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游客熙攘的右岸,左岸几乎都是外出散步的巴黎市民。
一座巨大的红铁烤炉矗立在人行道上。炉前壮硕的金发男人,用一个长柄大铁铲,铲出一张硕大无朋的披萨。
雷翊上抓了一把硬币,放到炉旁车亭里的收钱盒子里说:“五份。”
厨师把热气腾腾的披萨扔到大圆砧板上,餐刀叮叮当当一阵急响,手脚麻利地把切成小块的披萨饼,分装到五个盒子里,盒子里各插一把叉子。
“您的爱人很漂亮,孩子们也很可爱。”
厨师笑嘻嘻地把盒子分发给孩子,把最后两盒递到雷翊上手上。
见厨师把自己和唐海若当成夫妻,雷翊上油然生出一种得意和满足感。
“谢谢。
他带着笑,把披萨盒交到唐海若手上,绅士而矜持地说。
“我们去哪里吃?”
唐海若和三个同样举着盒子、不知所措的小家伙们面面相觑。
雷翊上一抬下巴,“往前面些,到河边台阶上。”
走了没几步,遇到一个给人画肖像的街头艺人。
雷翊上连钱带笸箩,塞到了那人的画架底下。
“谢谢,谢谢您,先生。请问是要画像吗?”
雷翊上摇摇头,“不用,我的这位朋友也是画家,已经给我画过了。”
唐海若愕然扭脸看他。
雷翊上笑着说:“怎么了?本子锁在抽屉里,我就不知道了?”
他接过唐海若手里的披萨盒,抓过她的手插进自己的臂弯,挽着她沿河堤拾级而下。
“哥哥帮我们拿一下!”
三个孩子纷纷把披萨盒塞到雷翊上手上,端起笸箩飞奔而去。
雷翊上拉着唐海若在台阶上坐下,放下四盒披萨,从另一盒里叉起一块,往唐海若嘴里送。
“别。”
唐海若左躲右躲没能躲开,嘴里硬被塞进一块。
“你能不能别这样?再这样我就不吃了。”
一对情侣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女孩倚在男孩怀里,赤脚浸在河水中,怀里抱着一把吉他轻轻抚弄,低声哼着柔和的旋律。
“柔情蜜意,寸心还应忆。多少欢乐事总在悲哀后,钟声其响夜其来,日月逝矣人长在……”
“哥哥……”
“哥哥……”
“Gavin……”
三个孩子呼啸而来,每人手里举着两支冰淇淋,笸箩全都不见了。
“烦人精!”
雷翊上不耐烦地嘟囔:“世界上如果没有小孩子,会安静美好一万倍。——都别跑!慢一点!回头摔到河里,没人捞你们。”
Alva率先跑过来,手里的冰淇淋一支递给唐海若,一支递给雷翊上。
雷翊上看他一脸邀功的样子,嗤笑着问: “你自己的呢?”
Alva回头冲着Phobe招招手,Phobe飞奔而来,把手来的冰淇淋递给Alva一支。
Alva接过来咬了一口,得意洋洋望着雷翊上。
“切!这家伙人小鬼大,慷他人之慨。”
雷翊上一边笑,一边把手里的冰淇淋,递送到唐海若嘴边。
唐海若犹豫着咬了一小口,把自己那支递给雷翊上。
雷翊上根本不接,凑过去一口咬掉一半。
“Gavin真是无耻。”
Alva舔着自己的冰淇淋评价说。
“真正的绅士,从来不会在别人柔情蜜意的时候出来碍眼,”
雷翊上拿起三盒披萨塞给他,“带弟弟妹妹一边玩去,吃完能不能自己回家?”
“祝你们过得愉快。”
Alva风度翩翩地弯腰行了个礼,接过披萨一招手,带着两个小跟班跑走了。
唐海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睛眺望着河面。
一群白鸽掠水低飞,从桥洞下穿行而过。
一位银发苍苍的老妇人,支着画板,看着塞纳河景,临摹着油画。
雷翊上把冰淇淋递给她说:“你偶尔也我看两眼。”
唐海若转过脸来,眼神温柔地看着着他。
雷翊上心都化了。
“唐海若,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多好看?比这塞纳河的水还要清澈深沉。”
他不由分说拖起唐海若:“不行,得让那个流浪艺人把我们画下来,就画你这样静静看着我的样子。”
唐海若顺从地被他牵着,一起坐走到了街头画家面前。
“请发挥你的全部技能,画出最具神韵的作品。”
雷翊上说:“如果画的好,我会酬谢你丰厚的小费。”
“不必额外付费,先生给得已经足够丰厚了,我会竭尽所能的。”
雷翊上与唐海若相向而坐,深情对望。
画家一边做画,一边小声哼唱:“一个吻让海滩充满温柔,阳光更加苍白,而我们不再跳舞……”
风很温柔,歌声很温柔,巴黎夏天的傍晚处处温柔。
“画好了,先生,请您过目。”
深深的对望,浓浓的爱意透纸而出。
“谢谢,很感谢。”
雷翊上掏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的欧元都拿出来,放到盛放着硬币的笸箩里。
“你们真是太般配了!”
