了，叫你去看看。”宫人也不多说什么，抬脚走到沈羽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小椅子上，挽着袖子干活的沈羽，轻轻努了努嘴，“快些跟上，殿下若是有什么事，你就是有十条命也赔不起。”

沈羽有些疑惑的歪了歪脑袋，但还是迅速的起身擦了擦手，跟在宫人身后回了东宫。就在太医院门口，脚步慢了一程的舒云悠悠的盯着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沈羽。

东宫内，李承乾故作虚弱的咳嗽了两声，可那副严肃的模样却完全不似生病，一看就极其健康，偏偏李承乾好像没有意识到一样，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

何称看着李承乾认真装病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李承乾的肩：“大郎到底是乖孩子，这种事做不来也正常，不如我来？”

说罢，何称默默伸了个懒腰，有些淘气的冲李承乾眨了眨眼，只是一个瞬息，何称立即软了下来，他眉头微蹙，有气无力的单手倚着脑袋，就连眼神中都带了几分倦意。

这突如其来的一瞬，让一直注视着他的李承乾一怔，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这病容是真是假。只是片刻过后，何称恢复了以往的模样，抬眼嘿嘿笑了两声，让李承乾都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

“如何？”何称得意的冲李承乾挑挑眉，身为一个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的现代学生，也许别的知识他忘了，但装病这种事，是绝对记得的。

“若非提前得知，我只怕是要担心的。”李承乾脑中不由得回想了一瞬何称的病容，抬眼认真道。何称也不说什么，只是默默朝李承乾身后怒了努嘴，示意沈羽快要到了。

不过一息的时间，便远远的看到了苏喜带着沈羽走过来的身影。李承乾何称交换了个眼神，何称立即做出一副病了的模样。

“见过太子殿下。”沈羽加快脚步，在苏喜的带领下进了寝宫，在距离李承乾半米的地方定了下来，俯身行礼道。

李承乾轻轻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苏喜出去，低言道：“今日一早起来，阿称便不适。”

沈羽抬眼上下打量着何称，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惊奇，但很快被掩饰了下去，只是两步走到何称面前，小声道：“得罪了。”

一句话说完，沈羽立即搭上了何称右手的脉搏，皱着眉头认真诊脉。

何称抬眼默默看了眼李承乾，李承乾立即开口道：“平日里就得知沈太医为人良善，医术精湛，常常为一些个宫人问诊，不收取任何诊金，实属少见。”

沈羽听到这话，微微愣了愣，不知为何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这些事，总得有人做的。”

察觉到这一点，李承乾扬眉瞥了眼何称，继续下套道：“不愧是孙神医的徒弟，沈太医当真是个良善之辈，只是不知是从何时想着如此的？”

沈羽一边为何称搭着脉搏，一边开口道：“医者仁心，见过的病人多了，反而更见不得别人受苦。”

听到这话，乖乖伸着手让沈羽为自己诊脉的何称愣了愣，在心底苦笑一声。这话倒是有道理，总有人说，医者见多了人情冷暖，见多了别离，便没那么在乎了。可谁的心不是肉长的呢？又怎么能因为见多了，就不在乎了。

“倒也确实。”李承乾有些赞同的点了点头，抬眼认真的看着沈羽的眼睛。那番模样不似说谎。

正打算再说些什么，沈羽却默默松了手，开口道：“这位郎君，身子有些旧伤，还需要多多调理。”

“那边麻烦沈太医了。”李承乾抬眼看了看何称，认真回话道。

何称默默收回了手，在真正见到沈羽之后，原本极其怀疑的心思也慢慢落了下来。可这些东西，无论如何也是绕不开沈羽的，毕竟每个失踪的宫人，都确确实实的找过他诊治，且开始不收诊金的截点，也实在可疑。

“沈太医为何之前诊治，还收银子，后来便不收了？”何称想到了这点，便直接问了出来。

这话一出，沈羽即便是再傻，也清楚自己这是被查了。他抬眼有些愠怒的盯着何称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开口道：“你查我？”

看到这番场景，何称的目光缩了缩，躲避着沈羽的眼神，语气也弱了下来：“其实，也没有刻意的去查您……”

