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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指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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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元年,正是新帝登基,四洲承平,河清海晏。

在西北边境处的崇山峻岭间,有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山村,名为暮雪村,终年积雪不化,大雪封山。外人难觅入口,里间人亦享受桃源之乐。

一座一座的小房子就错落在山间,偶尔传出几阵孩提的嬉闹声,这样的团圆和美只消一听便令人心生羡慕。

山脚下只寥寥几棵柳树,坠着几枝覆满白雪的残叶,疏影零落,倒入墨黑的将化未化的溪水中,两相映衬,恰似一幅清雅的水墨画。

那畔溪水的岸边,立着一间破烂屋子,在大雪中萧瑟,分外孤寂。一重一重的山峦就藏在这小屋后面,孤烟浮岚,人影朦胧。

这里住着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子,名叫柳烟归。生的貌美,性子却疏懒孤僻,鲜少与人交往。

不过村民从不瞎打听她的来历。总归也不来往。

这年头,什么人都有,见到什么都不奇怪。

庭院的雪还覆着未消化尽,山间又开始飘雪。

霜雪无情残酷地拍打着窗棂,搅动檐下那串银白莲瓣纹风铃叮咚作响。寒意冷气从脚底层层升起,迅速攀遍全身。

烟归冻得打了个哆嗦。

望向屋子正中央那已燃烧殆尽的木炭,重重叹了口气。

“都说瑞雪兆丰年,这山里日日飘雪,都兆了多少年了?怎么我还是穷的买不起好炭……”

她说着摇了摇头,觉得有情饮水饱,又自言自语了一句:“老天爷,炭不炭的也不重要,给我个便宜丈夫吧!”

老天爷没理她。

“克不死的那种。”烟归小声补充了一句。

她拢了拢衣衫,随手抓起了床边的被浆洗得泛黄的素白外裳,披在肩头,拿了斧头背了竹篓,推门而出。

山间的夜里寒气愈重,不想点法子是捱不过这苦寒长夜的。她没有暖床的丈夫,也没有劣质的炭,实在是穷的清清白白。

自然只能自力更生。

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山林里的生灵在柳烟归到来之前便销声匿迹。

柳烟归动作麻利地砍了柴,哼着小调借着月色沿着最近的小径下山。

却在走至一棵大树下时,被一个东西砸了一下。

“啊!”她捂着头上被砸出来的一个包,惊呼出声,立即低头去查看那罪魁祸首。

只见满地的雪中,有一道刺眼光芒。

凑近一看,竟是一个银色的指环,外侧光滑,内侧刻着密密麻麻的字,似乎是古文字,烟归读不懂也懒得读。

她掂量了一下,这重量不像银,然而看上去却比银更加剔透,更加值钱。

不过,纵使再缺钱,再是财迷心窍,烟归也能感觉到这个东西的邪气,摸了大半天,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放下了。

“要钱没命,要命没钱,世间事真是难两全……”

头顶冷不防传来一声轻笑,笑声空灵悦耳,似乎是个男子的声音。

但是能出现在荒郊野岭的,非妖即怪。

烟归心中警铃大作,一面警惕地四处观察,一面从自己的背包中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符咒,对着空气一通乱挥。

“谁?谁在笑?”

无人应答。

许是自己幻听了。

烟归轻吁口气,提腿正欲离去。

忽地眸光一闪,察觉到了身旁古梨树的异样。

她回过身,目光落在了古树上。

这树虽说有些年头了,生出些灵性也不奇怪。可山间的树木都覆着厚厚的雪,唯独此树长青不败,甚至,在苍翠的枝叶间开出了大片大片的梨花。

这,来时便是这样的吗?

烟归的视线一路往上。

只见一道黑色身影横卧在虬枝之间,与繁枝几欲融为一体。

然而那衣裳在月色中泛着美丽的银光,脱俗于凡物,余下大片大片的衣裳下摆垂枝而落,随风猎猎而动。

月色为裳,梨花作缀,一张雪白美艳的脸就掩映在枝繁叶茂间,神态慵懒,眼眸微眯,嘴角浮着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

实在是勾人的很。

烟归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连手中的符咒掉落了几张也没有察觉。她心想,老天爷给我的便宜丈夫吗?

