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凌时今天一整天都有点心不在焉，做事也蔫蔫的，连最爱的语文课历史课都提不起兴致。
只在听到老曹说全班同学都要参加新生的作文大赛时稍微提了提神，又在她提醒本周周末要参加开学后第一次摸底考试而跟着全班唉声叹气。
H中以数理化著称，近两年对理科越发重视，对文科却只有表面上的尊重。
只是这新生作文大赛是老H中的传统，所有高一新生都要参加，评出一二三等奖，其实是为即将到来的江苏省高中生作文大赛选拔人才。
对于这场比赛，凌时早有耳闻，所以一直很关注，也势在必得。
学校作文大赛的题目是话题作文——告别初中生涯的你对于接下来的高中生活有什么设想或者期待呢？请以此为话题，作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体裁不限。
这个题目也在意料之中，毕竟他们刚刚踏入高中生涯，并且是16、7岁最生机勃勃的年纪，一定有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想象。
但此刻的凌时却是满腔愁绪，写不出什么积极向上符合主旋律的文字来。
开学摸底考试更是传统中的传统，一个都逃不掉。
也是检验暑假一个月在家的预习情况和作业完成情况，因为考试题目会选自暑假那一本九合一试卷上的原题。
知道这个消息后凌时直发愁，虽然他把成迁大神的标准答案抄了一遍，但毕竟是囫囵吞枣似的誊写，完全不过脑子。
而自己那一份像布满窨井盖的施工道路，到处都是伤疤。
想到这里，凌时更愁了。
不过让凌时最愁的不是以上那些可以勉强应付的功课，而是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时候，成迁被老曹叫了出去，直到晚自习结束都没回来。
“嘿膨化，都放学了不走吗？”小花一听到下课铃就窜了过来，在教室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引得小鱼儿班长频频皱眉。
“大神被老曹叫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凌时看了看空荡荡的后桌，嘟囔道。
“哦，”小花抓了抓脑袋，“我大概知道是啥事，我之前听老头子提了一嘴，说按照大神的成绩应该直接进教改班的，只是在我们班过渡一下而已。”
凌时的心里“咯噔”一下，就听小花继续道：“反正什么签协议啦，学籍啦什么的，我也不明白，估计这事处理好了吧，大概明天就要去教改班喽！”
后面的话渐渐听不清了……
是啊，大神什么人？数学物理化学三科满分的学霸！年级第一！怎么可能屈居他们普通班呢？
凌时心里怪怪的，从愁苦转变成了憋闷。好像有一个人在他的脑袋上套了个塑料袋子，闷得他喘不过气来。
在校门口和小花分开后，凌时故意走得很慢，一步三回头。想等等成迁，想问他老曹是不是找他说这事，明天他是不是就要去教改班了，上课是不是没人给他塞纸条了。
教改班不在他们这座危楼，而在教师办公楼，天天在老师的近距离监控下会不自在吗？
教改班的同学是初二全区统考就选出来的，已经做了一年多的同学，成迁去了会被排挤吗？
听说他们进度很快，已经上完了高一半学期的课程，成迁去了跟得上吗？
胡思乱想中，凌时已经踱到了家里的铁门外。
看着对面院子外亮着的那盏引路灯，凌时醍醐灌顶，猛拍了自己脑袋一下，自嘲道：你竟然还担心人家大神，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况且你是人家什么人啊，那么多管闲事！
凌时耷拉着脑袋走回了家，张兰见儿子面色不好，立刻将手伸到凌时额头上摸了一下，关切地问道：“怎么脸色这么差？生病了？咦，也不烫啊……”
“我没事，妈，”凌时轻轻移开了张兰的手，“就是有点累，等下洗个澡就好了。”
“要不要吃点夜宵，妈今天刚包了一锅烧麦，是你喜欢的什锦馅。”
“不用了，我不饿，”顿了一下，又道，“谢谢妈，你每天上班那么辛苦就不用做这些了，晚上我饿了吃点面包垫垫饥就好。”
“那怎么行呢？面包干巴巴的，哪有什么营养，我告诉你啊，我这烧麦里除了糯米以外还有肉，香菇，青豆，玉米，哦对了，还有我之前过年腌制的香肠，特别香。”
虽然已经有点不耐烦，但凌时依然没打断她，反而温和说道：“那我明早当早饭吃吧，谢谢妈。”
听到这句话，张兰终于满意了，又嘱咐一句：“好，明天再给你榨杯豆浆，你搭配着一起吃。”
