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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追象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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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禾在等着阿布的回答。

她敢肯定,阿布一定是喜欢她的。

凌晨的时候,他还抱着她了。

山间杜鹃鸟布谷布谷地叫,天空眼瞅着越来越亮。

依靠着白昼,何禾能看清阿布眼中他望向她时的情感。

他注视着她,眼睛每眨一次都是她。

一定是的。

老天爷知道她攒的初恋运气有多难,老天爷给她安排的初恋奖励肯定是阿布。

何禾在心里还没谢完老天爷,阿布摇了摇头。

摇头?

何禾茫然地看着阿布,她突然看不懂摇头是什么意思了。

点头yes摇头no。

摇头是——不是。

不是,是不喜欢。

她问阿布喜不喜欢她。

阿布说不喜欢。

不喜欢——

所以,是她又自作多情了吗?

刚刚还满脸羞涩与期待的何禾脸瞬间垮下。

那份熟悉的屈辱感又来了,在她看到她以为一起长大会先说喜欢她的赵团团却抱住了李燃歌时,在她以为能像她那样是双向心动的阿布却说不喜欢她时。

何禾依然看着阿布,她的嘴唇嚅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大骂阿布一顿质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她还要抱她吗?

可是,好像是她要阿布抱的。

那为什么他明明不喜欢她却还是抱了!

她才不会问的,问了就是彻底输了。

她不会问赵团团,她也不会问阿布。

呼吸填充着尴尬的沉默时间,何禾扭过头,她对着前方的越发高升的朝阳愣了几秒,她的手按在车斗上,很努力地把脾气憋了回去。

下一秒何禾跳下了车斗,她的脚因为匆忙降落崴了一下。

“嗯——”何禾半蹲着闷哼一声。

为什么全世界都和她对着干!!!

阿布急忙跳下车伸手扶何禾:“慢点——”

他的手刚碰到何禾的手臂,何禾背对着他用力甩开了他。

何禾看都没看阿布一眼,她一瘸一拐还装着若无其事地走到车边打开车门。

何禾爬上车,她‘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留下阿布对着车门不知所措。

关门声震得靠近公路树边上的鸟群惊飞,也吓得坐在车前打盹儿的亓行舟困意全无。

亓行舟揉了一把脸坐好,他打了个哈欠转头看后座上低着头的何禾。

“咋了?”

何禾坐着,对亓行舟的关心充耳不闻。

她的呼吸声像打气球踩的充气泵呼呼的,亓行舟觉得好玩,就笑:“再呼呼几下你就能窜天了。”

他兀自笑着拧开矿泉水瓶盖,冰凉的水流淌进喉咙令人清醒不少,何禾抬起头,她瘪着嘴,满是眼泪通红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瞪着他。

“我靠!”

亓行舟差点被水呛到,初中时因为他和路征川打篮球忘了去幼儿园接何禾,她自己扒着栏杆等着他们时就这么哭,然后他和路征川一边挨了一顿揍。

条件反射了,亓行舟吓得结结巴巴手忙活半天才把瓶盖拧利索。

“咋了小宝?这咋,这咋还哭了?”

何禾的眼泪因为亓行舟这句话瞬间哗啦哗啦淌,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背把脸抹得一塌糊涂涨得通红。

“我要走!”她抽抽嗒嗒,“我要——要回——家!”

她不要待在这里了!

她不要在这里还得天天面对拒绝她的人!

她不要在这里当个笑话!

“回家?”

亓行舟的手扒在驾驶座的边缘,他找来路远山那边的纸抽盒递给何禾。

“想家啦?”亓行舟轻声细语地问。

何禾不说话,她连抽好几张纸巾捂住眼睛,她的肩膀都一抽一抽,纸巾下时不时的还有几声呜咽与抽噎声。

“行。”亓行舟也没再多问,他看看时间。

“等会儿回去你收拾收拾东西,我让——”他仔细想想,“让阿布和你坐市政的车回版纳去。”

这不是有个熟悉的人陪着安全嘛,他寻思着,这里也没啥大事,没准阿布也想他阿爸了。

“不要他送!”何禾猛地拿开面前湿漉漉的纸巾,她想转头躲开亓行舟好奇的眼神,却发现车窗外阿布一直站在那里。

他居然!一直在看着她哭!

他到底要干什么啊!

看她笑话吗?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何禾吭哧吭哧挪到车窗边,她落下窗户抽搭搭的没好气的大声问阿布:“你看什么!”

何禾的眼睛与脸颊红得几乎糊成了一团,阿布低头,他脑袋靠近车窗:“你脚没事噶?”

“关你——”‘p事’正好随着何禾抽噎咽了回去,“关你什么事!”

阿布不说话了,亓行舟‘啧’了一声何禾。

“这熊孩子。你凶他干啥。”

何禾瘪着嘴巴继续哭,“我闲的!”

何禾哭得稀里哗啦,路远山和亓行舟哄了半天。

回城区的路上,何禾坐在后座一头,阿布坐在另一头,大伍坐在正中间,他偷偷捶了阿布的腿一下。

“你惹她了?”大伍偷摸摸地问。

阿布隔着大伍看了看何禾,她正望着窗外。

她刚刚哭得太凶了,现在还在抽抽。

“嗯。”他挠着手腕的串珠点了点头。

回到酒店何禾冷静了一些,但是她还是要走。她也不要回济南。

她坐在床上一边哭一边疯狂在社交软件与在订机票的城市下翻找着,她要找个地方好好玩一通。

香港?不去,去太多次了。

济州岛?不去,没几天玩头。

不去东南亚,讨厌阳光,讨厌夏天!

