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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版纳日记—2020.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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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

何禾看着远处林丛中静止的象暗自松了一口气。

它还张着耳朵呢,像妞妞用耳朵散热时一样。

这里看着十分和平,阿布和小梦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被阿布拽着急步前行中的何禾还频频回头望向野象,它站在那里,像一块巨大的灰色石头慢吞吞地挪动。

如果不是那些树在晃动,她甚至看不出它的前进。

它盯着他们,像只是警告一下,暂时并不打算攻击。

野象似乎没那么可怕——何禾紧张却仍然乐观地想。

阿布一直没有回头,他和小梦带着她走得飞快。

不过这片区域被野象占据就得听野象的,这里是雨林,人类才是入侵者。

此时野象无声,三人无言。

十分和平,诡异又难以言状的和平。

一方压迫,一方逃离。

再回头时何禾几乎只能看得见那头成年亚洲象被丛林遮挡一半的身躯了。

前方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就是来时的公路,妞妞已经走去了那里。

真是万幸。何禾还抽空拍了拍胸口。

她有点累了,用手腕擦着额头的汗。

“还要走吗?”何禾小声问。

“嘘——”阿布头也不回。

‘啪’的一声,好像是一棵树倒下的声音。

那一声沉重枝干滚去别处的沉闷坠落声其实并不太大,但足够打破这份平静,几秒后象啼突然高亢,声音贯穿天际。

那是愤怒的,直击灵魂能让人身体僵硬的震慑。

几乎也是瞬间,阿布攥紧了何禾的手腕,他拽着她顿时像被提速的跑车窜了出去。

“跑!!”

“哎?”

啥?

“前面排水道!”象啼与踩断灌木朝向此处声音中阿布边跑边喊。

小梦溜溜窜着。“我去左!”

靴子踩进泥坑一路跑得泥水四溅,身后象进攻时愤怒像老虎似的的吼叫与现下鼻腔中急促的呼吸快要占据全部的听觉。

血液沸腾着,大脑像被触电似的。

“没惹,它们,啊!”何禾跑得呼哧带喘。

阿布拽着她,他的速度像迅捷充满爆发力的豹子,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胳膊正被阿布拉着,腿像打滑的轮子咕噜咕噜转。

他们没跑多远,象啼却越来越近。

何禾跟着阿布,小梦向另一个方向。

象啼,来了不止一头象!

他们是不是要被野象踩死了!

公路口空无一人,阿布突然停下脚步。

他迅速跳下公路边的排水道一骨碌爬起来张开手臂接着何禾。

“跳!我接着你!”

“啊?”

何禾脑子好像还没跟过来,她的腿已经虚软,大口大口喘着气转头看向身后。

象已经近在眼前,还跟着暴躁的小象。

要跑赢它们,跑下公路,不知道它们会追多久,不知道要跑多久。

会死。

一霎那所有的问题堆积在脑子里,成功或失败都让何禾觉得此时的反抗全都徒劳无功没有盼头。

而阿布完全没等待何禾反应,他伸手捞了一把何禾的小腿把她拽了下来。

几乎是两个人摔在淤泥中的瞬间,象就站在了何禾刚刚的位置。

象的眼睛,何禾还没来得及在对视中感受渺小,阿布就扯了她一把。

象鼻在身后惊险掠过,阿布把何禾塞进公路下的排水口。

紧接着他也钻了进来。

这是一条贯穿公路的排水道,里面堆满了叶子与淤泥,两头卡了铁的滤网,其实只能躲得下一个人。

阿布堵在何禾的面前。何禾也发现了这一点。

她使劲缩起身子双腿并拢斜坐着将后背紧紧贴在铁网上。

她抓着阿布胸前的衣服让他向里,生怕他身后勾来勾去的象鼻子将他拽出去。

象群几乎是完全不打算放过他们似的,头顶是象啼,震得耳朵脑子都有些嗡鸣。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手机!

可是打给谁呢??

“捂住耳朵。”阿布快速说。

他艰难地在外靠内侧口袋掏出一根竹筒。

他低头看着何禾已经傻掉一半的样子,他把她的手放在她的耳朵两边。

“捂住。”

阿布深呼吸几下,他双膝分开跪在何禾身体两边。

这真是尴尬的姿势,何禾一时不知所措。

阿布顾不上这些,他佝偻着身子,上半身紧紧贴在何禾的胸前,他左手抓着滤网,然后把脖子错过何禾的颈侧尽量伸直后将竹筒放在嘴边。

人类会发出象啼的声音吗?

何禾瞪着眼睛听着耳边即使是手掌都捂不住的震耳的象啼。

一声。

是长啸,中气十足。

何禾偏头只能看见阿布大口呼吸时的肩膀不断戳上她的嘴巴。

两声。

被竹筒扩音后嘹亮的不亚于被野象驱逐时的象啼。

阿布喘着气,他伸手抓着何禾已经愣住后放松的手掌继续堵住她的耳朵。

第三声象啼,短了一些,弱了一些,但是象群开始离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们大概就这样一动不动维持了很久。

“走了。”阿布说。

他向后挪了一步坐在地上将脑袋露出排水道,他的耳朵听了一会儿后才彻底爬出去。

他把何禾拉出排水道,他先扒着路沿爬上公路,然后蹲在路边伸出满是黑污的手用力把何禾拉上来。

何禾又摔在阿布的身上,她的手掌按在还残留着日晒余温的公路上。

她呆呆地低头看着阿布,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

阿布翻了个身子,他站起来拍着身上的灰。

“疯了嗦!”小梦也从另外一边的排水道爬出来了。

何禾还是沉默着。

“腿软了?”阿布笑着问,他用双臂夹着何禾扶着她站起来。

何禾抬头看向了太阳,她被日光刺得眯着眼睛才扭过头。

她看着自己和阿布脏兮兮的样子,他站在阳光下,咧着嘴冲她笑。

那一瞬间,劫后余生突然泛起的情感波涛汹涌。

说不清,道不明,只想抱住他。

何禾用向前一步抱住阿布,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身上好臭,是泥土烂污的味道,她一定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刚刚一起从那里爬出来。

