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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二章 女妖罗蕾莱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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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神经内科。

专家诊室外,难得没有人满为患。候诊区零零散散坐着十来个人,年轻人大多在低头刷手机,一位老人跟身旁的另一位老人说话打发时间。每个人都时不时抬头看向候诊显示屏,估算着何时才能轮到自己。

一个小男孩手里攥着号码纸,独自一人站在诊室门口不远处。

尽管来医院看病的人大多无心关注他人,但男孩所在的位置实在很巧——刚好在显示屏侧下方,这样一来,人们看向显示屏时很容易不经意看到他。一开始也许只是余光扫过,但一眼过后,这种余光就变成了仔细描摹——他长得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男孩约摸十岁年纪,他不像别的孩子那样东张西望或者跑来跑去,而是略微垂着头,偶尔才抬起来看一眼显示屏上的名单。如果恰逢有人的目光看过来,很可能会被吓一跳,因为男孩长着一双令人心颤的琥珀色眼睛。

男孩明显拥有日耳曼血统……或许是斯拉夫?他的肤色很白,却有一头柔软的黑发以及纤长的黑色睫毛,与白雪般的皮肤形成强烈反差,有种极致的纯粹感。

视线转一圈后还是会回到他的眼睛上。那并非黄褐色或金棕色,而是极为罕见的纯净琥珀色,不需要靠光线或角度便十分剔透,宛如日落时分绚烂而静谧的夕阳余晖,又像油画里被各种明明暗暗的黄色系颜料混合后渲染出的柔和光芒,通透中带着一丝清澈的凉意,使人心醉。

他的睫毛不怎么卷翘,只有轻微的弧度,垂下眼睛时犹如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显出一分略带孤寂感的形色。

男孩看起来有些单薄,即便和其他身形还未长开的同龄人相比,也显得更瘦弱一些。

没多久,一个西方男人大步朝这边走来。他身材高大,比周围的人高出大半个脑袋,足有六英尺两英寸那么高,浅褐色的微卷半长发随意搭在锁骨下方,脸颊略微有些红,可能是北欧人。

男人也有一双琥珀色眼眸,他走近以后,男孩仰起头叫了声“爸爸”,他嗯了一声,摸了摸男孩的头,目露担忧,“手还疼吗,德瑞?”

这个男孩正是德拉尼。一眨眼他十二岁了,距离那场可怕的海难已经过去了十年。

当黑鳞鲛人号终于等来救援时,船上三千人几乎全部遇难,只剩四十八个幸存者,生还率仅为百分之一。大部分遇难者的遗体没能打捞上来,随船身残骸全部沉没入海底。航行数据记录仪的记载中没发现任何问题——没有极端天气、没有冰山,也没有异常潮汐。有人提出可能是疯狗浪,但监测并没有捕捉到任何巨浪——除了船舷被击断后将救生艇打翻的海浪——可它们绝不会超过二十英尺,还不如一场八级大风的威力,根本不可能将船体击破。据说当时黑鳞鲛人号是在风平浪静的海面被暗流击断了船舷,这不仅不符合常理——事实上简直称得上诡异。什么样的暗流能对专门用于承压的高强度钢材造成破坏?这是对海洋研究赤裸裸的嘲讽。

种种原因加起来,使这场事故堪称近现代史上最为神秘可怕的海洋事故之一,被海洋学家热议了许久,称之为欧罗巴海难。

黑鳞鲛人号上的乘客大多身份贵重,财大气粗的邮轮公司支付了一笔天价赔偿金,以平息家属们的悲恸和愤怒。不过由于欧罗巴海难起因难寻,一旦传扬出去对邮轮公司打击巨大,另一方面,遭遇近乎灵异的灾难也让伤亡者的家属三缄其口,所以双方对这件事的态度微妙地达成了一致,众口一词将此淡化。

至此,几年后欧罗巴海难几乎销声匿迹,即便在互联网上也很难搜索到。随着时日愈久,欧罗巴海难和黑鳞鲛人号这几个字就像那些遇难者一样,连存在的痕迹也逐渐消失了。

幸运的是,德拉尼和父母都是幸存者,在海难发生一小时之后得到了营救。然而遗憾的是德拉尼年纪太小以至于无法承受冰冷海水的侵袭,酷寒对身体造成了永久性损伤。因此虽然继承了父亲的北欧血统,他看起来仍然比同龄人瘦弱。

不过能活下来已经是从死神手中捡回一条命。比起十年前葬身大海的同船人,毫无疑问,他是那个幸运儿。

“还有点儿疼。”

