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总是不尽人意，就好比哥哥为她们取名是希望她们一生平安喜乐，可不管是她，还是长乐，没有一个能如愿以偿。
……
话题和气氛愈发凝重。
谢无意将两个小姑娘统统拢进怀里，迎上门口两人的打量，回到问题最初：“二位听到也看到了，不管长安还是长乐，都是怨魂。”
本质为人，天师便不得再插手。
秦风遥彻底没话说，但看表情，这样的结果显然没法让他满意。
他沉默半晌，再朝谢无意一拱手：“兹事体大，容小道向上禀明，再做定论。”
留下张祝清继续监守，秦风遥即刻拎着被扔出杂货店的李微末返回城中。
话都说到这份上还不肯放弃，恐怕不止捉妖这么简单。
目送人走远，谢无意将视线悠悠落回张祝清身上，张祝清冷不丁抖了个激灵，寻常都是想着法儿往前凑，现在却只想，跑！
只是没等行动，谢无意不怀好意地先笑：“张祝清，我们是朋友吧。”
“土地神开玩笑了，我们怎么会是朋友，我们……”两双通红的眼睛看过来，张祝清头皮发麻，忙不迭应：“是是是，我们是朋友。”
谢无意：“既是朋友，那我问你，你们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张祝清很想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看他身边一左一右的小护法，挠了挠脖子，偏开头囫囵：“我们是要那什么。”
谢无意：“什么啊？没吃饭么？大点声！”
“就是——”张祝清瞥向他左手边的长安，平移着挪开视线，把声音闷在嗓子里说：“是博物馆，要找回陪葬木偶继续做展览。”
“继续展览！？”谢无意惊了：“成了精的木偶他们也要？”
张祝清撑宽眼皮，表示无奈：“毕竟是两三千年前的文物，能攥在手里，谁会轻易放手。”
不管木偶成不成精，博物馆那边的要求就是寻回木偶，至于里面的精怪，就由天师协会自行处置。
所以大概率，他们是要带走一只交差的。
“你也体谅体谅我们，好歹这边出人出力了不是？总不能一点好处没有吧。”张祝清搓着手悄悄觑他两眼，就见谢无意二话不说掏出手机。
“喂，周大人，木偶的事结束了。嗐！什么木偶精啊，是两只怨魂。”
“我艹！谢无意你！”张祝清冲过去准备抓人，刚出手，撞上两双红眼睛，没出息地及时刹脚。
谢无意睇他一眼，再对电话另头道：“这件事挺特殊的，要不我先写个报告上去？好，好，好，对了大人，这次……功德应该不少吧。”
对方的骂声率先冲出手机，谢无意也不在意，好一番讨价还价，直把对方气到挂电话。
“我说谢无意，你也太不讲武德了。”电话一挂，张祝清迫不及待责问。
谢无意收起手机，懒洋洋抬眼：“我不讲武德，你们就道德了？”
说了是怨魂，还想将人带走，没理的是他们。
张祝清成功被他噎住，急得原地打两个转，忽然想起一件事，幽幽回眸：“这件事要是办不成，当初答应的三万也就作废咯。”
提到钱，谢无意笑容微僵。
张祝清作势捂着胸口，痛心疾首：“三万，三万啊，你想想你这个店，几个月能赚到三万？还有你那庙，以为使点障眼法就看不出来塌了是吧。”
谢无意脸上笑容彻底消失。
这时，长安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道：“我的身体和木偶融为一体，也算是妖了。”
谢无意抿紧嘴角没说话。
长安再道：“能见到哥哥，安安很开心。哥哥把安安交……”
“说什么呢。”话没说完，谢无意捏住她的脸：“我是那种为了钱出卖良心的人么。”
长安疑惑地眨眨眼，指向身后：“安安的意思是，把我的载体给他们。”
“那也不……”谢无意及时把话咽回去：“载体？”
长安：“就是那只木偶啊。这样他们好交差，哥哥也能拿到钱了。”
他应该很缺钱。
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谢无意感动地都快哭了。
但这样做，会不会影响她以后去鬼界啊？
“我觉得可行。”他还没说什么，张祝清大跨几步上前，低声哀求：“大家各为生活都不容易，不能让我们都白忙活不是？行行好，退一步，反正博物馆要的就是个木偶。”
谢无意视线下移落到被对方握住的手上，再看长安，压下嘴角，端上一副勉为其难，我也不想这么做，是你们非逼我选择的样子，摇头叹息：“既然安安都这么说……那好吧。”
张祝清顿时一蹦三尺高，转头给师兄打电话邀功。
没想到非但没得到夸赞，秦风遥反倒泼他一盆冷水：“先别高兴的太早，我总觉得这件事没完，还有，不觉得那个土地神很奇怪么？”
张祝清回头看眼领着两小姑娘上楼的谢无意，压低声音：“我先前调查了一点，就是个走后门通关系的代理土地神。”
