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妄回来的时候,蒋临渊正在试图把除颤仪上掉下来的一块小钢片安回去。
被抢救回来的周阿姨脸色仍旧苍白,手哆哆嗦嗦地拿着厚厚一沓卫生纸擦汗,桌上放着一小瓶速效救心丸。
远远的蒋临渊就看出了两个人的轮廓,不禁心中一轻,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
等到孟知妄真的走到他面前的时候,蒋临渊的笑僵住了。
孟知妄的右臂几乎以一个拥抱的姿势扣住了黄奕安,紧紧地将黄奕安压在自己的怀里,而黄奕安则略略低着头,眼神乱飞,整个人似乎还惊魂未定的。
“哈。”蒋临渊非常假地笑了一声,“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孟知妄皱了下眉,然后果断决定直接忽略这句话:“过来替我控制住他,我怕他还想跑。”
蒋临渊心里有点不爽,一步走上前去就把孟知妄怀里的黄奕安拽了出来,他也没学过什么擒拿术,只能像电影里学的那样将黄奕安的双手拉到背后。
“咝……你轻点!疼!疼疼!”
蒋临渊还没怎么使劲儿,金贵的小黄少爷就先炸了毛,嗷嗷地嚎起来。
就在蒋临渊想怼他两句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黄奕安的右臂整个蹭掉了一层皮,一些地方甚至可以看见红红的血点子。
“孟老师,你这是暴力执法啊……”
蒋临渊半开玩笑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止住了,因为他看见了孟知妄更加血肉模糊的手掌,表情顷刻间就变了!
蒋临渊的语速快了起来:“刚刚发生什么了,你受伤了?”
“我还好,没他伤得重。”孟知妄的表情倒很平静,淡淡地解释道,“外面有辆忘记拔钥匙的摩托车,他想骑车走,被我拦下来了。”
“拜托,大哥,你那叫拦吗?”蒋临渊手上的黄奕安吸吸鼻子,仍旧心有余悸,“车都开起来了你还是不撒手,我都怀疑你要跟我同归于尽……”
蒋临渊听完黄奕安的话,脸更黑了,狠狠瞪了孟知妄一眼。
孟知妄咳嗽了一声扭过头去,看上去有点尴尬。
“吴大哥。”蒋临渊说话时咬牙切齿的,“你这里有碘伏和纱布吗?”
这是他们常备的药品,吴桐站在周阿姨的椅子后面,毫不犹豫地点头,有些手忙脚乱地从抽屉里拿了两瓶碘伏出来。
蒋临渊冷冷地看了黄奕安一眼,又补充地问了一句:“哦对了,你们这儿有绳子吗?”
还没等吴桐回答,黄奕安就急急地开了口:“拜托,我伤的很重的,刚刚整条腿都被压在摩托车底下,就是你让我跑我也不会跑的!”
蒋临渊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最好是。提前预告一下,我下手比那位更狠。”
其实肯定没“那位”狠,蒋临渊在心中默默吐槽自己,但气势不能输!
蒋临渊看向了吴桐:“吴哥,可以麻烦你帮这家伙处理一下伤口吗,看他这样子应该翻不出什么浪来了。”
吴桐在志愿者协会里干了很多年,本科念的师范大学,硕士则学的心理学,只看了一眼黄奕安那个怂样就知道他没什么威胁,于是便一口答应下来。
“好的,我的日常工作就是跟不良少年打交道。”
将黄奕安交给吴桐之后,蒋临渊又狠狠瞪了孟知妄一眼,从桌子后面拎了一把椅子出来,重重地砸在孟知妄脚边,嘴上却和风细雨地说:“孟老师,坐。”
孟知妄:“……”
孟知妄腹诽着,他现在高低也算个患者,蒋临渊的态度也忒差,要是真在医院里肯定会被投诉,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混成主任的……
就在蒋临渊黑着脸捧起孟知妄的手掌时,孟知妄忽然咳嗽了一声,心虚地问道:“那个什么……你骨科学得怎么样?”
蒋临渊有点凡尔赛地说:“当年考试应该考了九十多,但是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哦……”孟知妄难得紧张,舔了一下嘴唇,“那你能帮我正个骨吗……”
蒋临渊的脸绿了:“……”
顶着蒋临渊灼灼的目光,孟知妄挣开一只右手,然后反客为主地覆盖住了蒋临渊的手背,让蒋临渊瞬间瞳孔放大!
孟知妄并没有感受到蒋主任的震惊,只是引导着蒋临渊的手摸上了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一动不动的左肩,关节处摸起来有点空荡荡的。
在抓住黄奕安车的瞬间,孟知妄的左肩就被巨大的力量撕拉得直接脱臼了,但他对疼痛的忍耐度一直很高,所以面色如常地一直坚持到现在。
“孟知妄!”蒋临渊几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发火了会引人围观,不发火又实在对不起自己,“我真想……我……我真想揍你一顿!”
