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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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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沈确所言都是真的?”

“夫人,他这话一听便是谣言……”

“是不是谣言,姨母大可去问徐敬,或者去问徐家三十年前留下的老仆,”沈确看向徐敬,故意将事情说得模糊,“我本欲叫来徐长有,是想向他询问他密道出口之事,不曾想,这人竟然收到消息,立刻逃往山中。”

徐敬干瘪的嘴唇抖动几下,他微微侧了侧头,好似在看徐兼礼。

沈确:“在这野兽围猎的季节,州衙遣派了大量差役缉拿徐长有,可这一日一夜过去,仍未有所消息……”

徐敬颤抖着后退了小半步,还未有其他动作,就被徐兼礼打断了,徐兼礼快步上前,想要去推开沈确,让其不再蛊惑徐敬,而沈确见徐兼礼满脸煞气,主动后退了几步,二人的袍角相撞,并未真正动手。

“滚出去!”

沈确挑眉,并不行动。

徐兼礼怒气更盛,“这是我的家事,也是我的家仆,容不得你这个外人多管闲事。”

邢一苒蹭了蹭沈确脸侧,沈确微微撇头,不甚在意地向徐兼礼告辞,而等沈确走出正厅,邢一苒便立刻飞进树中,监视正堂里的徐兼礼。

云莞念依旧吵嚷着让徐兼礼给说法,还质问起了徐敬,徐敬宛若哑巴,不回不听也不动,任凭云莞念扬言要将自己发卖,徐兼礼本还在好言哄劝,但见云莞念不依不挠,只好大发雷霆,让嬷嬷强行把人带回屋中。

徐兼礼用力地坐到太师椅上,他看着徐敬,沉默许久。

“郎君。”

徐敬嘶哑着开了口,他已经很久没这般称呼过徐兼礼了。

三十年前,名标金榜,月中折桂,一场大火来势汹汹,吞灭了所有一切,也吞灭了郎君,等徐敬发现自己救错了人,且双眼熏瞎,在人前误将那戏猴人当成了郎君,事态便发展到了不可控的境地……报喜差役直接找上了戏猴人,而真正的郎君伤重不治……

一步错,步步错,想要纠正只能付出极大的代价。

也许是将错就错的心态,也许是害怕徐家的责罚,徐敬就此答应了与戏猴人做局。他助他成为郎君,他助他后半辈子安然富足。

之后的事情,便是他与他便亲手埋葬了郎君,将那善于模仿的戏猴人,当成了徐兼礼。

他不再叫 “他”郎君,只叫少主君,而“他”也只能是他少主君。

二人回到金城,虽然“徐兼礼”的模仿并不顺利,但好在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在这段时日中,他们最大的阻碍便是主君,知子莫若父,无论有多少合理的解释,主君还是隐隐觉察到了“郎君”与郎君的不同。

随着主君的猜疑越来越多,徐敬听见了主君暗中发布命令,让人去渝川一趟,正当他心惊胆战,以为一切就要被拆穿时,主君死了。

是病故。

但他也听到有人说主君去得急,模样不像病故,像中毒。

而那模样,似乎与前几日州衙毒死的罪人差不多。

主君去后不久,夫人也因过度悲伤,离世了。

他看不见,他不知那时的徐兼礼是什么表情,是庆幸?亦或是悲伤?

他不敢深想主君的亡故是否与“徐兼礼”有关,只愈发地沉默了下来,他不再向少主君提要求,而少主君却开始主动给他安排婚事。

他有了自己的孩子,孩子逐渐顽皮,却破格受到了少主君重视,并被赐名“长有”,长有长有,只要自己一直“敬”着他,“警”自己,便会一直“长有”。

他深知徐兼礼拿捏着他们一家,为的是防止自己泄密,但二人三十年来相守着共同的秘密,在这期间,就算没有十分信任,却也生了八分情谊。

故而在徐长有行事最为过分的几年,他也守口如瓶,只郑重警告了徐长有,并说自己早年落下病根,怕是活不长久,届时少主君对他们一家的荫庇也会消失,徐长有这才消停了下来。

所以沈确说徐长有绑架徐华瑛,徐敬一个字也不信。

“郎君,小人所言句句属实。”

徐兼礼长长地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徐敬的肩膀,“我知你忠心,我也是一时情急,想到瑛儿的脚趾,想到瑛儿受了如此多的苦难,又听那沈确一言,我这才气血上涌,失手打了你……”

“郎君无需多言,小人知晓……只是沈确说的线索颇具蹊跷,像是有意指向我们。”

徐兼礼摸了摸缠住绷带的手臂,想要缓解被烧伤皮肤的发痒,他往堂中走了几步,看向无人的正厅,又将目光放向那远处的假山,“知道当年火猴,对我有这般仇恨,甚至不惜掳走我女儿的,这个世上,只有那么一人。”

徐敬手指颤了颤,他将两只手握了起来,试图让自己镇定,“郎君是说……”

“真正的徐兼礼,不是吗?”徐兼礼面上笑着,眼底却泛上一层阴鸷。

“可……可他,亲手被我们埋了啊,这……这怎么会……”

