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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阴差阳错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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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人与鬼的实力悬殊,用云泥之别来说也不为过,何况丹恒只是个发育都不成熟的少年,而对方光论骨架都人高马大,一个差不多能抵两个他。

那妖魔的话音还未落下,丹恒就本能地感到了危险,然而为时已晚。一股大力突然扼住了他的咽喉,丹恒呼吸一滞,紧接着整个人竟被腾空举起!

“咚”的一声,他后脑勺与墙壁来了个亲密接触,丹恒简直都懵了,只觉自己脑浆都要被这一下子摇匀,他就像是宰杀之前先要敲晕的活鱼一般停止了弹动——

而那厉鬼只是垂眸盯着他,仿佛掌中猎物的痛苦便是触动他的音符。半晌,他才轻飘飘地凑近,语气却是一派不和谐的温柔:“‘应星哥’‘应星哥’的……叫这么亲热,你跟这姓应的小子挺熟啊?”

丹恒难受极了,奋力捶打着他的胳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他那点微弱的挣扎根本连人油皮都划破不了,慌不择路,急得都想上牙去咬。厉鬼嗤笑一声,明艳的红眸微亮,像是藏着一团火,映得那本就惨白如纸的脸色更为可怖。

“小家伙,这么害怕干什么。死了有什么不好?我瞧你这日子,活着倒不如死了痛快。”

丹恒一张小脸很快变得青紫,他徒劳地抓着男人铁钳似的手,只能发出一点“嗬……嗬……”的气音。

“见到我,有这么不情愿吗?”也许是因为缺氧,他耳中男人的声音仿佛变得缥缈起来,“乖,听话。这彼岸之境,可没你们凡人想的那般难堪。死亡……意味着一世的罪业终结,孽也好债也好,往日的果报一笔勾销,于我而言,可是求之不得啊。”

丹恒简直快要哭了。这个人……不,这个鬼究竟在说些什么啊,明明都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果然阴邪之物精神都不正常吗!

但是无论如何,他绝不能死。

另一边,掐着人脖子的厉鬼还欲再发话,却发现指掌之中那细伶伶的脖颈忽然止住了挣扎。一滴,两滴,湿润的鼻血嘀嗒嗒地从他手边滚下,原本也没几两肉的胳膊再也扒不住他的手腕,开始无力地往下滑。

不是,这就要死了?

男人微微一愣,心想这个脆弱的小东西未免也忒不经折腾。这么想着,手上的力道也就一松,另一手从对方腰后穿过,只凭一臂就轻松将人托起,准备凑上前去看看怎么个事儿。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有杀意。男人几乎是瞬间做出反应,却不是躲闪,而是重新收紧了那只还未撤下的手。同时听得“噗”的一声,一支削尖的发簪从颈后穿肉而过!他与那只凶狠的小东西就像两头搏命的野兽,千钧一发间同时咬住了对方的咽喉,皮开肉绽也不松口。

丹恒眼前突突发黑,牙都险些咬碎,只觉自己浑身的血肉都在发出尖叫,怕是要在这人掌下化成一滩肉泥。可他握着簪子的那只手却丝毫没有卸劲,甚至借着身体的重量用力下坠,搅得那恶鬼的脖颈血肉模糊——那还是从“应星”头上拔下的花簪,上边垂下的吊珠随着他的动作一阵摇晃,协奏一样,叮啷作响。

可就是这样一个惊悚至极的时刻,那鬼影居然笑了。

他的喉管都被扎破,此时已然无法妖言惑众,但那红眸之中烛光更盛,“咯噔”一下,丹恒的心缓缓沉到了谷底。

最后失去意识之前,他瞥见了窗外大盛的一池月色——

七月半,鬼门开。月滋阴,照泉台。

丹恒是在一道更声中惊醒的。

夜半梆声仿佛响过三次,最后一道嗡鸣荡开之时,他如午夜梦断,即刻回魂。

那个披着人皮的妖怪呢?

丹恒呆了片刻,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颈间已失去了桎梏,怔愣过后,顿时如同溺水逃生之人一般大口喘起气来——新鲜的空气重新涌入肺部,劫后余生的眼泪瞬间涌起,身上的外伤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他捂着嘴巴蜷缩在床榻,肩膀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心想凭什么啊,凭什么只有我这般倒霉,只有我要遇到这种事啊!

回想七八年前,在他还年幼时,丹府的境地还远不是如今这么回事。

鳞渊丹氏,开国功勋。铁血铸魂,功昭日月。赐爵封侯,食邑千户……后来虽是因人丁稀少而逐渐式微,但在这鳞渊城也算钟鼎之家。丹恒的父亲在兄弟当中排行老二,既是丹府的当家,也是鳞渊城驻守的巡察使。父亲为人本分为官清廉,偏偏在他死后,查出他与某些商贾的私下往来,甚至还伙同商人侵吞百姓的救济粮,囤积居奇,赚取差价。鳞渊城地势低洼又临江而立,洪水灾害年年频发,百姓本就对此叫苦不迭,听闻此事,聚众前来讨要说法,若不是当时远在外地经商的三叔公赶回来出面斡旋,只怕现如今丹府都成了断壁残瓦。

彼时丹恒也不过总角之岁,许多事情只囫囵记得个影子,还是后来因兄长不懈追查,才能隐约对其中内情知晓一二。

可如今,父亲意外身故,母亲含冤离世,兄长戴罪而亡……至于他呢?寒冬腊月要去池塘里捡他的被褥、逢年过节只能躲在柴屋不能见人——他唯有假装一无所知才能苟且偷生,可现在他们就连应星也不放过,还要借应星之手害死他!

