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社会，一个拥有正常社会关系网的人想无声无息地人间蒸发是很困难的。
许继勉并没有开错致命医嘱，于情于理他都没有躲藏的理由，他的消失大概率与想掩盖自己错误的宋致淳脱不开关系。
许继勉已经结婚生子，世界上在意他的人很多，就算宋致淳心思不正，但那家伙也没有胆子做什么灭口的勾当，在天眼密布的溯洲市找这么一个大活人应该不难。
那天跟沈珈羽分别之后，蒋临渊便立刻联系了自己的发小祁柏衍，祁柏衍是个嘴冷毒冷毒的刑警，为人低调神秘，无论是搞侦查还是刑讯都很有一手，在刑队里顺风顺水。
“老祁，帮我留意一下最近报失踪的案子吧，我们医院有个叫许继勉的规培生出了点儿事，现在下落不明，你有消息的话跟我透个风。”
电话那头的祁柏衍皱起了眉：“你应该知道失踪的案子不会报到我这儿来吧？”
何止是失踪案，祁柏衍主攻缉毒以及衍生的暴力犯罪，任何排除他杀的案子都不会落到他手里，
“我知道啊祁队，但重案办多了也就那样吧，偶尔办办小案子换换口味也行……”
蒋临渊还没扯完淡，电话那头就只剩下嘟嘟的声音了，蒋临渊挠了挠太阳穴，暗自吐槽祁柏衍这母单的脾气好像越来越臭了。
祁柏衍当时虽然撂了电话，但发小毕竟是发小，还是将蒋临渊的事放在了心上，前两天发来一条消息，让他周末来市局一趟。
市局所在的双子大厦跟中心医院都在二环里，之间隔着溯洲最繁华的商业区，不长的一段路，每天都堵车堵得人神共愤，蒋临渊扫了辆单车迎风哼哧哼哧地骑了过来，一路只觉得冷风像是在他脸上扇巴掌似的。
市局的门禁要求严格，祁柏衍早就在入口处等着了，祁柏衍本就剑眉星目，全套警服和黑色短靴更是强化了他身上凛然的压迫感，眼神聚焦时尤为显著，像是一眼就能把人剥开似的。
蒋临渊早就习惯了祁柏衍的气场，登完记后跟他并排走进了双子大厦，这并不是蒋临渊第一次来这里，但还是会被一楼大厅八米的层高和坚固的立柱震慑到。
公共场合的祁柏衍一言不发，带着蒋临渊刷卡进了电梯，四下无人后才开口：“3天前，兴业街派出所接到了一起失踪案，报案人是一名女性，失踪的是她的丈夫，也就是你关注的那位许继勉。”
蒋临渊皱眉问：“距离许继勉失踪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了，他的妻子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报案？”
“我看了兴业街民警做的笔录，许继勉的妻子陈雨桐说大约一个月前许继勉曾打来一通电话，说他临时被派去参加一场封闭式的学术会议，之后隔三差五也会收到许继勉本人发的语音消息，直到一周前才和许彻底失联。”
蒋临渊思考了一会又问道：“你知道许继勉打来那通说要参加封闭式会议的电话的具体时间吗？”
祁柏衍对笔录中关键时间节点的记忆是相当准确的，精准到分钟地报出了陈雨桐手机里通话记录的时间。
“那就对了。”蒋临渊摸了摸下巴，那通电话的时间跟甲乳外科知道孙秀芬因服药过量而死“恰好”是同一天，“现在找到许继勉的下落了吗？”
祁柏衍卖了个关子：“有也没有。”
电梯门打开，祁柏衍带着蒋临渊走进一间开阔的办公室，里面的装修相当简洁，雪白的墙配上光洁的浅色瓷砖地面，一张张白色的方桌被隔成四个工位，每个工位上都放着接着三块高清屏幕的电脑。
电脑上的实时监控画面让蒋临渊知道，这里是溯洲市天眼系统的核心，早在三年前溯洲市就完成了城市天眼的二期布置，大大提升了追踪疑犯的效率。
祁柏衍挑了一张无人的桌子坐下，输入工号和密码后接入了天网系统，一边操作一边讲解道：“许继勉没有犯罪记录，我们是用陈彤提供的他的近照来做动态人脸识别的。”
祁柏衍熟练地操作着电脑，从照片中抠出许继勉的面部上传到系统中，大约半分钟的等待背后是强大的算力支持，以人所不能及的超高效率检索着一个月以来溯洲市的所有摄像头。
一个个监控画面被确认下来，祁柏衍大概已经做过初筛了，直接点开了其中几个窗口。
第一个画面是许继勉匆匆从中心医院走出来，祁柏衍按下暂停键，将许继勉的面部表情放大，画面中的男人皮肤偏黑，颧骨突出，眉毛拧着，浅粉色的唇向下撇，一幅焦虑的样子。
“这是许继勉给妻子打电话的当天下午三点，应该还没到下班时间，但他却匆匆离开医院。”
祁柏衍切换到第二个画面，那是一个路口，停着一辆外表普通的灰色四座车，许继勉透过车窗跟司机交流了几句，然后便拉开后门上车。