“最近宫人失踪的事情，你也清楚。”李承乾安慰似的拍了拍何称的肩头，接过话茬道，“失踪的，都在您这儿问过诊。”

说到这儿，李承乾便不说话了。他相信沈羽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

这话一出，沈羽瞬间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我……不知。”

“不知？”何称疑惑的开口道，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

沈羽轻轻点了点头，重重的叹了口气，低言道：“也没人跟我说这些。”沈羽低垂着脑袋，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委屈。他实在是不了解，为什么很少有同僚愿意和自己说话。

李承乾微微皱眉，抬眼看了眼身边同样不解的何称，轻轻点了点头。何称立即将失踪者名单递了上去。

李承乾拿过那名单，轻轻放在了桌边，故作淡定的拿起一盏茶：“你可以看看。”

沈羽看着桌上的名单，默默摇了摇头，开言道：“殿下您有什么想问的，臣定全部告知。”

“那刚刚阿称所说，是为何？”李承乾闻言，也不过多劝什么，收回了名单问道。

沈羽立即开口道：“因为师父的一封信。”

看到李承乾和何称同时看向自己，等待着下文，沈羽轻轻的叹了口气，开始讲述起那段故事。

师父从来都是四处游历，凭借着药王的名声，倒也不用过多的为自己的生活操心，因此送来的信上，写的都是些路上的见闻。

前些日子，他收到了自己师父的一封信。信上写着，师父游历经过一个小山村，在他到达小山村时，正巧遇上一场葬礼。死的是个无依无靠的老人，原本只是一场小病，只因没钱治疗，一拖再拖，生生把一场小病拖到了重病，随后便就这么没了。

也正因此，师父发出了感叹，还劝自己能帮则帮，于是，他便开始了义诊，不收任何诊金。

沈羽缓缓讲述着自己的故事，讲完后，轻轻叹了口气，停顿片刻后，低声道：“臣是真的，不知还有宫人失踪一回事。”说着，极其自责的垂下了脑袋，身边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罢了，你且退下吧。”李承乾默默撇了何称一眼，眼见着何称已经快红了眼眶，立即开言道。随后，还轻声嘱咐着打算告退的沈羽：“此事，莫要跟任何人提起。若是有人问起来，便说是为阿称诊治。”

“是。”沈羽俯身行礼，应了下来。说罢，俯身退出了寝宫之中。

沈羽的身影刚刚出去，李承乾便抬眼道：“还不能全然排除沈太医的嫌疑，目前为止，这个故事只是一面之词，毫无证据辅证。”

李承乾默默为何称倒了一盏茶，摸着杯壁还微微有些烫手，便轻轻的吹着，直到温度适宜了，才放到何称手里，盯着何称喝下去才作罢。

他只觉得，阿称的性子未免太过纯真。纯真的……不像个曾经流落在外的奴隶，反而更像是被好好抚养长大的。要是那个沈羽说了些什么假话可就难了，免不了会受到些伤害。

“我明白的。”何称深吸一口气，放下茶杯后，情绪也稳定的差不多。他也不是不清楚这些，通俗点说吧，何称的共情能力真的太强了，无论这个故事是真是假，他总是能迅速的捕捉到讲述者或倾诉者的情绪，并迅速的理解他。之前，何称总开玩笑叫这东西超能力。

也正因为有多次这样的经验，情感和理智，何称分的很开，互不影响。

东宫外，沈羽缓步朝着太医院走去。在他身后不远处，舒云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长乐公主和迎春与二人擦肩而过，一瞬间，迎春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回过头。

“怎么了？”长乐公主也停了下来，有些疑惑的看了眼迎春。迎春微微愣了愣，缓缓摇了摇头，继续跟着长乐公主走着。

在二人走后，舒云侧眼撇到墙角处放着的一个细长棍子，又眼看着沈羽拐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几番犹豫之下，提起棍子便跟了上去。

刚刚拐进那个角落，舒云只觉得眼前一黑，自己好似被套进了一个麻袋之中，之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击打，根本来不及叫喊，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