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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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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又夏崴脚后的第二天,王丽娜和骁骁正在厨房拿热毛巾,却听见门被敲响。

二人打开门,看见了一个年轻的女医师。她语气很温婉,没有任何乡音:“请问梁老师是住在这儿吗?”

“啊……”骁骁微怔,“是的。”

“节目组那边找我来的。”她道,“我带了药,然后来帮梁老师做一个局部按摩。崴脚也不是小事,错误处理可能拖一周都不见好……噢,我不是一直在的。我指导完后你们就能帮她做康复训练了。”

骁骁闻言,连忙侧身欢迎,却见王丽娜一动不动。

“王姐?”

“啊,好的好的。”王丽娜回神,“骁骁你先把毛巾拿上去。医生,我也弄了些药,你来看看合不合适……”

梁又夏没想到还有医生来了,且经她处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脚踝确实舒服多了。

王丽娜和骁骁都站在一边观察学习,梁又夏握住床沿,疼得皱了皱眉,开口道:“是村里的医生吗?”

王丽娜:“节目组找来的。”

梁又夏低头:“……嗯。”

药是顶好的,康复训练也顺利进行,梁又夏的脚伤没有恶化,很快好了起来,继续投入了拍摄。节目进程即将到四分之一,先前的那个任务终于有了后续。

这场戏是涵明在帮吴心田家做门期间,教她做门笺。

梁又夏来到录制地点。拍这场戏之前,为了节目分量,全剧组的人都会参与门笺制作,传播一下这个非遗文化。

没过多久,现场就被各色彩纸淹没。门笺制作与剪纸类似但略有不同,是依照模板来进行裁刻,老婆婆自己带了用牛皮纸设计好的模板,嘉宾便只需用刀在木墩上垫上彩纸,刻好。

梁又夏脑子灵光,学什么都快,这个也不例外,轻松上手。

桃木门剧组的人都聚在一起,唯有耿竞青,守着监视器,没有靠近。

“耿导,你不去吗?”

耿竞青的目光似乎一点儿也没往热闹的那边看:“不了。”

梁又夏认认真真,一刀一锤,刻了个“岁静时顺”的含字门笺。

鲍远坐在她对面。

余光里,能发觉节目组的摄像机来了。

梁又夏敛目,下一秒,把门笺递了过去。

鲍远意会,笑了起来:“哎,刻得真好。”

“什么?”杨帮大嗓门,“你做的?”

“不是,”鲍远站起来,还朝四周炫耀,“又夏给我做的……”

梁又夏动作快,又拿了一张红色的彩纸,上面印的是“万事安康”,然而这一张她出了错,纸张的侧边不小心被刀划过,有了断痕,梁又夏就只好弃了。

梁又夏便过去,想再挑几张,翻着翻着,她指尖一顿。

“遥叩芳辰,生辰吉乐”

心里轻轻地一动,还没有动作,老婆婆就主动捻起那纸,意思很明显。

“……不用了。”但她笑笑,“谢谢婆婆。”

节目总导演发话:“大家应该都参与够了,现在咱们可以继续电影拍摄。”

现场清理干净。

吴心田从早到晚都在为生计操劳。

家里的门被牛撞烂,吴心田便叫了涵明来做扇新的。婆婆一开始并不同意,因为找这对师徒比找别人要贵一点,且在她的基准里,有门没门也没个什么。但是不知从哪听来,好门佑福,为了吴心田的肚子,她就不作声了。

涵明总是沉默地来,沉默地开始。

她没事的时候,就坐在屋里看着。

这一天,吴心田发现那边动静不太一样。她伸着脖子,偷偷地看。涵明却似乎察觉了,转过头,瞅着她。

吴心田走近,发现涵明在做剪纸似的玩意儿。

一个低头做,一个暗暗睨,画面里,两人不知不觉就靠近。

涵明感觉脖子一痒,那是吴心田干草一样的细发,芦苇似的很挠人。

“你要做吗?”涵明终于开口,“也能卖些钱。”

“好啊。”

她就这么跟他学做门笺。

两双手都糙,只是大小的区别,它们偶尔碰在一起。

生涩但凶横的原始吸引是破土的笋,不,是外面毛糙的笋皮。不嫩不精,又酸又涩,但怎么拿牙齿咬和嚼也不烂。

婆婆的疑心是刺激的催化剂,白天也过成夜晚。

木坊的亲吻也不只是亲吻。

涵明真好。

涵明坚实得像马,滚烫得如火柱,涵明年轻,但知道冲刺和好奇。吴心田濒死的刹那也想起过丈夫,但竟然发现想着他更快乐、更要命。她多希望他在一旁看着她和涵明。

他们某一天压抑着声音,一扭头,却看见古诗圆溜溜的黑瞳。

但古诗什么也没说,继承他们的木讷。

吴心田拿门笺卖的钱,给古诗买了个很小的蛋糕,五年前的同一天她捡到她。三个人挤在落灰的暗木坊里,一个不孕的留守妇女、一个弃婴、一个做门的游子——却这么围着——

像一个真正的一家三口给小孩过生日一样。

……

“咔!”

