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堆积，暴雨欲来，远处传来震耳的雷鸣声，满地的花草皆低垂下头，沉默着。
天路内，变了。
“鹿溟？”古青青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已然回到了现实的天路中，哪里还有幻境中那种宁静美好的样子。
呼唤鹿溟未果，古青青又继续开口尝试，“阿水？阿水？”
除了阵阵回声，便只有暴雨前的风声与雷鸣声回应着她，就连方才那些天兵的声音也消失不见。
黑云越压越低，强烈的压迫感笼罩在古青青的心头，喘不上气的感觉致使她不得不蹲了下来，寻求能够躲避的姿势。
“阿水，阿水，你究竟在哪里？”意识逐渐消散之时，古青青仍然执着地喃喃着这个问题。
“看来，你很想知道他的下落呀？！”一道清脆的男声贴上她的耳朵，温凉的气息激得她一个激灵。
古青青即将消散的意识瞬间回笼，便往后方看去边远离那声音的来源，“是你！你不是……”
后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幻境中出现的“鹿溟殿下”，但只一眼，她就看出了眼前这个“鹿溟”和幻境中“鹿溟”的不同之处。
“死了，对吗？”小小少年轻佻中带着邪魅的声音，完全不同于之前听到的清亮悠远，带着童音却又能洗涤人心灵的声音。
明明是一张孩童的脸，古青青却仿佛从这张小小的脸庞上看到了平静之下透着的死亡气息，她不自觉地抿紧唇角，全身绷紧。
“呵呵，怕什么？东书，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鹿溟收敛脸上渗人的表情，转而扮上无辜的，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的模样。
“我不是东书。”
“什么？”鹿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古青青的否定，表情不自觉凝固。
“我不是东书。”她固执地继续否定着。
“呵呵，你在开什么玩笑，不是东书，你怎么可能进入刚才的幻境呢？毕竟，只有经历过幻境中真实情景的人才可以再次进入。”鹿溟同样否定了她苍白无力的说辞。
“我不是东书！”古青青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根本听不进去他的理由。双眼不受控制地浸满泪水，不知为何，她的焦急只能转化成这些无能的泪水。
明明，不该在还算是陌生人，而且不明是敌是友的鹿溟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但泪水就是这般自然地落了下来。
难道，仅仅是因为记忆中那熟悉的感觉吗？难道，她真的是东书？
不！
“你……”瞪大的双眼，惊讶的表情逐渐取代了少年脸上邪魅的表情，古青青甚至觉得这种表情才顺眼了许多。
“呜呜呜，我不是！”委屈上来了，古青青的泪珠大颗大颗落下，完全不顾周围的形势。
“你，你别哭啊！”少年慌张说道，甚至举起双手，“我只是吓唬吓唬你，我可什么都没做。”
“我不是东书！”古青青像是发现了他的软肋，大胆重复道。
少年表情一滞，但还是妥协了，“好，你不是，那你是谁？”
明明他才是年纪小的那个，此时却用哄孩子的语气同她说道。
“我叫……”
古青青话还没说完，就连姓就没说出来，就被鹿溟打断，“算了，你现在叫什么也不重要。”
古青青：……其实，她觉得还是有点重要的。
“呜呜呜……”
“你，别哭了！”
古青青发现，还是哭更有用。哭虽然是懦弱的表现，但有时候仅仅是“哭”就能解决的事情，哭一下又有何不可呢？！
“那你，能告诉我阿水在哪里吗？”她还特意没有抹去眼中的泪水，就这样泪眼汪汪地望向鹿溟，直直望进对面人的心里。
“你真的这么想找到他吗？如果，我说找回他是以我的消失为代价呢？”鹿溟小小却纤细的手掌抚上古青青的脸庞，她就这样愣在原地，没有躲开。
小少年好似很满意她的愣怔，收起的嘴角复又扬了起来，看得古青青一愣一愣的。
“我会每年都给你上坟的。”古青青穆然回答道。
“咳咳咳……什么？！”这短短时间内，鹿溟将一声都没做过的许多表情全做了个遍。
“我会多给你烧点钱的，你还想吃什么东西，我也尽量都给你贡上，怎么样？”古青青扬起谄媚地笑容，成败在此了。
鹿溟已经被气得说不出一句话了，解恨似的掐着她脸颊两侧的肉左右扯着。
“呜呜呜，放开啊！”好不容易拍掉他的手，被一个小孩子捏脸，真的很丢人，虽然这里并没有人。
