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把扇子,苏打水却换了一瓶。与昨天相比,当然还有更加闷热的天气和更加暴躁的周明晨。
周明晨把扇子扇得更快了些。越扇越热,越热越扇……
当然,在回过神儿之前还有一模一样的闪光灯。
有病吧?有什么好拍的呢?怎么跟那时空穿越似的。
“比昨天好看多了。”周明晨闻声抬起头,关宇正盯着自己手机喃喃自语。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的?”周明晨看到这个身影整张脸都扭曲了,不过想一想也是,自己不告诉他,人家还能问林森。
“我问的林森呀。”关宇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再看着周明晨挂在架子上满是油彩的围裙,关宇有些犹豫地开口:“你平时不怎么出工地的吧?”
……
自己就这么随便一说,没想到关宇还信了。信了不说,他还真来了。
送佛送到西,装逼装到底。
周明晨袖子一挽,尽可能地装出装修工人那种粗俗又大咧咧的样子,薅过围裙往身上一套,“反正今天不是,今天染布,来都来了不体验一下?”
“染布和刮大白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关宇琢磨了半天都没找到这两件事的联系。
可不要告诉他是什么没听过的社会学原理。
“毕竟学美术的,各行各业融会贯通嘛,反正都是和色料打交道。”周明晨俩眼一闭信口胡诌。“多点手艺总是好的,像什么墙绘啊,我都是可以的。你要是有什么朋友家里装修啊,也给我介绍介绍。”
对啊,我没说错啊,除开逗人家说我是刮大白的,其他的也没错啊,我真的画墙绘我也是真的可以入户啊。自己想歪了关我屁事啊!我说搬砖也不是真的在工地搬砖啊……周明晨好悬要绷不住。
“这个集市的宣传做的可真是不怎么地啊。和其他大项目一样都是装文艺的,明明东西都差不多,地理位置也合适,客流量这么小不说,吸引来的压根就不是目标客户群啊。这个品牌营销的估计可以开了……”关宇眼看着犯了职业病,掰着手指头细数主办方的各种错误,条条顺顺的,就像在办公室开大会似的。
周明晨对于这种专业的分析一窍不通,听得一阵头疼,干脆就装没听见,继续捣鼓着工具箱里的杂七杂八。
“你就用这些做的啊?”关宇盯着那比书桌抽屉大不了多少的工具箱,不免有些震惊。
“有什么问题?”周明晨梗个脖子抬头问。
“没……我以为得是什么大工程呢。”关宇对装修没什么概念,对染布也是。他总觉得应该差不多都是抱着个大桶和各种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
对比起林森,关宇当客户确实是有些无聊。大概也是人家对这些本来就没什么兴趣的缘故。
忙活了大半天,也不过就是周明晨在那儿做,关宇在旁边唠着无关的嗑儿。
而且说实话,周明晨觉得自己和关宇很难聊到一起去。
“走吧,今天就呆到这儿吧。”好容易挺到布料晾干,周明晨从头上摘下满是颜料的围裙,团了两下扔到展柜的底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人了。”
“那你这些要怎么办?”关宇指着一架子的布料。
“扔这儿呗。又没人拿。”周明晨从架子上取下,叠了几折,抬腿就准备走,见关宇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能稍回来。
周明晨看着关宇的视线徘徊在架子上,一副正在沉思的模样儿,满脸都写着几个大字儿:没憋好屁。周明晨突然有些心跳加快,应该……不能吧?
“你这些都卖给我吧。”关宇转过身来,很认真的样子。
天上掉馅儿饼的事儿周明晨也就只敢想一想,人家关宇是真敢做啊。
“你有毛病啊?你买这么多布干什么?”周明晨眉毛扭成一团。
“我乐意,你管我呢?”
花钱的就是有底气,关宇也不顾周明晨什么表情,“一共多少我直接转你,你帮我抱车上去吧。”
周明晨很为难地用手搓了搓耳朵,张开手掌比划到关宇眼前。
叮咚一声,微信的提示音响了。解锁屏幕就看见关宇对话框里五万块的转账。
还没等周明晨说什么呢,关宇已经抱着一沓儿走了。这转账就像块儿烫手山芋似的,周明晨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抬起手看看自己的手掌心儿,也没啥特别的啊?咋就值得平白无故多加了俩零呢?
周明晨是开自己车来的,正好能把这堆摊位上的乱七八糟带过来。他的车不是什么撑脸面的东西,一小破大众,不知道他爸从哪弄来的。周明晨对车的兴趣不大,有个东西能代步就行,没有特别高的要求。但关宇这么一折腾,人设得立足,车就自然是不能开了。
“我送你回学校吧。”关宇回过头问周明晨。
“嗯?”周明晨神游在外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
差点忘了这事儿了。
周明晨也不住校。
京港大学的宿舍就跟个摆设似的,除了那几个家境不是很好的乖乖牌,都是被大家当行李寄存处使的。周明晨在考上大学之后家里给他在京城买了套公寓,挺小的,但是也是周明晨一直的藏身之所。
“呃……”周明晨一下有点没缓过神儿,还没编出合适的理由来,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在这时候周明晨电话响了,轮不上多想,看都没看就赶紧接起来。
“喂您好?”脑子不够用的前提下就是很容易出岔子。
周明晨是先接起来再看清楚来电的人的。但是嘴比脑子快,还没来得及做进一步思考呢,话就已经像跑百米冲刺似的冲出去了。
电话那头定了两秒。
“你有病啊?”关文远捏着手机,仔细地确定了一下备注,要不是到周明晨的声音还以为这人被绑架了。
“有事儿?”
