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惟熙也不耽误,隔日下值将郭崇仁从演武场拉出来半是抱怨半是直接的道:“王爷最近事情繁重,你我两家该让他省心才对。”
“咱们出头到底还是要靠自己能耐。”
被暗示能力不行的郭崇仁脸色一阵青紫,心里压着不满回家。
瞧出孙子受挫的郭老太太拉着孙子的手:“你日后是要撑起郭家的,旁人几句话你都受不了,官场上你也混不出什么名堂来。”
惭愧的郭崇仁低着头:“我就是为姐姐不平。”
“你姐姐用不着,她心里比你清楚怎么做能赢到最后。”郭老太太毫不客气。
自知天资有限的郭崇仁喃喃:“姐姐要是儿郎就好了。”
郭老太太板起脸来训斥:“你也是早起晚归文武学出来的,不比任何人差。崇仁你爹打仗多了希望你存仁心不假,可他也更希望他的儿子像他顶天立地。”
在祖母注视下郭崇仁振作起来。
家信送到寿王府上,郭瑶君阅完既焚,催促家里尽快送美。
必须要刘氏在王爷心里退,百花皆美,王爷既能喜欢一朵就也能瞧上其他的娇艳花朵。
夏日汛期来临,几场吓人的暴雨之后由工部主修的黄河泛滥四州,百姓流离失所。
紫宸殿内坐在高位的赵光义问赵恒:“寿王,你在工部待过你来说朝廷应该如何应对。”
当着群臣的面往日与工部来往亲密的赵恒沉重着脸道:“大把的银子仍在河道上,天灾我等全力施救,若是人祸无论是谁决不轻饶。”
赵光义点将:“着枢密院直学士寇准与刑部杨桦同查此事。”
两人领命。
几场大雨一年辛苦付之东流不说,头顶上的官帽眼看也要保不住了,散朝后工部的人三三两两沉默着离开。
赵恒回到开封府关起门来问策。
这是趟浑水,王旦谨慎道:“四州民怨总要有个说法。”
话刚落外面侍卫送信进屋。
赵恒拿着刘娥亲笔的信件,拆开看完后久久失神。他这个王爷是天下的,不是工部的。
“开封府事情繁忙,最近本王就不见外人了。”
虽不知是谁劝但眼前结果自然最好,王旦与潘惟熙对视后应是。
刚下了阵雨,空气粘稠中带着燥意。
小院内,黄恒裕细细说着粮食的调动路线。
刘娥拿着竹扇有节奏的扇着:“这批粮你打算怎么卖?”
灾中粮可比黄金,黄恒裕不敢自专:“请娘子示下。”
“百姓连家都没了,粮运到了你只管去找当地主官,摆出身份来签订契约,给的粮上浮六成来还。”
“记住一定要写清楚,以粮还粮。”
黄恒裕迟疑:“会不会太高了。”
一亩地产就那些,之后就算风调雨顺,地方上怕也难还。
刘娥轻道:“商人为利,若无重利这么远的路途,你难不成想做圣人留个名。”
施恩于几十万的百姓就是王爷怕也不敢,黄恒裕想明白后告退去安排,要对上官员找的带队的人要好好挑选才行。
知道寇准被点为钦差的刘娥去信给丁谓让他无论如何也要随行,叮嘱其严查灾民被买卖。
人在吏部整理文书的丁谓下值后提着新作的画到寇家求见。
寇准性子急直接道:“你这趟是白来了,我新得的可不是好差事。”
丁谓把画随意一放直言:“大人是知道我的,恃才傲物,让我和那些蠢人一样熬年龄我做不到。这次水灾调查无非先要查账,丁某不才过目不忘,极好的合适人选。”
本身也爱丁谓才华的寇准见他铁了要掺和进去,只得答应把他名字报了上去。
丁谓喝了几盏茶从寇家离开后,在月下轻盈慢步。
他的名臣之途终于启程了。
随着调查开始,工部不少人敲门寿王府被拒后把礼送到刘娥小院。
刘娥交待门卫来者不拒。
这个口子一开,虽来者都是悄悄的,人一多也透出几分热闹来。
赵恒站在院内拿着礼单抿唇。
端着凉饮的刘娥把单子从赵恒手里抽出:“别看了,喝完绿豆汤解暑。”
拿着带凉意的木碗赵恒道:“都说工部油水多,我原还不信,现在开了眼。”
刘娥很自然的道:“赵恒官有好官,但不可能人人都清廉。”
赵恒生气道:“朝廷从未短缺过俸禄,他们哪有读书人的气概。”
十年寒窗苦读,发达后能不在意身外物的人太少了。与其苛责他们自守手边金,不如在金子旁边在加一把刀。
“等你做了官家,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把气概捡起来。”
无力次数多了赵恒对之后朝堂上没有那么乐观,将汤饮尽气消了些后道:“我把单子给杨侍郎。”
寇准与杨桦同为查案主使,按官阶寇准还在前,赵恒却只提杨桦。
这层关系有多深?杨桦此人会不会徇私,他要深查接触的人。
刘娥抬手把单子扣下:“这可不行,给了他们,以后谁还敢给我送东西。”
赵恒蒙了:“那些送礼的做事不严,外面已经有风言风语了。不主动给,他们找上门来怎么办?”
