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凛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一句话,他只是拽着梁嘉河的手,死死地拽着没有松开。
他要说什么,他得说点什么,他说点什么呢?
说你旁边那个人是我的前男友而他跟你长得非常像?
还是说你旁边那个是我一直喜欢的人对你来说我也只是玩玩?
他要说点什么。
如果现在能够挽留,倘若现在有挽留的机会,倘若现在有转机的话,他应该要欺骗梁嘉河才对。
他要骗梁嘉河吗?
不对,闻凛居然心里涌上了一丝愧疚,太可笑了,因为欺骗梁嘉河而愧疚的话也太可笑了。
因为他从始至终,就是在欺骗梁嘉河。
骗他的心,骗他的感情。
“我……”
闻凛看着梁嘉河,他沉默了一会儿,松开了拽着的他的手:“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为什么?”梁嘉河道。
“因为我害怕。”
“怕什么?”梁嘉河皱着眉开口:“是怕他知道我们在谈恋爱,因为我们是同性恋吗?”
“不,不是。”闻凛忙道,即使是在欺骗梁嘉河,闻凛也没必要因为同性恋而觉得难以启齿,他怕,他当然怕,他怕林天知道自己和梁嘉河的关系,也怕梁嘉河知道林天和自己的过去。
因为他怕,所以他选择不认识梁嘉河,因为他怕,所以他选择在那时躲开梁嘉河的目光。
“我怕你觉得不自在,我怕你害怕坦白我们的关系。”闻凛道。
因为他怕,所以他选择将这个问题抛给梁嘉河,因为他怕,所以他选择让梁嘉河回答。
“我不怕,”梁嘉河道,他愣了一瞬,竟没有在多想,只当闻凛是真的担心他人非议自己,“我不怕,闻凛,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当时明明也没有喊我的名字!”闻凛情急之下念道,即使他选择躲开梁嘉河的目光,可是如果梁嘉河执意要喊他的名字,他能躲开吗?
“当时!”梁嘉河回想起来,也许……也许闻凛下一秒就会坦言自己与他的关系,但是当林天问起他的时候,是他选择了不认识,他以为是闻凛在逃避什么,所以就选择顺从闻凛的逃避。
现在看来,也许是他错解了闻凛的意思,也许闻凛没有想过逃避。
梁嘉河活了数十年,从未在某方面出过差错,成绩、人际、生活,即使再苦再难,他也没有出错过,他的心思缜密,一但有了想法几乎就不会出错。
而在今天,在闻凛的这个问题上,梁嘉河的想法头一次出了差错,仅仅是这个差错就让他失去了顺藤摸瓜找到林天和闻凛过去关系的机会。
他的疑惑,就这么在梁嘉河的自我怀疑中消散了。
他不怕别人怎么看待自己,更不怕告诉别人自己是一个同性恋。
他只是他太害怕,太害怕闻凛刚才是真的不想要认识自己。
“我没有在怕这些,你以为我会害怕别人说我是同性恋吗?”梁嘉河道,他跟闻凛并排慢慢走。
闻凛听着他说话,莫名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两人一路沉默着,直到送梁嘉河快到家门口两人才停下脚步。
“闻凛,我在这条街生活了十几年,我见过的事情特别特别多,同性恋绝对不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
闻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昏暗的路灯,漆黑的夜,这条街此刻很寂静,但是他知道,在这个地方经常出现的谩骂声,冷漠的眼神,还有那些刺耳的话语……他没有听过,却不代表这些东西不存在。
他知道他们存在,甚至无时无刻的发生在梁嘉河身上。
听着梁嘉河默默的陈述着这十几年里发生过的事情,他说的那么平淡,仿佛他不是这个悲惨故事里的主人公,而是一个局外人。
他说着梁震是从什么时候家暴、赌博、酗酒,说着许清妍是从什么时候不回家也不见他,说着这条街上的孩子曾经如何欺负他……
他说的平淡,似乎也不需要闻凛的安慰,因为这么多年都这样过去了,他早就不需要这些安慰了。
闻凛不出声,只是默默地听着。
听着这条江河诉说自己的故事。
而他,究竟是选择踏进这条河,还是弃江河而去呢。
总之,林天跟闻凛的关系梁嘉河始终没有知道,说到底也是梁嘉河不关心周边的事,其实在初中的时候,闻凛的事情就闹的沸沸扬扬的,即使是在一中的自己也听说过一两句,但是梁嘉河不是会对这些事情上心的人,他就这么错开了这些消息。
以至于,他始终不知道闻凛在初中的时候喜欢林天。
