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臻从门口进来，径直走向大堂，上楼找了一圈，房里灯关着，敲门也没有回应，转身下楼，他的脸藏在阴影中，只有微微急促的脚步露出一丝心境。

又一阵风吹过，秋千带着人轻轻地晃，许是太冷了，他轻轻咳了一声，几不可闻。

就在这瞬间，许臻捕捉到他。

平直的嘴角呈现出放松的弧度，在暖黄的灯的照耀下，他的双眼似乎染上了温度，大步走向墙角的秋千架。

立在架旁，他低着头，像一座沉默的山，垂下的眼睫遮住了他的眼，看不清神情。

睡梦中的余星似有所感，微微睁开眼，愣在当场，是梦吗？是梦吧。

只有在梦中他才敢这样大胆，他向“梦中的许臻”伸出手，要他握住自己的手。

伸出的手握空，他暗下眼睛，连梦中的许臻也不顺着他的心意。

下一瞬，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或许是站在风中太久了，许臻的手覆满寒凉，很快，寒凉褪去，相贴的皮肤传来滚烫的热度，像是要把彼此融化。

是许臻回来了，他闭上眼，用脸颊轻蹭许臻的掌心，似是一只向主人撒娇的猫。

以为是梦时，余星怕下一刻就不见许臻身影，偏要睁大眼睛看他，重回现实，他又轻轻闭上眼睛，似是怕这一双眼睛泄露出心事。

矛盾的他，已无暇思考许臻这一举动的意味，下一瞬，他被抱起，公主抱的姿势，微微睁开眼，隔着潮湿的水汽看许臻。

视线从许臻的眉滑落到他的眼，再也移不开，伸出双臂环上许臻的后颈，将头埋在他的肩窝，余星感到温暖。

一声轰鸣划破夜的寂静，摩托车飞奔而出，在身后留下一道白色的尾气。

余星双手搂紧许臻的腰腹，身上穿着刚脱下来的，带有许臻体温的外套，整个人几乎紧贴在许臻的背上，他又闻到了许臻身上的味道，不是似有若无的，是汹涌的，将他整个包裹。

夜风迎面而来，凭借极快的车速彰显着存在感。

好奇怪，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微微抬起头，下巴抵着背，用纤长的眼睫，挺翘的鼻头和饱满的唇珠感受风。

耳边是树叶簌簌地响，眼前是漫天的星，于此之中，天地之间，今夜，整个世界都在诉说着一句话。

我很想你。

不知道要去哪儿，也不在乎要去哪儿，如果可以，他希望今夜永驻，他们要奔向天之涯，去往海之角。

车停了，他拉回漫无边际的思绪，不知道怎么落地的，等他回过神，已经走在路上，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交握的双手上。

指尖轻轻动了动，换来更紧的力度，仿佛就要融为一体。

咯吱一声，门开了。

余星抬眼看到不远处的三层楼建筑，他知道前面是一片草地，草地中央有一个一层楼高的喷泉，没准四周还有没来得及处理的鲜花……

早上，他独自一人来到这里，下午，他看着许臻载着沈佳佳远去，今夜，就在此刻，他牵着许臻的手又回到这个地方，这个承载着欢笑与幸福的地方。

他的眼不知何时泛起潮湿的水汽，只怪风太不温柔，吹湿了他的眼睫。

许臻在此刻转身，隔着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他听到许臻的声音。

“手机给我。”

顾不上想许臻要手机有何用，他只能听许臻的话，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拒绝。

轻柔的音乐在这片草地上响起。

被牵住的手一瞬接触夜风，顾不上品味这份失落情绪，他看到许臻朝自己走来。

月光为他披上一层柔和的光，余星注视着他的眼，坠入了一片星夜。

许臻朝他伸出手，余星毫不犹豫地握住，掌心贴着腰，手搂着肩背，今夜，他们在不知名的夜曲中相拥起舞。

说是跳舞也不确切，他们只是在晃动，随心晃动。

额角轻轻贴上许臻的肩窝，他沉醉在今夜的风中。

脚下突然踩上许臻的脚背，他轻声说：“对不……”

“还记得你向我借的那本书吗？”

“起”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许臻的话打断，他点头：“是《海子诗集》。”

许臻用更低沉的声音问：“《日记》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是什么？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下一瞬，下巴被抬起，许臻吻上他的唇，很凶的吻法，吻得极深，带着股吞吃一切的气势，不容拒绝。

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他整个人贴向许臻，不留一点空隙，肺里的氧气一点点消耗殆尽，他感到一种即将窒息的快感。