“跟你爹耍什么大牌?没事不能找你了?”关文远三两句就和周明晨呛起来了,“晚上整点?”
“几点?”
关文远饶是再不敏感也能觉察到周明晨的状态大不相同,平时怎么的不得让他叫声爹的人今天惜字如金。
“你边上有人?”
“啊。”
“干嘛呢?有局?”关宇的声音就这么措不及防地穿过电话杀进了周明晨耳朵。
?
“我□□俩不会背着我谈恋爱呢吧?哥!哥!”关文远扯着脖子就喊。
手机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只要没有听力障碍方圆几米都能听见关文远的叫唤。周明晨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了些,生怕下一秒混杂着电流声的叫喊就震聋了自己的耳朵。
“你有事儿?”关宇示意周明晨把电话递过来。
“没事,就是合计叫明晨喝酒。你俩怎么在一块儿呢?没背着我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吧?”关文远像是查岗抓到早恋的教务处主任似的,一连串的提问。
“啧。怎么说话呢?你是哥哥还是我是哥哥?”关宇很是不满关文远的态度。搞得他好像是个拐带周明晨的坏人似的。
“少在那贫了,又不是小时候你能把我拎起来的时候了。喝不喝?喝的话我再叫几个人。”
“行,我们吃个饭就过去。”
“那我等下给你发地址吧。”关文远率先挂了电话。
多亏了关宇的大方,能让他明天不用继续在这破厂房里站岗。喝就喝吧,反正跟谁喝都差不多,酒还能喝成汤了不成?周明晨也不说什么,开始琢磨着晚饭吃什么。
“有什么想吃的没?请你吃。”关宇看着周明晨罕见地露出善意。
“感谢你包空了我那堆破烂,什么表情?又不给你下毒。”周明晨的态度只能维持那么一句话的体面,在看到关宇怀疑的眼神瞬间破功。
关宇怀疑的眼神倒不是觉得周明晨会下毒,只是他在想着怎么能让勤工俭学的小可爱掏钱请自己吃饭呢?要不……
“要不去我家吧,我做饭。”
“大街上这么多店你可真会挑啊,不去。”周明晨看关宇的眼神儿就和看路边的野狗没什么区别,反正表达的都是:离我远点儿。
“这会儿赶着晚高峰,到哪儿都得等位。关文远那边叫俩人也用不了多久,估计等他喊我们的时候都还没吃上呢。”关宇指着手机的时间在周明晨面前晃了晃,眼巴巴地盯着周明晨期待着一个肯定,“我做饭挺好吃的,真的不考虑尝试一下吗?”
已经六点多了,车道上堵的满眼都是红色的车尾灯,没有预定的情况下排到了估计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周明晨决定还是不要和自己的胃过不去。
“那走吧。”周明晨伸手捏着关宇的下巴转了个方向,从面对着自己变成面对着车门。
手还没等撤回来,就被握了个严实。对面的人捧着他的胳膊,虔诚地在手心落下一个吻。
……
“啧。”周明晨有些嫌弃地用力抽回手臂。大老爷们儿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什么玩意儿?
关宇没在意那么多,注意力都在周明晨的手上了。
周明晨从小运动的比较多,篮球啊什么的,骨节比较粗大,也有点薄薄的茧子。手背的筋骨和血管都很立体,看上去不明的性感。
但这落到关宇眼里就不这么想了。
就像是周明晨讲述的每一份苦楚都落到了实际,关宇莫名的就想去感受一下周明晨在生活中留下的伤疤。
周明晨的躲避被关宇自然而然地理解成了不想被别人关照。
毫无重叠的心思让两人一路无言。
关宇开车一直盯着前方的路倒是没什么,周明晨一路盯着车前盖感觉看哪儿都带着点重影儿了。
“你把这整回家放哪儿啊?”周明晨看着关宇在后备箱掏今天那堆破烂玩意儿,一副准备在家里珍藏的样子。
周明晨不知道关宇心里的小九九,他只是发自内心地觉得那一堆连自己都不愿意搬回家的东西,关宇没必要真当个宝吧?
“你管我呢?”关宇派头是端得足足的。“搭把手,我得面部识别。”
一层布好歹还能像林森昨天似的,叠一叠攥在手里。一堆布料就只能卷成一捆,关宇一个人竖抱着给人挡得严丝合缝,不得不变成两个人端着。
周明晨从来没这么后悔撒这个谎。他现在抱着这堆破东烂西的,真的很像要去关宇家搞装修!要不咱还是从实招来吧,关宇是傻了点儿,咱也不能直接利用人家同情心薅人家羊毛吧……
当然那是还没清醒的周明晨的想法。登堂入室的周明晨一瞬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觉得自己做了笔好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