梁又夏站起来,看向耿竞青。做门笺那儿结束后,她、鲍远和春春就来了木坊,开始拍过生日的戏。

“春春。”耿竞青对着对讲机说,“过来一下。”

春春眼睛清澈,但总有点封闭。闻言,她迈开步子,梁又夏定了一会儿,也跟过去。

耿竞青显然不是只按着外形来村里找个小演员,春春沉闷内向,可是不怕镜头,表现也很本真自然,只是细节方面需要调整。

梁又夏隔了段距离,轻轻把手放在小女孩的头上。

她不知道他怎么找的春春……就像,她当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春春已经接收完信息。

第二场拍摄就快开始,梁又夏回过身,却看见鲍远怔愣的表情:“怎么了?”

“……噢,没事。”

鲍远答,只是心中腹诽,刚才那幕,好像他们三个才是戏中的一家三口一样。

拍了四条,这场终于结束了。

此时已到傍晚,天空是浅净的紫黑色,冷清而高远。

“咔。”

这一声完,下一刻,屋子里突然关了灯。

杨帮从门后进来,手上捧着烛光,身旁是春春的奶奶:

“祝你生日快乐……”

梁又夏看见春春一呆,稚嫩的脸上一时不是欣喜,是惊讶跟畏惧,心中倏然一酸。她还来不及拥住小孩,春春跑到奶奶身边,抱住老人的腿。

哄了好久,杨帮手都要举酸了,春春才把脸露出来,吹了蜡烛。因为不知道还要许愿,被几个大人撺掇,又重新吹了一次。

王丽娜不知道这出,跟着唱生日快乐歌。她业内金牌经纪人,也跟杨帮认识,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杨帮一怔,“哎”了一声。

春春的戏份就在此结束,许是刻意安排,把杀青留到了她生日这天。

剧本里,故事到这之后,则滑向下一半命运。

迷情和欲望让吴心田暂失了谨慎,婆婆就在一房之隔,而她和涵明就在另一房交缠。然而,这时刚装好的新门竟发出声音,吴心田慌乱地出去,发现来人是时隔一年没回家的丈夫。

夜晚,他向她宣布,等在城里的事情收拾好就回村安定。

同一时刻,涵明的师傅说,他们在这个村停留太久,也该离开了——

至于实际的拍摄安排,木坊里的两场亲密戏其实还没有拍,排到了下一阶段。

“分蛋糕了啊!”杨帮簇着春春,替她嚷道,“要蛋糕的过来!”

春春露出一点局促的笑意,脸颊红着,鼻尖也沾上奶油。梁又夏走过去,也想给她捧场,这时却见春春主动切了一小点蛋糕,闷闷地跑到耿竞青身边,递给他。

耿竞青正低头看设备,姿态依旧那么游离。见状,他挑了挑眉,揉了一下春春的头。

很快,春春带着剩下的蛋糕跟着奶奶离开了。

今天的拍摄早早结束。

梁又夏拿好东西,朝监视器那边看了一眼,就要跟着王丽娜走。这时杨帮随手捡起掉落的蛋糕盒,喊了一句:

“那什么,都听我讲啊,其实耿导也要生日了!”杨帮大力拍掌,“人二十八了!”

可能真是工资发的多,哪怕耿竞青一副阎王样,片场的员工都很拥护他。

杨帮这话一出,现场顿时吵闹不堪。

梁又夏放慢脚步,停下来。

耿竞青恰好抬头,两个人的视线在带着陈旧浮灰的空气中模糊地交错,又各自平静地转开。

木坊里的灯是偏黄的光,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里立满木板,显得那光更暗、更柔。

耿竞青默了片刻,拿东西拍在杨帮身上,冷冷道:“行了,别吵了。”

“听到了啊!都听到没?”杨帮最猛的雷都踩过,哪里会怕他,蹬鼻子上脸,“耿导生日请客!”

工作人员跟着杨帮欢呼起来:“请客请客!”

有人边笑边问:“哪天来着?”

“大后天……”

作者有话要说:“遥叩芳辰,生辰吉乐。”——曹雪芹《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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