这是梦境吗?恐怕连梦也不会如此荒诞,这样冷血的妄念是从何而起啊!

丹恒狠狠抹了下眼眶,还未能理清思绪,突然听见了很轻一道“呵”声。

是他!那个怪物果然没走,还在某个地方看着他!

丹恒登时睁大了眼睛,极其警觉地缩成一团——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杀也杀不死躲也躲不掉,兴许捂住自己的感官,不看不听不闻不问,自欺欺人地等待死亡……才是眼下自己唯一能做的事了。

“呵呵……”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如果世间真有鬼神,为何恶人反而得不到报应?莫非它们也是这般,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钟情苦命人——那这些所谓超脱凡俗之物,与世间庸人又有什么区别啊!

“哎……小恒,你怎么啦?做噩梦了吗?”

听到这个声音,丹恒忽然一震。

他缓缓抬头,就见前方递来一面手帕,底下是一只缠着绷带的、骨节分明的手。

他熟悉的手。

下巴被人轻轻抬起,带着檀香的手帕打着旋儿抹过面颊,尤其在眼尾多擦了几下。丹恒冷不丁被糊了一脸,整张小脸都皱成一团,心想这手劲儿也还是熟悉的配方。应星哥以前就爱故意逗弄他,要么是把他的玩具举得高高的不要他拿,要么是打赌比谁钓的泥鳅多,赢了就要弹他脑瓜崩儿。应星哥力气真大呀,有时候他眼泪都出来了,却也不全是疼的,就是想卖卖惨让丹枫哥来给他出气——结果下一秒又见应星不知从哪掏出一颗糖块儿,把纸剥开了,塞进他嘴里,说小恒乖,消消气。

从什么时候就不在了呢?哪怕是再相似的模仿,也不再是那个人了。

他忽然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眼前的男人。

那人似乎微微一愣,短暂的安静过后,他听见了一道短促的笑声。

“夫君,干嘛这么绝情呀?对你好也不是,不好也不是,你还真难伺候。”

丹恒黑着张脸,不动声色地又往后缩了缩,像是打定了主意对他不再搭理。

那鬼却不以为意,丹恒退一分,他就进一分,待到最后无处可退,他就又露出那种叫人心里发毛的微笑,戳了戳丹恒的脑门儿,说:“方才不是很勇敢吗?捅够没有,要不要给你换把更顺手的刀来?”

丹恒一头黑线,真想一巴掌把自己扇晕了,也比听这玩意儿恶心他要强。

许是见他总不回应,那鬼像是觉得没意思,总算放开了他。“啪”的一下,屋里陡然亮堂了起来——光亮却不是来自于灯草,他的屋里还没有这么奢侈的东西。丹恒定睛一看,只见那鬼的指间居然冒出一团绿油油的鬼火来,似乎是感到他的视线,那团火晃悠了一下,竟径直朝他飘了过来!

他下意识往后一窜,脑袋差点磕上后头的床柱,但那鬼火却在将将碰到他头发的一刻转了个弯,又晃晃荡荡地挪了开去。丹恒一阵无语,心想这鬼怎么比他还幼稚?但又觉得这家伙都成鬼了,跟鬼计较也没道理。殊不知他这番表情精彩,落到鬼的眼里着实有趣。

玩够了,那鬼就一拂衣袖,紧挨着丹恒坐下,声音听上去很是愉快:“好了夫君,事已至此,你还有没有什么遗言想说呀?”

丹恒只想给他翻个大大的白眼。

厉鬼“啧啧”几声,正欲起身,却听丹恒再度开口:“等一下。”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腕子落入了另一只又干又瘦的手。

“你其实……可以不听他们的话,对不对。”少年的声音还有一丝颤抖,可尽管再害怕,他也未敢放开这唯一的一线生机。

“他们‘请来’你,要付出什么代价?香火,气运,还是血祭牺牲……?”

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似乎不自觉地收紧,那鬼略一挑眉,饶有兴致地等着这孩子接下来的话。

“……他们许诺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丹恒闭了闭眼,“财富或是权势,我现在或许比不上他们,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我的全部。”

“可我要那些干什么?”

一盆冰水,泼在了他的头顶。

丹恒微微一僵,因着局促,双手都有点无处安放,无意识地又抓紧了些,却忘了自己这会儿正扒拉着男人的胳膊,这副模样,竟显得可怜起来。而那鬼见了也不说什么,只摇摇头,道:“你这个小子,性子这么烈做什么。动辄就要玩命,何必呢?你岁数又不大,生死之事,你才知道多少啊。”

这话甫一出口,丹恒简直震惊了——这算什么,一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鬼怪在教活人不要轻生?但方才明明就是这家伙差点要了他的命啊!

……等等。

似乎……有哪里不对?

丹恒缓缓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喉口……之前的生死搏斗真如梦境一般,根本一点儿痕迹也没有。

一个猜测一闪而过,还未来得及确认,就听那鬼又继续说:“你们凡人同室操戈,却连我也算计,当真可笑至极。与他们相比,你倒有意思得多。哼……今日大发慈悲,你若有心复仇,不如好好求我一求,兴许我便答应了呢。”

丹恒觉得他真的不懂这个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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