画家由衷地说:”愿你们永远幸福甜蜜,上帝保佑你们。——哦上帝啊!你怎么给了这么多钱?谢谢,谢谢好心的先生,您会一直好运的。”
他殷勤地翻出个硬质的圆纸筒,把画像小心卷起来,塞到纸筒交给雷翊上。
雷翊上道了谢,牵着唐海若的手朝巴黎铁塔方向走。
战神广场的休闲长椅上,坐着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十指相扣依偎在一起。
“真美好啊。”
唐海若感叹说:“看着他们,觉得岁月有情。”
雷翊上扭着头左右张望,突然说道:“你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拔腿飞快地跑远了。
巴黎铁塔上的霓虹灯亮起来了,唐海若仰望着这个庞大的钢铁建筑,
一对对恋人开始拥吻在一起。
“唐海若,”
雷翊上突然出现了,单膝跪到唐海若面前,左手拉起唐海若的手,右手从背后拿出一支红玫瑰。
“唐海若。”
他重复喊了一声,声音突然哽咽,眼睛里闪烁着盈盈的泪光,“我对这个世界唯一的渴望和要求,我对生活的全部热爱,都是你——只有你。我唯一的爱人。嫁给我好吗?”
他虔诚地低下头,炽热的嘴唇吻上唐海若的手。
唐海若立刻慌了, “你起来。”
她使劲去拖雷翊上,“你很好,我很喜欢你,可是我无法答应你,我不可以谈恋爱。”
雷翊上执拗地跪在地上,“为什么?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答应我的求婚?你在害怕什么?
凡事有我,你什么都不要管,只管爱我就好了。请嫁给我,一辈子留在我身边。”
唐海若也单膝跪下来,流着眼泪抱住他,“不要逼我,请给我时间,如果四年后我还有机会。”
“好,我不逼你,”
雷翊上被她哭得心疼,“我给你时间,我愿意等你四年。”
他抱着唐海若站起来,指给她看埃菲尔铁塔的灯火,“看,多么像坠落的星光。而最璀璨、最耀眼的星星,现在在我怀里。”
两人去餐厅吃完晚饭,已是快夜里十点了。
走到酒店楼下,唐海若转身挡住雷翊上说:“送到这里就行了,你快回家吧,好好休息。”
雷翊上抬手看看表说:“才刚九点,我上去陪你坐会儿,十二点前回去。”
说完他拽住唐海若,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大厅里走。
酒店套间里的大U字型沙发宽敞柔软,雷翊上舒服地躺着看电视。
唐海若坐在旁边心不在焉,不时地偷眼看时间。
十一点半了,他一声不吭地抬起手腕,把表盘递到雷翊上眼前。
“哦,”
雷翊上往沙发里缩了缩,“别赶我走,巴黎人都是夜猫子,我再待一会儿。”
唐海若不想管他了,自己走到另一张沙发上坐着,闭着眼把电视当广播剧听。
一觉醒来,电视节目已经变成一个黑人用法语说着脱口秀。看看时间,已经是夜里两点多钟了。
雷翊上蜷缩在沙发里,呼吸均匀睡得正香。
唐海若哭笑不得,站起来去浴室里洗澡。
经过U型沙发时,雷翊上突然伸出胳膊,拉倒唐海若抱在怀里。
“别闹,”
唐海若挣扎着坐起来,“到底让你赖过去了。不愿意走就留下来吧。放开我,我去给你放水洗澡。”
浴缸里的水放到三分之一,雷翊上推门走了进来,从背后抱住她。
“你别得寸进尺。”
唐海若满脸通红地说:“你自己弄吧,我去打点箱子。早上司机过来接行李送机场,怕来不及收拾。
一早还要赶火车去瑞士,你赶紧洗完上床睡觉。”
“你不洗?”
唐海若瞪他一眼,“不用你管,我睡醒再洗。你抓紧洗完赶紧上床,明天滑翔表现好一点,否则……”
她外强中干地用手指点了点雷翊上的胸口。
雷翊上失笑问:“否则怎么样?”
唐海若白他一眼,转身走到门口,开门的瞬间突然回身踹他一脚说:“否则就揍你。”
雷翊上反手往她脚踝上一抓,唐海若已眼疾脚快地收回了腿,“哐”地把门关好锁住,浴室里只剩一只甩飞的拖鞋。
雷翊上在浴室里吹着口哨放水洗澡,唐海若在卧室收拾箱子,把明天用到的东西分拣出来,单独打点了一个小包。
箱子夹层突然传出一阵鸟鸣音的手机提示音。
唐海若有些吃惊地四下看了看:自己和雷翊上的手机铃声都不是这个。
啾啾的鸟鸣声又响起来了,就在近在咫尺的箱子里。
唐海若想起来了,这是费承允给她的手机。
那个手机一直保持着开机状态,费承允却从没发来过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