临近期末,班级里倒是没有被期末紧张的气氛萦绕着,反倒是个个兴致冲冲计划着暑假的行程,班里的气氛还挺高昂。
“崔玉成这小子也会好好学习啊?”闻凛疑惑的问,最近崔玉成不跟他一起打球,当然他一点也不在乎,不过还是问了梁嘉河一嘴。
看着他挑灯夜读的架势,虽然崔玉成实际上也没有挑灯夜读,他只是单纯的用功了一点,哦不,单纯的夸张了一点。
“嗯,期末考考不好他的北上广两月游就没了。”梁嘉河道。
他一边做题一边跟闻凛说话,这点被崔玉成嘀咕了好久,因为他跟梁嘉河认识两年来还没见过什么人能分梁嘉河的神,闻凛是头一个,他当然不情愿,毕竟闻凛也才跟他认识一年不到而已。
“北上广两月游……”闻凛低声念叨着:“嚯,他挺能跑啊。”
“嗯。”
“我说呢,他那样子知道的是在复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做法。”闻凛又斜了他一眼。
“一半一半吧。”梁嘉河道,以崔玉成的性子就是一半在做法。
“你还挺关心他的。”梁嘉河道。
“没!”闻凛立刻否定:“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谁关心他去不去北上广,他爱去哪去哪儿。”
梁嘉河的笔尖停了一瞬,他道:“最近有点忙。”
“我知道,不打扰你了,做题吧。”闻凛道,他也没无聊到不说话会死的地步,只是复习时候的梁嘉河有时候一天也不说几句话。
他大抵知道梁嘉河把这场考试看的重的原因,四省联考全市排名,模拟本科线的那种,题也出的跟高考难度差不多,更何况,老徐也看的重,给梁嘉河做过好几次心理功课了。
“放学一起回家吧。”梁嘉河道:“我送你到家门口。”
“你不去找老徐说错题了?”
“嗯,没错题。”梁嘉河说:“我自己能解决。”
“那你住家里吗?”闻凛问。
梁嘉河想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不太行,复习的比较晚。”
“哦,也是。”闻凛道:“闻忆在家里闹腾的鸡飞狗跳的,还是不耽误你了。”
“没有耽误,”梁嘉河道:“是我复习的晚怕影响你睡觉。”
“那你爸在家就不影响你复习了吗?”
“没事,我早就习惯了。”梁嘉河说:“他一般也睡得早,没那么影响,再说,影响了也没关系。”
“嗯?”闻凛疑惑。
“我影响了也没关系。”梁嘉河说。
闻凛没有在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我给你租个房子吧。”
梁嘉河被他话题转的有些疑惑,他开口道:“租房子干什么?”
“你不是在家怕影响我睡觉吗?我给你租个房子,你爸也不会影响你复习。”闻凛说。
“不用。”梁嘉河道:“不用这么麻烦。”
他既然这么说了,闻凛也不再坚持,他本意是想给梁嘉河在学校附近租一个房子,梁嘉河愿意的话,房租他可以一直付,直到他不需要为止。
但是梁嘉河是不会愿意的,他不想欠闻凛什么,虽然闻凛觉得这些不能是欠。
“走了,收拾收拾回家。”梁嘉河把作业放进书包里,他带了几张卷子,闻凛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的他工作量会有多大。
“记得好好休息啊。”闻凛道:“什么时候闻忆能用功成这样我得烧八百个香给我祖宗。”
“行了,她现在不也挺好的。”
“得了吧,全科加起来还没100分,看着她写的卷子我都能气笑。”
梁嘉河挎着书包,他在路上走着,一不注意发现闻凛就不见了。
“不是,”梁嘉河疑惑:“气没了?”
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只见闻凛骑着单车迅速的向他赶来:“还是我送你回家吧,不耽误你了。”
“哦。”
原来不是气没了。
梁嘉河坐上自行车后座,他看着面前的闻凛,慢慢地靠在了他的背上。
闻凛一愣,他的头往后转了一下,看见梁嘉河的侧脸又转了回去。
不知不觉闻凛放慢了速度,这条路平坦又开阔,车也少,是周边为数不多的好路。
闻凛曾经开着摩托在这里疾驰,夜里人少,他开的特别快,也特别舒爽,他享受这种自由洒脱的感觉,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束缚着他。
而如今,闻凛放缓速度,居然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他能再跟梁嘉河多走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