听到豆浆两字，刚被扯走的思绪又拉了回来，那种憋闷感又涌了上来：“好，我去洗澡了，您早点睡觉，晚安。”
张兰听到儿子对自己的烧麦感兴趣特别高兴，又去厨房里忙活起来，嘴里念叨着：“先把明天榨豆浆的东西准备好……”
J市高中晚自习一般9点半才放学，老师拖拖堂，路上和朋友勾肩搭背说说话，回家再吃吃夜宵洗洗澡，坐到书桌边都要10点半了。
夜已深。
凌时洗了把冷水澡，头脑终于清醒了一点，坐在书桌边打开了窗户。
白天的燥热已经散去，立秋后昼夜温差比较大，窗户外小风一吹，甚至有一丝凉意。
凌时打开昨日那份被污水沾染的试卷，有点恍神。
其他同学包括他自己的作业都上交了，只有凌时这里还留有一份成大神的“战损版”，还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把难题啃一啃吧。
刚看完物理一道运动规律的题目，只听“啪嗒”一声，对面成迁房间的台灯亮了。
失踪人士回来了？
对面房间没有一丝声音，也没有开窗，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映在窗户上。
荷花塘的老房子还是用的插销式的老窗户，玻璃是磨砂的，上面有菱格花纹，只透的出光和人影。
凌时立马没了刷题的兴致，他想跳出窗外敲开对门的窗户，但是又怕自己太唐突，别人转不转班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也许人家不高兴说呢。
但不问到答案又有点不甘心，怕是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思忖片刻，凌时掏出了小灵通，决定先试探一下……
「凌时」：睡了吗？
「乖宝宝」：睡了。
看到对面窗前人影的凌时：……
所以我对面坐了个鬼是吗？
“滴滴”，小灵通又响了。
「乖宝宝」：有话就说。
「凌时」：额，就是那个，老曹晚自习找你干嘛去了？
「乖宝宝」：谈事。
凌时：……
我当然知道谈事，不然还吃小灶嘛！凌时翻了个白眼，却老老实实回到：什么事？想了片刻决定直接点——是转教改班的事吗？
这次小灵通半天没有回应。
果然不想说。
凌时咬了下下嘴唇，就听到对面传来窗户插销的声音。
一抬头，看到对方在3米外静静看着自己。
一个晚自习不见，似乎有点陌生。
凌时讪讪的，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太婆婆妈妈多管闲事：“你……”
没想到对方开口了：“是转教改班的事。”
果然。
一瞬间，凌时像被哈利波特里的摄魂怪吸走了全部的快乐，感觉这一辈子都开心不起来了。
看着对面少年肉眼可见的失望，成迁愣了愣，又补充道：“不过我没答应。”
“啊？为什么？”少年的眼里满是惊诧，又夹杂着一层喜悦，好像刚刚吞下了卢平教授的巧克力。
成迁思考了一会儿，明明刚刚在办公室对着曹老师妙语连珠，现在却不知怎么回答，也许是他不想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敷衍对方吧。
“很多原因，”成迁顿了一下，“总的来说就是，我不愿意。”
“哦。”凌时抿了一下唇，管他什么理由呢，反正大神不走了，他们还要继续做同学，继续做前后桌。
“哦，哈哈，不去挺好的，呵呵。”笑得像个傻子。
成迁无语。
“教改班那群人都不是什么好惹的，竞争压力大，又勾心斗角的，听说他们班主任天天在断案。”
“哦。”都决定不去了，成迁对这些八卦也没什么兴趣。
“不过，”凌时心思其实细腻得很，想起小花说的成迁父亲找教导主任那事，他爸肯定对自己儿子的学业非常重视，便担忧道，“你父母会同意吗？”
成迁顿了一下，想起他在曹老师办公室接的那通电话。如果不是因为那通电话，他也不会这么晚才回来。
只是，自己决定的事，谁也改不了。
成迁斟酌片刻，回答道：“是有点麻烦。但我应该能说服他。”
“哦，”凌时听出了成迁语气里的棘手，便出主意道，“你可以说教改班已经上完高一上学期的全部课程了，你去了会跟不上进度。”
成迁：“但我爸知道我已经把高一上学期全部预习完了。”
凌时：……
服！
“那……”还没说完就被成迁打断了。
“不用麻烦了，我会想办法的。”
“嗯。”凌时点点头。
突然，“咕咕咕”……
两人都愣在了原地，气氛顿时有点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