孟知妄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对伤员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我会跟你算账的!”蒋临渊边说边深呼吸了一下,试图平复心情。
然后忿忿的蒋主任拿出了手机,开始百度如何给肩关节复位……
孟知妄瞟了他的手机屏幕一眼,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别百度了,我教你,你们眼科大夫也太……”
孟知妄的话说了一半,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正蹲在蒋主任的屋檐底下呢,只能忍辱负重地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蒋临渊冷笑着按灭了屏幕说:“我们眼科大夫也太什么?”
“太……”孟知妄的表情像吃了苍蝇,最终憋出一句,“太帅了……”
说完这句话,孟知妄自己先石化了,实在搞不懂这种话是怎么从他这个正经人嘴里溜出来的……难道这就是近墨者黑吗?
蒋临渊先是一愣,然后咝了一声,嘴角扬了一下,心里飘飘然,嘴上却假装严谨地说:“也不是都帅,还是分人。”
孟知妄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将自己脱臼的那只手跨过椅背放好,开始指挥蒋临渊怎么给肩关节复位。
蒋临渊是个极聪明的人,话说一遍就记得住,用手指在胸前比划了几下之后,就一手握住了孟知妄的手腕,另一手则扶住了他的肘部。
蒋临渊蹲下来,认真地看着孟知妄的双眼,轻声说:“我要发力了,这里没有麻醉药,会疼一下,准备好了吗?”
蒋临渊那样子像是在哄小孩,孟知妄想说他其实是很能忍疼的,但只是抿了抿唇,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在一片黑暗中,蒋临渊牵拉着孟知妄脱臼的手臂带来剧痛,脱位的关节头摩擦着周围的组织,孟知妄的面肌绷紧,狠狠地咬住自己的下唇。
第一次复位失败了,因为蒋临渊的手法过于小心翼翼,过于优柔。
蒋临渊的太阳穴处落下一滴汗,这是他第一次帮人复位,才刚听了一遍理论知识就上手实践,其实他心里也很没有底。
孟知妄松开牙齿,咬得发白的唇慢慢恢复了一点血色:“蒋临渊,你做得很好,再来一次,果断一点,不要担心我会疼。”
孟知妄知道是什么束缚住了蒋临渊,蒋临渊呼出一口气说了句抱歉,他的确怕孟知妄疼,但他也知道他越犹豫,孟知妄会越疼。
第二次复位之前,蒋临渊在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扭动的方向,然后表情又认真又坚定,非常利落地直接发力!
咔的一声轻响同时钻进了两个人的耳朵里,蒋临渊松了一口气,孟知妄则因为短暂的剧痛再次发狠地咬住了下唇,嘴里甚至泛起了一点点铁锈味。
在孟知妄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他似乎觉得嘴唇上落了一片羽毛,若有若无的,一触即收,不禁疑惑地皱了一下眉毛。
但当他睁开眼睛后,眼前却是半跪在地上,低着头拧开碘伏盖子的蒋临渊。
蒋临渊神色自若地抬起头:“抬下手,我帮你给擦破的地方消消毒。”
孟知妄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会儿,最终没有深究:“嗯。”
蒋临渊一丝不苟地给孟知妄涂碘伏,他的手法不太熟练,但边边角角一点没落下,甚至强迫症般地消毒了三遍。
另一边吴桐也处理好了黄奕安的伤口,平心而论,被侧翻的摩托车压在底下的黄奕安的确伤得更重,但蒋临渊对他却没什么好脸色。
“跟我们走吧,小黄总。”蒋临渊用杀气腾腾的目光注视着黄奕安。
跟蒋临渊并肩而行的孟知妄先是看了黄奕安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了吴桐:“不好意思吴先生,可以再麻烦你当一下司机,把我们送回复康医院吗?”
吴桐一口答应:“当然,只要我能帮上忙就好。”
蒋临渊有些惊讶的偏头看向说话的孟知妄,孟知妄回望着蒋临渊的眼睛说:“两天了,你几乎一点没休息,再强撑着会出事的。”
说完孟知妄便主动走上前去,反剪了黄奕安的双手,黄奕安一看见孟知妄就像见了鬼,简直大气儿也不敢出,低着头紧紧地闭上嘴巴。
蒋临渊低头无奈地笑了一下,因为能力强,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去为别人考虑,几乎没有人会反向为他思量,即使濒临极限,蒋临渊也只会默默忍着,装出一幅一切正常的模样。
原来被人考虑的感觉是这样的,很奇妙,也很好。
蒋临渊叫住了他,在抽屉里翻找了一阵:“等一下。”
虽然现在的黄奕安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很怂包,但蒋临渊还是找出一条捆麻袋的塑料绳,将黄奕安的双手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才放心地交给孟知妄。
蒋临渊慢悠悠地跟在孟知妄身后,目光放肆地黏在他的脖颈、脊背、腰线和大长腿上,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颏……
作者有话要说:假期出去当了两天特种兵,回来的时候嘴很硬,现在彻底萎了qwq……
蒋主任太喜剧人了,都让我怀疑当初选正剧题材是不是选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