不想去韩国,也不想去日本。

去西班牙吧。

顺便去找姑姑姑父探个亲。

何禾擦擦眼泪,她越想越委屈,眼泪一停不停地又开始哗啦啦。

她就是不告诉路远山她为什么哭,路远山就坐在床上看何禾。

何禾突然站起来,她戴上帽子拎起牛仔外套就往外走。

“去哪呀?”路远山跟在后面问。

“接璐璐。”何禾踢掉拖鞋穿上靴子,“我得带它一起回家。”

“我和你去——”

“不用。”何禾拒绝,她把帽檐压得低低的,“我想自己溜达溜达。”

“有事儿打电话啊!”

路远山站在门口看着何禾拐进电梯在的走廊。

何禾下了电梯,她打开手机按着导航找宠物店。4.5公里,步行一个小时,反正她没事做。

帽檐挡住了何禾的眼睛,迎面而来的风和熟悉的路又催化了她的愤怒和委屈。

她边走边哭,不知道哭了多久,反正她都到了宠物医院,抱着璐璐提着航空箱坐在马路边给余景打电话时她还在哭。

“我怎么知道是因为什么!”何禾任由璐璐伸着爪子勾她落在肩膀上的头发,她拽着璐璐的背带牵引绳,只能用袖子抹了一下眼泪继续说:“他肯定还是想找一个傣族的。他都不乐意学汉字。”

她就怕这个。

“有道理。”余景在电话这头点点头。

亓千帆叼着烟,他扔掉手里的拼了一半的乐高法拉利脑袋后仰靠在沙发上问:“什么啊?”

余景比了个噤声手势。

“嗯嗯,你回来吧。对。对。没一个好东西!对啊!对啊!!!就是啊!长了嘴干嘛的?对。对。你回来吧,哎哟,可想你了!”

余景的眼线笔敲着桌边邦邦响还有她对着电话一连串的附和,亓千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他踩着沙发带着手里的烟雾‘翻山越岭’从客厅而来。

亓千帆把耳朵贴在余景手机后:“我听听。”

余景立马把手机扔桌子上。

“说完了。”她继续对着镜子画着眼线。

“?”

“玩你的乐高去!免得你又跟赵光野告密。”余景打量了一眼亓千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

“离我远点,你浑身烟味。”

挂了电话后何禾抱着璐璐又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她对着余景发泄了一通,情绪也重新稳定。

璐璐也乖,她就在这里抬头看了很久的天空。

天空不会因为她的心情差而乌云密布,今日的天气十分晴朗,紫薇花依旧开得繁盛。

手机停在订机票的界面就锁了屏被装在口袋里,何禾又低头挠着璐璐的下巴,她把璐璐塞进衣服里。

小猫呼噜呼噜的声音,她没那么难过了。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她这是干什么呢。

她是亚洲象种源繁育与救助中心2020年的志愿者,她又不是因为某个人才来做志愿者。

她得——把活儿干完了才能走。

“把活儿干完了才能走,对吧。”何禾低头问璐璐。

璐璐喵喵叫。

“对啊。”何禾叹了一口气,“得干完才能走。”

她还说她在拯救象群拯救世界,拯救世界计划怎么能死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大不了,再也不理他了。

‘他’这个字,因为背后有一个特指的人就会时时刻刻想起他的样子。

何禾又开始用袖子抹泪。

来时溜达着来,浑身有劲儿。回时提着航空箱,还抱着小猫。

4.5公里一下子变得无比遥远。

何禾望着这条看不到尽头的马路。

她又看看身后的宠物店。

刚把璐璐接出来,再立马送回也太——不好意思了。

亓行舟开车来接了何禾,何禾肿着眼睛看着窗外。

“今天市政的车走了。”亓行舟说:“你在酒店等着,他们明天换班的时候你再跟着走。”

“不走了。”何禾说。

车窗开着,风大,亓行舟没听清。

“不走了,我说。”何禾又重复一遍,“等干到20号我再走,那个志愿者的章——盖完了你们再多写几条表扬给我。”

亓行舟乐了:“行啊,这么奔波日夜颠倒的,那个章,到时候我买个新的印泥让王工给你盖。”

一提到王工,何禾又不说话了。

她的眼睛没有冰敷就直接这么睡了,下午路远山以为何禾不去了,还是她自己定的闹钟爬起来的。

何禾抱着璐璐,她从上车前就再也不看阿布。后座依旧是她和阿布分坐两端。

进了普洱后的村子一个接着一个,出了市区就是村子还有小镇。象群被手电筒晃着赶出镇子后就来了离山近的村子,它们白天在村外找了地方睡的。

车停在一个村子外农田中央的土路上,何禾蹲在亓行舟车的车轮边,璐璐趴在她的肩头。

那股吹过面前玉米地与泥土带着尘世万物气息的凉风,还有远处为了明日的婚礼在今日已经张灯结彩的人家。

在夕阳落幕的夜空下,何禾的眼睛肿得难受。

作物明日会比今日更成熟,那户人家明日会比今日更热闹。

过了今天——过了今天——

时间走着,她会比今天越来越冷静。

再也不要哭了。

她会在未来觉得这件事根本无足轻重。

就像她曾经为了赵团团哭了一整夜,却在现在觉得他怎样做她都无所谓。

璐璐喵呜一声跳下正发呆的何禾的肩头,它带着身上的红色牵引绳去了别处,何禾一转头,璐璐正顺着阿布的裤腿向上攀爬。

阿布弯腰把璐璐抱起来,他站在何禾的身边,只敢偷偷看了她一眼。

何禾扶着车慢慢站起身,蹲久了,站起来时她眼前有点黑就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

然后她睁开眼睛时,她几乎是把璐璐提回来的。

红绳在阿布的手掌中如流水淌过,因为他没有紧紧握住它。

何禾越过阿布,她带着掉落在地面的红绳端头,头也不回地去找了路远山。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就是比较能哭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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