德拉尼尽量轻描淡写地淡化病痛,不想让父亲太过担心。其实他的手指因胀痛几乎失去了知觉,僵硬且难以弯曲。许多常人能做的事情,他都不能做——这糟透了。

他悄悄把手背到身后,伸出拇指和食指搓了搓——就像两个浸泡发胀的腐肉碰到一起。如果别人轻轻碰他的手,他可能都不会有感觉。

每天睡觉前他都会搓一搓手指,然后愈加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事实。即使再怎么努力告诉自己父母不会放弃寻找医生治疗,他还是忍不住害怕。

在这一个月之中,罗南夫妇带他拜访了许多医院以及好友介绍的私人医生,做了各种检查,而结果无一例外表明他很健康——无论是骨科X射线还是神经科、血液科、疼痛科,所有检测数据都正常,没有哪个医生能解释他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他们给他做了一些针对胀痛和麻痹的治疗,然而没有任何效用,更糟糕的是德拉尼能清晰地感受到一切正越来越糟。

他不敢告诉父母,有一天他半夜醒来,甚至听见唐瓷压抑的低泣声。他只能在每日治疗之余反复做手指按摩,寄希望于血液加速流动能让麻痹好转,哪怕只是一点儿。

罗南和唐瓷很快发现了儿子的异常,两人身为父母,稍加试探就发现了德拉尼试图遮掩的事实。

这份不动声色的安慰实在让人无法拒绝。两人没戳穿小男孩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谎言,更是花费更多精力寻找各地名医,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

罗南继承了父亲投资的十数家海洋馆,还拥有两家金融投资机构,十分富有。在这种条件下,只要确定病症并进行针对性治疗,就算不能痊愈,至少可以尝试。可现在甚至没有医生诊断得出问题在哪儿。

德拉尼的状况显见非常不好。唐瓷和罗南只有这一个孩子,没有再生育的打算,两人都非常珍爱这个上天赐给他们的宝贝。既然现有的医疗设备无法查出德拉尼到底患了什么病,夫妻俩便开始寻找那些低调的祖传医师,希望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

这正是罗南父子出现在这家医院的原因。据说有位专家受聘在此坐诊,他家中世代行医,算是祖传技艺,罗南便来碰碰运气。

排队轮到他们的时候,德拉尼已经有点困了,病痛带来的惊惶已经让他多日无法安睡。他勉强打起精神在就诊位坐下,文质彬彬的医生目光闪了闪,不过德拉尼完全没注意到。

医生很年轻,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露出和蔼的笑容,“你叫唐遇?哪里不舒服?”

“是的。”德拉尼坐在凳子上,忍不住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机械地背出这一个月内反复回答、滚瓜烂熟的答复。

医生听得非常认真,除了用手扶了一下眼镜边框之外,他几乎是全神贯注、一眨不眨地盯着德拉尼,这样的态度让一旁的罗南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医生听完德拉尼的描述后又详细询问了他的症状,不仅进行了简单的听诊(在德拉尼看来这有点像例行公事,他甚至觉得医生只是把听诊器在他身上挨了挨,一点都没觉得疼),还仔细为德拉尼把了脉(这可比他听诊的时候认真多了),罗南眼睛里的光都窜起来了点儿。

简单的诊断过后,迎着罗南充满希冀的目光,医生推了推眼镜,用轻松中带着一丝复杂的语气说,“这孩子身体没什么问题。”

罗南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皱起眉试图确认,“就这样?”

医生收好听诊器,闻言点了点头,“是的,病人的身体确实没有病变,这点无须担心。实际上,”他意有所指地说,“他甚至都不应该被称为病人。”

罗南的表情像被迎面打了一拳那样一言难尽。他深深看了医生一眼,最终失望地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直到回家的路上,罗南的颓丧也没办法完全掩饰。德拉尼想了想,仰起头问道,“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望祖母?我很久没见过她了。”

“我们让祖父祖母到家里来好不好?”

“我想去看望祖母,不是祖母来看望我。”德拉尼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而且我想去圣戈阿尔斯豪森,我很久没有和祖母一起在莱茵河边散步了。”

罗南看着儿子认真的小脸,感到眼眶可能红了。他明白德拉尼在想什么,看过这么多医生却毫无结果,身体不可避免的每况愈下,德拉尼其实都清楚。

他十二岁了,已经开始有独立的人格和判断能力。

罗南转过脸,用力眨了眨眼睛,平复情绪后才转回头微笑着说,“好,我们回家就买票去看祖母。”

他摸了摸德拉尼的头。

父子二人带着意料之中的失望回了家。经过这么多次,失望早已变成习以为常。

“妈妈!我们回来了。”德拉尼仰起脸接受唐瓷的额头吻,主动说,“对不起,妈妈,还是没检查出原因。”

唐瓷的眼睛黯淡下来,不过她很快掩饰情绪,笑着摸摸德拉尼的头,“没关系,我们再找别的医生。”

罗南将衣服挂在衣帽架上,拥抱妻子时低声安慰道,“亲爱的,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唐瓷压下心里的苦涩,勉强嗯了一声。

晚饭之后,德拉尼主动帮忙收拾餐桌,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唐瓷看到儿子这副模样,知道他有话要说,便将电视声音调小,“德瑞,有什么事情要跟我们说吗?”