祁柏衍再次按下暂停键补充道：“这辆车的相关信息我们已经查到了，车主是做网约车的，没有任何犯罪记录，许继勉也是自愿上车的。”
接下来祁柏衍点开第三个画面，还是那辆灰色四座车，场景却完全换了，天眼清晰地拍下了后车牌，车子则停在两根高耸的枫叶红色立柱之间。
“这是枫棠园！”
不用祁柏衍提示，蒋临渊就认出了这个地方，这是位于溯洲市中心地段的一个别墅小区，在筹备建立时就以天价拍下了市中心的一大块土地，经过大规模的改造后硬是在高楼耸立的都市中心建起了这么一个枫树环抱、配有人工湖的生态别墅区。
祁柏衍嗯了一声：“天眼系统覆盖了枫棠园的所有出入口，但没有覆盖到小区里面，这里就像一个黑箱，只要在这里换车就可以逃避天眼，远途逃窜到周边的乡镇甚至外省。”
事实上，枫棠园也是警方掌握的许继勉露面的最后一个地点，之后这个男人就彻底在天眼系统中消失了。
蒋临渊用大拇指轻轻划着嘴唇，脑子飞速运转，祁柏衍的确给他提供了信息，但距离找到许继勉却还差十万八千里。
“就算天眼有覆盖不到的地方，枫棠园里面应该也有监控可以调吧！”这是蒋临渊想到的最直接也最简单的方法。
祁柏衍皱眉打量着蒋临渊，又开始毒舌起来：“你觉得枫棠园里面没有天眼是因为我们不想安吗？如果调里面的监控这么容易，那跟安了又天眼有什么区别？”
蒋临渊无奈地叹了口气，跟孟知妄待久之后他好像变得天真了不少：“好吧，但现在一个大活人在里面失踪了，这个理由还不够调监控吗？”
“他只是‘失踪’。”祁柏衍强调道，“目前新业街派出所没有发现任何他杀的迹象，这个案子还没有达到刑事案件的标准，能够调动的资源很有限。”
蒋临渊听完更郁闷了，整个人瘫在座椅上开始吐槽祁柏衍：“绝了，我还以为你叫我来是把人都找到了，没想到是告诉我人找不到了，早知道就不来了。”
蒋临渊说这话倒真没用激将法的意思，只是单纯郁闷罢了，祁柏衍却眼神一黯，冷冷地瞟了蒋临渊一眼：“哦，那你走吧。”
蒋临渊还没有挪屁股，祁柏衍就自顾自地截了一张图并放大，那是一个被车后视镜挡住了一半的一张女人的脸。
“等等等等，别关！”蒋临渊着急地坐直了，扒拉开祁柏衍放在鼠标上的手，“这个人……我好像有点眼熟！”
祁柏衍抱臂向后躺，冷冷地盯着将脑袋凑到电脑前的蒋临渊，蒋临渊看了有一分多钟，然后嘶了一声，懊恼地说：“完蛋，还是想不起来……”
“枫棠园的门禁非常严格，许继勉大概率是被里面的业主亲自带进去的。”祁柏衍慢悠悠地补刀道：“真可惜，有价值的线索都摆在眼前，某人却还是白来一趟。”
“行了行了，别损我了，谢了啊老祁。”蒋临渊一边拍照一边说，他知道祁柏衍在这件事上是真的费心费力了。
祁柏衍挑眉点了点头，像是觉得蒋临渊终于说了句人话：“态度这么好？那我就再附赠你一条线索吧……”
跟祁柏衍告别之后，蒋临渊走出双子大厦，沉默地在大理石台阶上站了一会儿，一边平复心情，一边厘清思路。
脸上一点冰凉的触感将陷入深思的蒋临渊猛然拉入现实，他慢慢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摸到一点冰凉的水渍，一张开嘴便哈出一团白雾。
在脸上又落了一粒小雪籽的时候，蒋临渊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今年冬天溯洲市的初雪，小雪籽打在大理石柱上、打在金属车身上的簌簌声将蒋临渊彻底拉回到了人间。
蒋临渊迈开了步子，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许继勉的事我差不多搞清楚了，你找个时间约沈珈羽和贺知遇一起吃个饭吧，一定不能说我是来道歉的啊，很没面子的！”
“今天？今天不行！笨蛋，因为今天是初雪嘛……”
作者有话要说：突如其来的更新，今天其实是我所在城市的初雪，想着无论如何今天也要更新。
进入冬季之后，医院里的病人更重了，夜班比天气暖和的时候难值的多。
下夜班会头昏脑涨地睡很久，稍微收拾一下好像一天的时间就都过去了，所以更新也变得慢了下来。
想跟大家分享一个好消息，我曾经觉得以自己的文风永远都不会过签，但上个周末居然收到了过签的站短。
一方面我很开心，一直希望有更多人可以看到我写的文字。
一方面又会担忧自己精力有限，签约后对更新字数和题材都有比较严格的要求。
在同样坚持写文的朋友的鼓励下还是决定咬牙试一试，不放过这个机会，莽就莽吧=口=！
很开心你还在看，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