“通关系？”电话里传来一声轻嗤，秦风遥开启一连三问：“他通的谁的关系？谁的关系那么大，能让他过了阎王殿那关？还是说，你见过通关系飞升成仙的？”
那倒没有。
别说现在，就是过去，飞升的条件也极为严苛，要是人人都通关系走后门，天上地下不都要乱套了。
但他去过城隍庙，谢无意又确实属于在编，虽然还在试用期。
那么究竟谁这么大能耐，能给他开后门？还有，他跟那两个孩子又是什么关系？
张祝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越想谢无意这个人，他身上的漏洞越多。
***
上了楼，谢无意先领着两个小姑娘去卫生间擦脸，长安、长乐看什么都格外新奇，摸摸镜子，碰碰牙刷杯，水龙头里冒出一股清水，都要趴在洗漱台上盯半天。
“这是自来水，没有经过过滤，还不能喝，待会儿我叫姜尘给你们烧点水。”谢无意沾湿毛巾，先给长安擦擦，将她脸上的木偶妆擦干净后，就跟长乐真的分不出来了。
擦完脸，擦脖子，再往下……长乐还好点，长安身上是真的脏，脏地跟滚过煤球炉似的，但他这里又没有小女孩的衣服。
谢无意紧急叫来熟人——月灵姐，顺便拜托她帮忙给两个孩子洗澡。
孟月灵来得很快，走进卫生间，看到两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一眼就喜欢上了，“双胞胎啊，怪不得叫我准备两套衣服呢。”
她弯下腰，笑着问：“你们叫什么呀。”
长安、长乐手握手对视一眼。
长安：“长乐。”
长乐：“长安。”
孟月灵：“乐乐，安安。”
“错了。”谢无意翻出崭新的毛巾送进来，头都没抬，“左边的才是长安，右边的是长乐。”
两双眼睛一阵收缩，望着人离开的背影，牵住的小手慢慢握紧。
半小时后，长安、长乐穿着裙子跑进谢无意房间，异口同声：“那现在，谁是长安，谁是长乐。”
谢无意正坐在窗前书桌旁，为写她们的报告头疼，两手交叉抵在额间，微微侧过头，看两眼，指向穿黄裙子的小姑娘叫“安安”，随后又指向穿蓝裙子的说“乐乐”。
长安、长乐睁大眼，不约而同往他身上扑过去。
“哥哥好厉害！”
“哥哥厉害。”
谢无意放下钢笔接住两人，仔细端详她们的容貌：“就算是双胞胎，细看也还是有差别的，更别说性格，习惯，动作之类的。”
说到这，他问两人：“既然找到姐姐妹妹了，那我们手牵手愉快地去鬼界好不好？没准，没准哥哥就在鬼界等你们啊。”
长安，长乐看着他眨眨眼，两颗脑袋凑到一起嘀嘀咕咕，似乎是商量出了一个答案，两个小姑娘同时摇头：“我们不找哥哥了。”
谢无意：？
长安、长乐：“我们想让哥哥当我们的新哥哥。”
！！！
这是什么人间惨案？
谢无意：“我——”
长安、长乐：“哥哥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谢无意：我没说话么？
长安：“哥哥！”
长乐：“哥哥。”
……
谢无意一整天都被“哥哥”围着转，将月灵姐推出去都不管用，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一直没出现，四处找找，发现人在厨房赶紧跑进去，也不管姜尘正在切菜，拉着他挡在身前。
嘴上不住抱怨：“你刚刚去哪儿了？现在这俩小姑娘找不到自己哥哥，追着我当替身，我能应么？我敢应么？要是周大人那边很快就派阴差来带她们走，那我成什么了。”
他抓着人手臂求问：“姜尘，现在怎么办啊。”
没等他问出点有效答案，两个小姑娘跑出卧室，一眼找到他，推开厨房拉门进来。
谢无意囿于灶台和姜尘之间，嘴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长安、长乐：“找到哥哥啦！”
谢无意：……
生无可恋地从姜尘怀里探出头，冲两人心虚笑笑。
长乐见过姜尘，理所当然地无视，对谢无意道：“接下来轮到哥哥来抓我们了。”
谢无意无奈叹气，还是被她拉着走出厨房，弯下腰边走边跟她商量：“三个人不好玩儿，咱们把月灵姐和张祝清也加上好不好。”
长乐“唔”了一声：“要姐姐。”
谢无意：“好~跟姐姐玩儿。”
两人越走越远，隐约还能听到张祝清跳脚质问，为什么不带他。
厨房里，刀刃落到菜板上发出“哒哒”声，长安仰起脖子盯着那张熟悉的侧脸，半晌发出疑问：“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切菜声蓦然停下，姜尘缓缓转过头，迎上长安直白的目光，唇瓣翕张：“从未。”
沸水蒸腾，发出刺耳鸣响。
长安再次走近，打量他一番点评：“虽然发色变了，但你这张脸还有点像从前。”
她缓缓道：“秭归城守城将军，燕归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