小梦晃晃悠悠地向这边走。

“吓着了吓着了!”他说着就留下阿布何禾去找躲在公路下的妞妞。

阿布没说话,他低头看看何禾。

他正被何禾紧紧抱住不肯撒手,他只好拍拍何禾的后背安慰她。

“没事了,它们走了。”

何禾的额头用力顶在阿布的脖子一侧,她哭得一抽一抽哭得撕心裂肺。

她的头发乱蓬蓬的,阿布轻轻推开何禾,看着她依然闭着眼睛张着嘴巴哭得像没糖吃的小孩。

原来女孩子会哭得这么凶,他第一次见。

要怎么才能不哭呢……

阿布挠了挠眉尾:“你要把象哭回来了。”

他一说,何禾就不哭了,她抿嘴看着他直抽抽。

她的眼泪依然横流,混杂着泥巴与蹭的灰。

阿布歪着脑袋,他想给低着头的何禾擦擦眼泪,可手上脏兮兮的,何禾爱干净,所以他又急忙收回去。

“妞,妞呢?”何禾用手背擦去眼泪抽搭搭地转头找。

“它先回去了。”阿布说:“象群会讨厌别的象。”

“哦——哦。”

“走吧?”

“嗯——嗯。”

何禾一路抽抽到回到了救助中心,大概小梦回去说了这件事,路远山和云姐正好跑出来找他们。

阿布的手臂与手掌蹭破了皮,何禾跟在阿布身后,他们在水池边洗干净脸上与手臂的脏污,然后阿布被何禾拽着去医务室找点药擦擦。

“不用擦药。”

阿布抬起手肘,手肘一串划痕,大概是摔进排水道时擦伤的。

何禾不说话,她刚刚好不容易才不抽抽了,她睁着哭红的眼睛用棉棒蘸了碘伏仔细地擦着那几道红色的血痕。

“你会大象叫。”过了一会儿她说。

“我学的阿猛哥。”阿布说:“就是前几天你见过的那头。他是象王,说话管用。母象以为阿猛哥来了,带着小象就得躲公象。”

“为什么?”

阿布犹豫一下:“发情期的公象会弄死小象。”

“怎么雄性都这么烦人呢。”何禾嘟囔,她抬眼看着阿布乌溜溜的眼睛,立马摇摇头:“我不是说你,你不——你不烦人。”

“哦。”阿布吹着手肘的药水:“可能我们吓到小象了,母象紧张。不知道这是哪家,没看清。”

“嗯。”

何禾拿了新的棉棒擦着阿布的手掌下方,她吸吸鼻子,挽了一下头发。

阿布手掌下的伤口蹭的皮像一片塑料袋翻在皮肤上,何禾找了一把手术剪刀,她用酒精擦了十几遍后给阿布小心翼翼地剪掉。

黄色的碘伏轻轻点在血肉上,何禾放下药水。

“疼吗?”

阿布摇头:“不疼。”

他揉了一下鼻尖,抬起手掌看。

医务室内的时钟咔哒咔哒,阿布看了看时钟后站起来。

“下班了。”

在回家皮卡车拐上国道时何禾看到了等野象的观测员,她看着他们站在小雨中,身上随便披了破破烂烂的雨衣。

亓行舟路过一个人时还按了一下喇叭。

真辛苦啊。天天守着野象。

何禾转头看了一眼亓行舟车后王工带着阿布的车。

她惊魂未定,一路安安静静。

小雨在景洪时仍然淅淅沥沥,何禾自己都忘记了晚上要和阿布的约定。

“去吃火锅?”亓行舟问。

“行啊。”路远山点头,她拍拍亓行舟:“上次咱去吃的那个小黄牛火锅好吃,去那家吧。”

“好嘞。”

亓行舟打了转向灯,雨刷器有一下没一下刮过挡风玻璃,后座上的何禾用手指点着玻璃外一滴雨滴,指尖和它一起划向一旁。

车在另外一个红绿灯时手机突然响了微信电话。

何禾心不在焉地拿过手机。

是阿布。

她坐正了看了一眼前面聊天的路远山和亓行舟才接了电话。

阿布正跑在雨里,他用手掌挡在眼前。

“你为什么不打伞呢?”何禾问。

“一会就停了。”

视频中阿布的手机稍微放下了一些,他抬头看着前面,何禾就盯着镜头中阿布那颗‘亚当的苹果’。

路远山转头:“谁啊?”

“阿布。”

“叫阿布一起来吃火锅!”亓行舟说:“妹儿啊,搁咱那救命恩人你得认他个干爹。”

“你说啥呢!”路远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亓行舟嘿嘿笑:“那就下辈子做牛做马?”

路远山‘切’了一声:“那这辈子怎么过?”

“干爹啊。”

“我不。”何禾看着阿布。

汽车重新返回,在路远山小区门口,何禾打开车门淋着小雨跑向正坐在公交站下的阿布。

他带着他那一些伤口,仰头望着站台外的雨。

“阿布!”

太阳还未向乌云低头,这是太阳雨。

何禾拽着阿布没有受伤的手腕。

“泡鲁达,冲冲冲!”

作者有话要说:野象一般只要盯着你张开两扇耳朵还翘起尾巴,300米内,那就准备吃席了。

and这辈子可以以身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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