那人一手支颐,一手随意地搭在自己微曲的一支腿上,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让人看不出意图。

看的痴了,烟归也顾不上去摘那指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的美人。

然而指环自顾自地发起热来,烫的烟归几乎要惊呼出声,她一向很能忍,尤其是在体面人面前,遂忍着灼热强压了下来。

“看够了吗?”那美男子在远处忽然出声,声音也是说不出的清冷动听,沙哑中带着些勾人心魄的美。

分明也没有十分特别,可是就偏偏好似夹带了满树的繁花和漫天的星光,揉作一团洒在烟归眼前,光华大作,美不胜收。

烟归觉得,这般好看的人理所应当有这样好听的声音。

未等烟归回答,那人便轻轻一挥衣袖,托着一朵烟花,乘着流光悠然降临到烟归面前。

其实她还没看够呢,这人可比村头一枝花刘铁生好看多了。

与远观不同,近看这人更有种说不清的美艳动人。分明是英气的眉眼,然而却因为面色太过惨白,硬是染上几分阴柔之气,将那面容变得雌雄难辨,又是另一般美态。

烟归愣了太久,终于在隔着一米距离时,琢磨透了眼前这人,应当是只鬼。

反应过来时,她已和他对视半刻。

遇事不决,先跪为敬。她很有经验。

哭着扑通就是一跪,“鬼大人,小的无意冒犯,饶了我吧……”

眼前人声音清冷淡漠,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起来。”

“我不起来,我不起来!”烟归虽然对这人心仪得很,但她实在是有色心没色胆,哪里敢造次。

不待烟归挣扎,一股流光洒下,她便身不由己地站直了身子,迫不得已又对上那人的眸子。

眸色淡淡,平静地好似永远不会起什么波澜。

直觉让烟归觉得这人很危险,于是垂下眸子不敢再看他。

“鬼大人,小的无财无色,实在没什么能让您惦记的,您就放过我吧。”烟归小声地道,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不发抖。

只听那人又轻笑了一声。

烟归觉得许是在嘲笑自己,声音又低了几分,细微地几乎是在说给自己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一直笑是个什么道理……”

“我笑,鬼大人,委实难听了点。”

不叫鬼大人难道叫鬼大哥?鬼大爷?岂不是更难听了。

果真是事随时迁,这些鬼如今都讲究至此……

面前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又好似从远山传来,带着一身风雪,风尘仆仆来到此间,却不显疲惫,字字皆是珍重,“我叫,池,雪,尽。”

池,雪,尽。真是好听的名字。

烟归觉得心头某一处柔软的地方仿佛被击中了,不由得抬头,对上他那双美丽清凉的浅灰色眸子,感觉心跳都停了半刻。

意识到自己僭越时,又赶紧低下头来,忙不迭改口道:“好的,雪尽大人。”

又是一声轻笑。

烟归依旧不明所以,将头低得更低了。

“我来和你谈个交易。便以这个指环为契,一个月后来找我。”雪尽也不多言,说完转身欲走。

不是说谈交易吗?怎么丝毫没有要和她商量的意思?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烟归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一把上前,抓住了雪尽的袖摆,“是要我替您做事吗?报酬是什么?”

“你想要的,我都给得起。”雪尽回头盯了她一瞬,目光冰冷骇人,冻得烟归浑身一个激灵,但还是不肯松手。

雪尽见状,轻笑一声,将目光慢慢移开,轻轻从她手中扯出了衣袖。

随后消逝在烟归眼前。

顷刻间流光四起,似点点星辰坠落凡尘,点亮此间晦暗。细看却是片片碎雪翩跹起舞,缠绵缱绻,难舍难分,仿若重逢,亦如初见。

想要的,他都给得起。那能消除自己的厄运吗?

烟归虽有些不情愿,可对上那人,自己毫无胜算,压根没有拒绝的余地。

加之自己本就无权无势,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的境况了。大不了搭上一条小命……

于是默默说服了自己。

说来也是奇怪,那指环平常箍在指上,无论如何也是取不下来的。

但某一次自己洗澡时,指环竟然自己滑了下来,蹿进了床头的柜子里。

难不成这个指环生出了些灵智,不光是个邪门的玩意儿,还是个纯情的邪物。

烟归恶上心头,谁让你主人欺负我的,那我就欺负你好咯!

她每日沐浴时,用红线将指环牢牢捆在自己的指尖,眼看着它从原来的银白色变得通红滚烫,就仿佛在调戏良家妇女,实在是有趣地很。

被捉弄得多了,指环索性每日躲进柜子里,任凭她怎么哄骗也不肯出来。

烟归没办法,得意地长叹一口气将它锁住,又拿出了自己的传家符咒贴满了屋子。

没有了指环,是不是就不用做交易了呢……

之后遇上了一只无脸鬼,被哄骗着定了一个古怪的契约。

怎么同意的,怎么醒来的,烟归都不记得了。

只知道最后那个契约也没成,只不过她肉眼可见的日复一日的倒霉起来。

这便是前言了。

烟归本就倒霉,在遇到池雪尽之后倒霉更甚。很难说谁是更晦气的人。

此时,烟归又被晦气缠上,在溪边洗衣服时被人从身后猛地一推,一阵天旋地转。

只听“哗啦”一声,溪水掀起一阵阵水花,整个人跌进冰冷的溪水中。

求生的意志让她顾不得寒冷,手脚并用地奋力往岸边游。

再次出水时,周围早已不是暮雪村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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