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室里开了空调，不同于外头的炎炎夏日，一进来就有一种沁人心脾的凉意。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直冲鼻腔，佘恪穿过层层叠叠的白色围布，看到最里间此时人最多的地方。

透过那几人的身影，佘恪看见少年瘦削的脊背弓着，黑色的头发因为学校的原因修剪的很整齐，此时沾着些像是泥土的东西，还混着些粘稠的液体。

佘恪眯着眼睛，立刻认出来那是血。

他快步走过去，在看到他的一刻，眉狠狠拧在一起。

于恨舟坐在床上，左脸敷着一块大大的纱布。他看起来还有些懵，正在同学和校医的包围圈里发呆。

“哥？你怎么来了？”少年听见声响，转过头来看他。

佘恪走上前，压抑住自己颤抖的手掌，摁在少年肩膀上。

“你们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受伤了。”

他看起来精神头还算好，没有出现头晕呕吐等症状，看起来不像是脑震荡。

“嗯，也不算了。”于恨舟眼里有些惊魂未定，但仍是晶亮的。

“一点小伤，”他指了指自己的脸。

那伤虽没有王老师说的那样严重，但怎么看也不算是小：“怎么弄的？”

“磕在跨栏上了……”少年声音听起来很尴尬，还有些郁闷：“只是看起来很吓人罢了，流了不少血。”

“校医说我是运气好，离眼睛稍微有点近，再歪一点可能就要出问题了。”

“王老师说你有可能脑震荡？”佘恪眨了眨眼睛。

“校医说没事，真不放心等会儿我们出学校了再去看看。反正我自己是觉得没什么事儿。”于恨舟像是证明般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运气好？

巧合？

佘恪的手指磨痧着少年纤瘦的肩膀，镜片后的眼睛露出沉思。

【系统？】

王老师看到于恨舟后也像是松了一口气，再三确认需不需要跟120走。最后两人还是保险起见，去了一趟医院。

在医院里，于恨舟揭开了他脸上的纱布。

少年端坐在病床上，温柔的医生俯身查看他的情况。因为高中的校规，少年的头发剪的很规整。他微微仰着头，黑色的细碎刘海带这些汗落在额上，露出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来。

对着佘恪的半张脸上，一道长长的伤口，此时还有些出血。侧边有些刮伤，看起来像是直直的磕在跨栏上之后又有一定程度上的刮蹭。

佘恪看的直皱眉。

于恨舟显然是疼狠了，那双眼睛湿漉漉的盯着医生，像一头迷茫的鹿。但又咬着牙，拧着眉毛非要忍住眼泪，还跟佘恪打趣自己是幸运值MAX。

佘恪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意，摸了摸他的头。

医生说，大概率是会留疤。那道伤口的大小和深度需要缝针，因为在脸上最显眼的地方，他说会尽量用不太明显的方式，后续还要看于恨舟自身的恢复情况。

于恨舟看起来并不是很介意，只是手指捏的发白。

脑子没有问题，被排除了脑震荡的可能。

王老师给了于恨舟几天假期，让他们在医院处理好伤口，确定没有问题了再去上学。

佘恪不怪她当时将一切说的那般严重。在他看来，这已经不是小伤了，虽然少年一直让他别担心，可那伤口那样大，只怕少年自己都是恐慌的。

等到医院的一切忙完，已经到了傍晚。于恨舟显然是精神崩的太紧了，一上车感觉到了安全，几乎是立刻就睡了过去。

少年细瘦，即使被佘恪好好的养了两个月，依然比同龄人看起来易折。他缩在副驾驶上，身上盖着佘恪的西装外套，遮住了下巴。失血让他的脸看起来青白而脆弱，他即使睡着也好似不安稳，眉毛轻轻皱着，细微颤抖的眼睫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佘恪看了一会儿，将车子尽量开的平稳。

【不是巧合。】系统突然出声了，声音很严肃。

【这是我的过失，我没想到祂也追过来了。嗤，贼心不死。】他冷笑一声，像是想寻求谁的认同。

【你需要好好向我解释一下，我们的合作才有进行下去的可能。】佘恪看着路况，单手握着方向盘，手指在镜框下的鼻梁捏了捏。

【主神是被祂打碎的。】系统的声音有点无措，但也很严肃：【我没想到祂的手伸的这样长。拼着被世界法则反抗，也要给主神添乱。】

【这次只是祂的尝试，但下一次，就不好说了。】系统听起来非常忧愁。

【祂是谁？】佘恪问，在红灯前缓缓停下。

【我现在很难跟你解释的明白，你可以理解为主神的……仇人。】系统说。

【被打碎？你们的世界还真是可怕。】男人的目光落在睡着的少年脸上，又转开。

【打碎了主神，他们也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所以这次，这块碎片才只会是这样的伤势。】

佘恪冷哼一声，眼底风暴聚集：【再歪上那么一点，他就会伤了眼睛。再寸一点到最坏的程度，脑震荡甚至颅内出血会让他直接丧命。】

【在那么多世界里找到我们，也真是亏祂这样费心。阴魂不散！】系统听起来非常生气，像是要破口大骂。

【我不关心你们的纠葛。】佘恪冷冷的声音打断他，手在方向盘上打了半圈：【你只告诉我，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我能做什么？世界法则？统总，这可不是我一个普通人能插手的程度。】

【我是想要活，但如果你们是这样的冲突，那我不活也罢。】他唇角扯了扯，声音带着嘲讽，镜片后的眼睛冷而厉。

工作出现了他意想不到的情况，这可和之前说好的大相径庭。

【不会的。】系统的声音带着电流，【我会架设防护网，这样的“巧合”，在我和世界法则的联手下，不会出现第二次。】

【祂若是狗急跳墙了呢？】佘恪眉头紧紧拧着。

【嗤，】系统哼笑一声：【那就再好不过。这可不是大世界，他想追过来也要看世界法则允不允许。连主神都只能进来一个小碎片，他进来也不过就是个残魂。】

【若是遇见了，】他说，【以你的能力，一定能让他废在小世界里。】

【那这是额外的价钱。】佘恪将车平稳的停进车库，转头去看于恨舟。

少年睡的不安稳，却也没有醒来。他干脆解开安全带到了另一边，将瘦弱的少年抱起来回了家。

【自然。】系统点点头，【我会拟定新的合同。】

佘恪将于恨舟安顿好，为他掖好了被子才转身关灯离开。

黑暗里，少年睁开眼看着渐渐闭合的门，又缓缓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