罗南在一旁叹了口气。

“妈妈,是这样的。”德拉尼严肃地说,“我想去德国看望祖父祖母,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们,我觉得他们一定也很想念我。”

唐瓷怔住了。

罗南又叹了口气,他在路上就预料到了这个场景。

唐瓷语无伦次,“德瑞想去看祖母了啊,挺好的,这样挺好的……真的……德瑞一直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祖父祖母一定也想德瑞了。”

她想给自己拿杯水,结果差点打翻杯子,仔细看能发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罗南没说话,只是默默搂住妻子的肩膀。

唐瓷转过头看向丈夫,目光含着无助和祈求,似乎希望他能反驳,然而罗南什么也没说。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逃也似的离开客厅,空气中传来她有点哽咽的声音,“我等下就买票,我们一起去。”

罗南看着妻子落荒而逃的背影,第三次叹了口气。他收回目光,对德拉尼招了招手,“儿子,过来。”

德拉尼也人小鬼大地叹了口气,听话地来到罗南面前。罗南把他举起来放到腿上,“儿子,别怪你妈妈,她实在是太爱你了。”他看着德拉尼,就像要把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进眼底。

“我知道,爸爸。我也很爱妈妈,我爱你们两个。”德拉尼坐在父亲腿上显得有些挤,但他坦然接受了父亲表达爱的方式,“我很抱歉让她这么伤心。”

罗南艰难地笑了笑,拍拍德拉尼的手臂,把他放下,“去房间收拾东西吧,我们明天就能出发。”

德拉尼点点头,道了声晚安,噔噔噔跑回自己的房间。

罗南第四次叹了口气。

第二天上午十点,一家三口早早抵达机场。第一次坐飞机时,德拉尼的耳膜鼓胀剧痛,飞行数次后才逐渐习惯。生病后他随父母去各地看医生,这种痛苦卷土重来,随着病情加深而愈发严重。在这些航空行程中他不仅重温了耳膜快要爆炸的痛苦,胀痛还蔓延至全身,而眼下无疑是他十二年零一个月的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次。他觉得自己就像一颗被放在爆米花机里的玉米粒,一点一点地膨胀,当达到某个临界点后,就会“膨”的一声爆炸开来。

至于现在——可能或许他真的要变成爆米花了,这种可怕的想法让他坐立难安。唐瓷注意到他糟糕的脸色,紧张地问,“德瑞,哪里不舒服?”

“没有,妈妈,我很……”德拉尼习惯性想说自己没事,看到唐瓷担忧的目光后及时改口,“我昨晚做了好几个梦,没睡好。别担心,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唐瓷忧心忡忡地看着儿子,他的脸色确实非常差,不过显然不是因为没睡好。她没揭穿,只是动手帮他放平椅子,又抖开被子为他盖上,温柔地说,“睡一会儿吧,吃东西的时候我会叫醒你。”

“好的,妈妈。”德拉尼闭上眼睛。

飞机越升入高空,不适感就越强烈,到后来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发出痛苦的声音。德拉尼有种错觉,其实自己是在机舱外直接承受气压。麻痹和胀痛同时侵袭了身体,他悄悄在被子下摸了摸僵硬的手臂,一筹莫展。

幸好睡觉可以掩盖糟糕的状态,于是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缩在被子里避免父母察觉。

飞机因故晚点,到达法兰克福的时候已经是当地时间晚上九点。赶到圣戈阿尔斯豪森莱茵河谷还需要一段时间,一家三口选择在机场附近休息一夜,明日一早继续动身。

次日中午,他们姗姗来迟,老弗格莱桑夫妇已经在门口等得望眼欲穿。伊莎贝拉尤其热情地拥抱了德拉尼,还亲了亲他的脸蛋,叫他“我的白雪王子”。

德拉尼被这个称呼叫得窘迫得红了脸,但他强撑着镇定地接受了,并给了祖母一个大大的拥抱。

伊莎贝拉准备了水煮猪脚,希望瘦弱的德拉尼能吃得多一些。水煮猪脚烹饪得软嫩,比烤猪脚更易消化,配上酸菜、土豆泥和马铃薯,当然不能少了灵魂芥末酱。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碎肉香肠、巴伐利亚白香肠、咖喱肠,以及面包。

不仅如此,他们还亲手烤了一个蛋糕,作为错过他十二岁生日的弥补,这让德拉尼开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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