“活了也好死了也罢,我待会就亲自派人去渝川,看看那坟堆里是不是真有尸骨。”

徐敬后背激起了阵阵凉意,好似昨晚鞭挞过的地方燃烧了起来,忽冷忽凉。

“你怕什么?”徐兼礼突然哼了一声,“当初我可是尽心救治过他的,他若是活下来,怕也是不人不鬼,就算是解元也做不得官。”

徐兼礼想起那真正徐兼礼,想起他被火烧伤了半边脸的样子,接着冷哼了一声,“这些年我替他照顾了双亲,若是没我,徐家怕是早没落了,他要怪,就不该怪我,而是怪那些引火之人。”

邢一苒见徐兼礼走出了正堂,刚才他们的对话,无疑就是在证明徐兼礼为戏猴人,她得赶紧去告诉沈确自己的发现,并让沈确悄悄遣人,跟着那些徐兼礼派去渝川的亲信,说不定能就此拦截到证据。

邢一苒飞回沈府,果见到沈确在书房等她,她将听闻简略地说了一番,然后再次问起了徐长有。

沈确眉心轻折,“还未寻到。”

邢一苒想了想,然后在桌上蹦跳了两下,“东西。”

“什么东西?”

邢一苒歪了歪头,看向沈确,“徐长有,常用物品。”

既然找不到徐长有,那她就穿成徐长有,然后自投罗网,就算徐长有不是猴妖,但结合目前的线索来看,他与猴妖也有一定关系,穿成徐长有,便有一定几率找到他隐藏起的其他证据。

沈确不知邢一苒要做什么,但还是将那些幞头、靴子、布帕、扳指等都拿了过来。邢一苒再次叼起铅笔,挨个检测。

扳指无反应,布帕仔仔细细地戳了一遍,也没反应,两双靴的味道尤其重,邢一苒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这才钻了进去,等她出来时,头晕目眩,低头再瞧,只见颜色刚刚漫过了笔头,行吧,还得继续。

幞头里遗落了两根头发,邢一苒小心地对准头发,颜色果然很快涨了一截,但离第一条刻度还有不少距离,邢一苒接着又对准牙具、荷包等提取了一番,才终于到达了第一条刻度,只是这之后,无论她怎么尝试,颜色都止步在第一条刻度上,不再前进。

第一次她穿成百福时,借用了百福在墙角的标记,魂穿时间大致为清晨六点至中午十二点,邢一苒觉着这次的魂穿也应是这时间点。

她松开了鸟喙,让铅笔自然回归胸前,“水,沐浴。”

沈确愣了愣,想起邢一苒之前钻的靴子,顿时笑意盈眼,“我让人给你端一木盆可好。”

“好。”

木盆里装了半盆水,放在了书房前的阳光下,邢一苒站在木盆边上,先洗了一把脸,然后整只鸟跳进盆中,扑棱着翅膀开始玩水洗澡,洗完后邢一苒从盆中出来,站在日光下,开始甩掉身上的水,并用爪子挠脸,一套流程结束后,她才扭头,慢慢梳理后背及翅膀下的羽毛。

洗干净了,才感着身上那股味消失了。

忙了一整日,时间也将近傍晚,沈确已然派人盯着徐府,也安排了相应跟踪去渝川的人,沈嬷嬷再次前来唤沈确吃晚膳,沈确让嬷嬷先退下,这才去问邢一苒接下来有何打算。

邢一苒看着笔身上流光溢彩的萤光,开始缓缓往笔头下漏,说:“等。”

沈确:“等什么?”

“等你寻我。”

等她离开墨渊的身体,等她穿到徐长有身上,然后等“他”自投罗网。

沈确笑了笑,“好,这次我定能一眼便认出你。”

沈确给邢一苒准备了午饭,都是厨房里精致的糕点,邢一苒吃了一小块,便准备去看望一下自己的身体。

她飞到望月轩,见金盏正在喂自己吃东西,喂的都是粥类的流食,身体在昏迷,但仍有吞咽的动作,大概也正是如此,她才不至于完全丧失机能。

额上悬浮的红色破案倒计时依旧跳动。

123:22:09

还有五天的时间,邢一苒从窗前飞回书房,如今急也无用,且他们如今已经找到端倪,相信很快便能顺着线头,寻到猴妖。

当夜,邢一苒仍旧睡在书房。

也许是墨渊习性的原因,天刚黑下来不久,且今夜无事安排,邢一苒很快就感到了困倦,沉沉睡去之时,还不到晚上八点。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的梆子敲了四下,邢一苒在梦中忽然觉着一阵头晕,还未清醒,就感到身边灼热非常,她睁眼,看见了四周的浓浓的黑烟,十分呛鼻。自己好像正在一处屋子中,烈火从两面起,膨胀的火舌正在舔舐屋顶,梁木似有断裂的趋势,霹雳啪啦地作响。

邢一苒踉跄着起身,却觉着胸口一阵巨痛,低头一瞧,才见身上的长袍沾了好些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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