“那就请王爷转圜了。”刘娥手轻动把单子扔到荷叶碧碧的水池内。
哑口无言的赵恒把麻烦拦下在小院外。
牵扯刘娥旁人不好劝,郭瑶君在赵恒下值时在开封府门口把他堵到马车上。
多方注视下赵恒不想又传出一些流言蜚语,只能上车。
“王爷喜欢谁都可以,但要能分公私。”
赵恒语气不满:“我不知道你听到什么,她行事素来有她的道理。”
一个外室要不是倚仗偏爱怎么敢明目张胆的收取贿赂,郭瑶君借着手帕遮挡手握成拳:“王爷信她,可刘氏出生乡野,许多东西她未必都能考虑到。王爷珍爱她,更应该替她规避危险。”
赵恒含着深意道:“王妃说的是,不懂的人不该乱伸手。王妃近些日子将王府管的很好,以后多用一些时间想来会更好。”
郭瑶君还想在说些什么,赵恒却已经闭眼躲避。
回到王府后,郭瑶君眼看着赵恒远走,去信家里。
她所说话他不听,那就让别人来,同在一条船上船翻了谁都没好处。
送礼的人家心安了,为着不责众的小心思也劝同僚送一份。
向敏中家里为着送礼压低着声音争吵。
向大娘子哭诉:“王府的娇客人家都送了,就你傲骨,向敏中这官当不成了我看你怎么跟你向家祖宗交代!”
面红耳赤的向敏中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没做心虚事我怕什么。”
向大娘子眼神有些躲闪。
向敏中觉得不妙:“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了。”
逼问下向大娘子才道:“你能来汴京是赵相大恩,他府上想要运一批货,你们工期紧不让船过。”
“一个时辰的事,底下人都同意了,就你不通融。我只能称娘病了,把你留在府上半日。”
向敏中眼前发黑:“你给我说实话,收没收好处拿没拿钱。”
向大娘子哭诉:“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陪你熬到现在几十年我何时收过什么东西。”
若是之前此事还能揭过,偏偏碰到这个节骨眼。
腰弯了些许,向敏中在租赁的小房子中来回转圈,良久声音沙哑道:“不能等东窗事发他们来拉我下水,我明日自己去交代。”
示好不成反要把赵相的事披露出来,汴京以后还能立足否。
向大娘子惶惶不安辗转难眠。
吏部临时开辟的屋子内寇准和杨亿商量谁在汴京谁奔波去四州巡查。
一番推让后寇准直言:“都知道我脾气爆,地方上我去压得住。”
杨桦摇头:“学士错了,你有所不知河上的账不好查,水一过账本推说淹了,那些有功名在身的又不能用刑。杨桦经年与罪犯打交道,我去能辩真伪。”
一时间两人颇有些争执不下。
抽时间把公务忙完过来的向敏中被丁谓拦在走廊上。
“寇学士和杨侍郎有事再商量,向侍郎有事不如先告诉我。”
向敏中皱眉:“阁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