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雪掰了掰手指头，将她能想到的乐器全都细数了一遍:“二胡，钢琴，吉他，古筝……你小时候一样都没学过？”

叶阮曦摇了摇头。

她学过才奇怪吧……她要是学过音乐，现在就不会是美术生，应该是音乐生才对。

连雪不甘心，侧了侧眸，她那满怀希冀的目光在夏夏身上驻停了片刻后迅速转移，最后落在孟栩的身上。

单从外表上看，孟栩确实是她们宿舍唯一有可能学过乐器的人——

无它，气质尔。

孟栩抿了一口冰美式，淡定道:“看我也没用，我也没学过音乐。”

连雪心中仅剩一丝希望破灭了。

“苍天啊，就没人能救救我们曦曦嘛!”

连雪完全不能接受自己这个“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的结果。

让叶阮曦更不解的是，连雪看起来似乎比她还要着急。

正当她思忖着该怎么安慰连雪的时候，一旁沉寂了许久的夏夏忽然举起了手。

夏夏看上去有些犹豫，温吞道:“那个，我会竖笛，行吗？”

连雪点开搜索软件，边搜索边嘀咕道:“竖笛是欧洲一种历史悠久的木管乐器，从中世纪起开始使用……”

看到这里，连雪心满意足地关闭了网页。

“夏夏，看不出来啊，你是个很有品味的宝贝!”连雪一把拦住夏夏，问:“竖笛贵嘛？哪里能买得到？”

夏夏想了想，点开某团，“不贵……也就十几块钱吧，我先下单？”

叶阮曦以前没用过竖笛，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乐器原来还可以这么便宜。

她只知道叶温臣从前跟风学过萨克斯，后来他半途而废，被奶奶追着骂了一段时间的“败家子”。

连雪忙不迭地点头:“嗯嗯，快下单，越快越好。这个难学吗？”

夏夏很快就下好了单，笃定道:“一周学一首曲子没问题。”

低成本乐器外加简单好学易上手，“竖笛”很快就成了连雪心目中的“神之乐器”。

连雪拍了下她的肩，郑重其事道:“曦曦，有我们帮你，你简直是如有神助，定能攻无不克!”

话虽如此，但她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

狭小的522宿舍里，四人围坐在一起，四条耳机线分别连着一个人的耳朵。

空气安静地出奇，即便不带耳线，也能听见漏音耳机里传出的竖笛音响。

三分钟后，孟栩默默地将耳机线移开，打破了此刻沉默到极点的气氛。

“你确定，要演奏雪绒花通过面试？”

叶阮曦摇了下头，又点了点头。

她好像没有选择曲目的权利——

夏夏会且仅会，擅长且仅擅长竖笛曲目《雪绒花》。

连雪清了下喉咙，试探道:“其实这曲子也不错……这可是《音乐之声》里的插曲，朗朗上口，大道至简嘛。”

其实当夏夏说出自己要教授的曲目是《雪绒花》的时候，叶阮曦的第一反应也是两眼一黑。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刚上幼儿园的时候，老师教她们的就是这首儿歌。

可夏夏只会这一首曲子，她只得跟着她先学下去，为了避免噪音，她们每晚都去学校的后操场练习。

不管怎么说，这首曲子也是她花费了一周的课余时间，认认真真练就的。

况且，夏夏为了陪她练习，也牺牲了不少课余时间，她不能让夏夏难过。

叶阮曦郑重其事地将竖笛周身擦拭了一遍，起身道:“就这个了!”

“等等，你现在就要走？”

“你打算穿成这个样子去音乐社面试？”

叶阮曦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着装。

还是往常那件白色的绒毛外套——

暖和又舒适，不挺好的嘛？

连雪撇了撇唇，冷声道:“你穿成这样，人家以为你是教资面试呢!”

连雪转头，朝孟栩的方向抱拳道:“小栩，爆改叶阮曦这个艰巨的任务，就委托给你了。”

等等，爆改……？

叶阮曦刚反应过来，外套就被连雪顺手扒了下来。

—

她还是第一次化这么浓的妆。

在连雪的建议下，今天的她扎了一个蓬松的高马尾，露出她白净饱满的额头。

眼尾被深色的线笔以上扬的姿态描长，又缀上几颗碎晶色的亮钻，最后勾上绛红色的唇釉。

在连雪的强烈建议下，孟栩在她脸颊处点了几个小雀斑，以至于她这张稚气未脱的脸上莫名多了几分野性。

不是很习惯。

她不是很习惯在卫衣外头套上一件紧绷的皮衣外套，然后穿上一双高帮马丁靴，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她今天的妆容很张扬，但今天的她却是怯生生的，全然没了往日乖张的气焰。

澄大一向崇尚社团多元化，自由化发展，一些大型的娱乐活动也是和社团对接承办的。

正因如此，澄大与其他学校不同，在澄大，社团比如学生会类的校级组织更受学生的欢迎，面试程序也比校级组织要复杂的多。

面试排队时，身后一位长相韵秀的女生主动同她搭话。

“同学，你也是来面试音乐社的吗？它们那是不是有钢琴啊，音准吗？”

叶阮曦嗯了一声，转头道:“我不知道，不过应该有钢琴吧。”

女生对着她打量了一番，感叹道:“哇，你好酷啊……一看就是玩摇滚的。我觉得你一定能面试上。”

这番夸赞应该是女生发自内心的。

但叶阮曦心虚得很——

她哪里懂什么摇滚。

[不醒人室522]

连雪:加油加油!我们给你打造的爆改绝对能行，你就等着进音乐社吧!