“呵，真是没良心啊，你都不会伤心一下吗？”少年叹气，“方才都是骗你的，我不会消失，不如我帮你找到他，你留下来陪我如何？”
“留下来？”
“对，就在这九霄天路，陪我，怎么样？”少年瞪着单纯的大眼睛，仿佛一只被遗弃的小狗，若不是古青青见过了他方才的嘴脸，怎么着也得被他骗上一回。
“留下，是不是就再也出不去了？”古青青的语气低沉，心中已经做了什么决定。
“是啊，所以，你要想清楚哦！”鹿溟看似“好心”地提醒道。
“我答应你的话，你能再帮我把他救出去吗？”古青青沉思良久，决定“坐地起价”。
鹿溟又又又一次震惊脸，“我现在相信了，你确实不是东书，她没有你这么厚脸皮。”
“你不答应就算了，毕竟我仅仅知道阿水的下落也是没什么用的，不如出去想办法，那些天兵神君什么的说不定还能大发善心帮我毁了天路救出阿水呢！”古青青作势就要离开，但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朝鹿溟的方向看去。
果然，鹿溟也坐不住了，急忙做出决定，“等等，可以是可以，但是你提了新的条件，我也得涨涨代价吧？”鹿溟心下有了计较，因为又握住了主动权，唇角的笑意重新浮现。
“你说。”
“自然是最大的代价，一命换一命怎么样？”古青青的命换阿水的命，她不知道她的命还能有什么价值。
半晌，古青青就这样盯着他，没有做出回应。
“毕竟，你现在要救的这个人可是天界正在通缉捉拿的重要人物，想救他可是……”
“好。”
“也没关系，毕竟你们应该也没有那么深的感……什么？”第四次，鹿溟第四次震惊地看向眼前柔弱的女子，却仿佛透过脆弱的皮囊看到了她坚毅如磐石的内心。
“好，请你不要食言。”古青青随即席地而坐，周围仅剩的纯白色云层都涌向她的身边，竭力为她阻挡着乌云的侵袭。
她轻柔地抚摸上这些云朵，熟悉的感觉更加强烈。渐渐的，她好似与这些云朵融为了一体。
“为了他？为了他，你竟然甘愿去死？！”鹿溟不可置信地想要握住她的肩头，摇醒眼前这个被情爱迷昏了头脑的女鬼。
然而，他的手上沾染了满满的乌云气息，萦绕在古青青周身圣洁的白色云朵又怎么可能让他近身，拼力做着最后的挣扎，将他的手勉强隔断在外。
“明明，我才是当年救了你的人！”
白云势单力薄，渐渐抵挡不住乌云的攻势，溃败下来。
“神君，怎么办，这里竟然还有明悟上神的女儿！”迷迷糊糊间，古青青回到了那个夜晚，成了“东书”。
“我们的事万万不能败露，如今只能……”虽然那人的话还没说完，但古青青已经猜到，她完了。
“东书，我拖住他们，你沿着这条窄路就可以通向凡间，到时候再找机会重新回到天界就可以了！快走！”鹿溟小小的身躯挡在她的面前，虽然吃力，却仍是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不，我怎么可以丢下你不管，我和你一起！”“东书”倔强地不肯离去，举起双手与他一同对抗着。
“听话！”一向温和淡然的鹿溟，竟然在此时厉声呵斥了她，可她仍是装作没听到。
鹿溟见劝说无果，借助空中的云朵，强行束缚住“东书”，小女孩儿就这样在不甘中被一步步带着走上了那条狭窄的路。
“不！鹿溟！让我留下来，让我留下来！”不然，她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东书，都忘了吧！”忘记今晚的这一切，忘记有关天路的一切，忘记叫鹿溟的这个人吧！也许这样，才不会给你带来痛苦。
“啊！”古青青捂着剧痛地脑袋，痛苦地蜷缩在半黑半白的云朵中，久久不能回神。
“那时，你说你想留下来，现在我祈求你留下来，你会答应的对吗？”鹿溟见她都想了起来，脸上挂上了期待又兴奋的笑容。
古青青放下手，仰起脸直视那双熟悉又陌生的黑瞳，穿过层层乌云，看到了当年的小男孩儿。
“是，但不是为了你。”斩钉截铁，毫无情感。
“什么？你居然还要为了那个男人吗？！”鹿溟气急败坏，霎时双眼猩红，周身乌云越来越浓郁。
“不，我也不是为了阿水，而是为了真正的鹿溟。”古青青异常平静地说道。
“什么真正的鹿溟？我就是鹿溟，真正的鹿溟！你快说啊，我才是真正的鹿溟！”小少年冲她怒吼道，试图纠正她的说法。
“你不是，你是冒，牌，货。”
“啊啊！该死！”古青青的话明显激怒了他，最后的一丝白云也消失了，整个天路都陷入了浓浓的黑雾中。
古青青慌忙站起来，试图尽快走出黑暗，奈何黑雾没有边际一般，找不到出口。
“青青，别怕。”一双触感冰凉，却又十分熟悉的大手包裹住了她的，她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阿水，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