没错，快感，脑中一瞬浮现一个念头，就这样死去也不错。

即将窒息那一秒，他被放开，不由自主地大口喘息，肺里重新盈满了氧气，他感到死而复生。

视线相触的下一秒，许臻的唇重新压下来，不复之前的凶狠，是一种很温柔的吻法，舌温柔地扫过口腔的每一个角落，缠住颤栗的舌。

他勾住许臻的后颈，仰起头极力回应，松开的一瞬间，额头还相互抵着，呼吸彼此交缠，唇隔着不到一毫米的距离，他的脸上一片热意，眼里浮起潮湿的雾气。

隔着雾气，他望进许臻的眼，尽力踮起脚尖，脖颈仰起一道好看的弧度，他吻上许臻的眼，第一次见面就想吻的眼。

如愿以偿！

摩托在路上飞奔，停在那段长坡，许臻踩下脚撑，转身将余星圈在双臂间。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脸上，他脸上的热意更浓了，双手环上许臻的后颈，四目相视的瞬间，他仰头吻上去，闭上眼睛细细感知，许臻的唇温暖而干燥，口腔却是炙热的，勾上舌的那瞬间，他被夺走主动权，只能喘息着承受。

手掌贴上炙热的胸膛，身子因愈发凶狠的吻而后仰，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腿由分坐车座两边变为面向许臻，手也转而攀上许臻的肩颈。

半睁半闭的眼中除了许臻的英俊的脸，就是夜空中的星。

今夜，星星格外多。

车子飞奔的时候，他就仰着头一路数星星，数不到尽头。

这时候他就会想，这条路没有尽头才好。

眼前出现茂密的树叶时，他努力睁大眼，从树叶或疏或密的间隙看星星，风要是这时候吹，他就笑起来，看那些因树叶晃动而显得摇晃的星。

轰鸣声停在院中，他不再仰头看星星，牵着许臻的手，专注地看他。

廊下的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他停住脚步，抬起和许臻交握的那只手，看地上影子的变化。

吻上许臻的侧脸，用余光扫过地面，他看到影子余星也吻上了影子许臻，看不清吻的是哪里，或许是侧脸，或许是唇，是眼，是耳垂也不一定。

许臻在这时候笑了，露出了那个小梨涡。

视线被全部吸引过去，指尖轻点上梨涡的瞬间，后背隔着许臻的手撞上廊柱，地上的影子又变了姿势，他们交叠在一起，就要融为一体。

唇上传来微小的痛感，似乎是许臻在惩罚他的走神，他不再关注地上的影子朋友，专心投入和许臻的吻，凑上去，轻轻地贴着嘴唇摩挲，像是小动物的吻，他的眼睛湿漉漉的，也像是某种可爱的小动物。

轻轻踩着楼梯上楼，却没有停在他的房门口，许臻牵着他走向走廊尽头，他记得那里有一小段楼梯通向天台。

第一次踩上这里的台阶，能感受到的只有从掌心传来的温度，越往上光亮从头顶照进来，踏上最后一层台阶，余星第一次看清天台的全貌。

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小，也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大，三面围墙，大概有半人高，离墙两米的地方搭建了一个透明的方屋，里面除了一张木床，再没有其他东西。

仰躺在木床上，漫天的星似乎近在眼前，他朝上伸出手，没有摘到一颗星星。

不对，在陷入更深的漩涡之前，他想，最亮的星星已经落到了怀里，他将这颗星星拥的更紧，双手双脚都用力缠上，汗湿的脸紧贴着肩窝。

在风吹过，风铃绕圈响的瞬间仰脸在星星上落下一吻，久久停留，与此同时，他听到许臻低沉的嗓音，极为性感，更是动听。

“我很想你，星星。”

——看到天上的云，夜空中的星，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去山上采蘑菇，骑着摩托车遇上一场雨的时候，你会想起我吗？

——我会很想你。

许臻低头凝视余星的眼，用指腹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湿润。

他说：“别哭，星星。”

直到此时，余星才知道自己哭了，眼泪不受控的流出，滑入发间，轻柔的吻落在眼角，顺着泪痕吻上乌黑的发，然后落在唇上，他尝到了咸湿的味道。

“阿臻~”

他轻声地唤，将这两个字含在齿间细细地咀嚼。

“阿臻。”

“阿臻。”

未消散的尾音浮在云端，包裹进暧昧黏湿的空气中，然后化入两人交缠的指间。

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眼，是许臻的漆黑深邃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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