夏夏:加油，不要紧张哦曦曦。

孟栩:别紧张，把音都按准了。

叶阮曦深吸了一口气，关闭了聊天界面。

—

可能是等待的时间太长，她进到面试场的时候反倒没有先前紧张了。

考核席位上坐了一男一女，是音乐社的两位副团长，男的叫袁熙，女的叫沈瑶。

这些信息都是连雪替她打探到的，都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连雪还说，沈瑶虽然长得温柔漂亮，却是出了名的严厉，光是社团训练就骂哭了不少社员。

袁熙倒还好，长得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刚好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袁熙为了缓和气氛，指了下旁边的椅子，笑道:“别紧张，我们先坐下聊聊。”

“学妹，你是哪个专业的？先做一个自我介绍吧。”

叶阮曦事先没想准备自我介绍的，若要让她说美术领域的介绍倒能说出不少，至于音乐方面，到还真没什么能介绍的。

“社长好，我叫叶阮曦，美术系。”

沈瑶蹙了蹙眉，似是有些不悦:“没了？”

她刚准备顺口回一句“没了”，转念一想，这样确实有点草率，于是又补充了几句。

“虽然我是美术系的，但我也挺喜欢音乐的，艺术是相通的，都能陶冶我们的性情。”

袁熙点了点头，脸上挂着笑，问:“那你这次准备展示什么曲目？钢琴，还是其他……？”

叶阮曦嗯了一声，抬起手腕，那支质朴无华的竖笛就那样赤裸裸地呈现在两位副团长眼前。

沈瑶沉默了一瞬，不耐道:“就这个？没别的乐器了？”

叶阮曦点点头。

袁熙憋着笑，问:“你想表演什么曲目？”

叶阮曦:“雪绒花。”

她也只会这一个曲目。

袁熙捂着脸，笑腔里带着几许控制不住的颤音:“好……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叶阮曦拿起竖笛，慢慢演奏起来。

这首曲子她已经练习了不下百遍，就算再紧张，曲谱都刻进她的记忆了，很难再有什么错处。

一曲作罢，沈瑶绷着一张脸，悠悠地打了个哈欠:“谢谢你的演奏，后续结果我们会通过短信进行通知。”

袁熙转了转手中的签字笔，道:“等一下，我有个问题想问!”

“你为什么想要演奏这首曲子？它对你有什么不一样的意义吗？”

不一样的意义，倒还真没有。

叶阮曦想了下，决定实话实说:“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意义，我只会这首曲子。”

袁熙似是完全没想到她会给出这个回答，略微有些意外:“那你为什么喜欢音乐？”

“因为我很喜欢一个叫山川四季的乐队。我能感受到音乐是有力量的，和我所热爱的美术是一样的。”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他很喜欢音乐，所以她想读懂他的音乐，

——也读懂他。

—

袁熙指着打分表，据理力争道:“我觉得这姑娘不错啊，一个音都没吹错，而且还那么真诚……”

沈瑶:“呵，我看你是觉得人家长得好看，所以才想把她招来音乐社的吧？”

袁熙被戳中了心思，心虚了不少:“可是……她确实长得好看啊，酷酷的又有点可爱。”

沈瑶白了他一眼，道:“她什么乐器都不会，招进来当花瓶啊？”

袁熙不甘心，继续抗争道:“可是她和你一样哎，都喜欢山川四季!你们可是同一个乐队的粉丝，更要惺惺相惜才对……”

“话虽如此，但是她也不能就只会吹个竖笛吧，还只会吹雪绒花……”

沈瑶话音刚落，门扉被人轻推了一下。

季南浔从门外走了进来，顺着她的话音，侃笑道:“看来真是一年比一年离谱，吹竖笛面音乐社的试？”

沈瑶扬了扬唇，笑道:“更离谱的是，她还是美术系的!”

袁熙还没放弃，决定再争取一次:“师哥，你别说，她吹得还可以的……”

季南浔顺手拿起打分表，问:“她叫什么名字？我倒真想认识一下——”

认识一下，这个集离谱于一身的人。

袁熙努力回忆了一下，道:“好像叫叶什么什么曦……”

“叶阮曦。”

几乎是同时，当他不假思索地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他的视线也定格在打分表上，写有她名字的一栏。

叶阮曦。

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师哥，你认识她啊？？？”

季南浔嗯了一声，放下打分表，打了个慵散的哈欠，悠悠道:“认识啊，招进来吧。”

沈瑶:“……？”

如果她没记错，当初定下不能走后门，要公平公正入社的人就是他季南浔。

袁熙:“好嘞!师哥的朋友，我保证照顾好!”

季南浔弯了弯唇，道:“不用，你到时候别跟着她胡闹就行了。”

那丫头，大概不怎么喜欢被人关照吧。

不过音乐社，大概少不了要鸡鸣狗跳一段时间了。